但她从没和人同床共枕过,所以一时之间也实在难以很快入眠。
她蜷着身子,将自己缩到床铺最右侧,并暗自庆幸着这张床够大,可以不用碰触到他。
“既然睡不着,那么我们可以聊聊天。”
厉政刚健臂一揽,轻而易举地便将她带回了身边。
她的后背贴在他烙铁般灼烫的胸前,感觉比床板还僵硬冰凉。
厉政刚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她习惯了他的碰触为止。
“我记得在我们的婚前协议书里,提到你至少得为我生一个小孩。我妈妈的状况不佳,如果你能尽快怀孕,我会很感激你。”
“没问题,我并没有避孕。”蓝萱脸上很冷静,心里却很慌乱,她根本就不习惯没穿衣服和人讨论事情啊。
“我是你的丈夫,不是你的客户,你不用这么紧张。”
“嗯。”她点头,偷瞄他一眼。
见他已闭眼,她才渐渐舒缓了脸上神色。
“我一天大约工作十个小时,而晚上九点到凌晨这段时间,是美国股市开市时间,我会待在书房里处理公事。至于我最近经常待在家的原因,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是因为我妈妈生病的缘故。正常而言,如果有多余的时间,我会花费在我的工作上。”他简单告知自己的作息。
“我会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也会照顾好伯母……妈,不会让你担心的。”蓝萱马上接话说。
“聪明。”厉政刚慵懒地睁开眼,习惯性的命令语气却因为裸露肌理而带着几分诱惑。
她屏着呼吸,双眼没法子自他脸上移开。
“不过,我要说的重点是——我很忙,所以一旦结婚之后,便不会在其它女人身上花费心思,我不是那种有闲情逸致搞男女关系的男人。”专心投资他懂的事物,才能得到最大报酬串。
蓝萱拧起眉,以为自己错听了厉政刚的意思。她所认识的名门之后,没有一个人是专情的,可是,厉政刚熠亮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地注视着她,她真的没法子不被他说动啊。
厉政刚望着她迷茫的眼神,他抚摸着她的发,像安抚一个孩子似的。
既然已婚,他便会专心地经营地婚姻。呃,也许他没时间经营,但他也绝对不至于会做出恶意破坏的举动。
“谢谢你。”蓝萱选择了最不失礼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感动。
“谢什么?婚姻原本就是一纸两个人都要互相尊重的合约。”
厉政刚一个翻身,双掌撑持在她脸颊两侧,将她一身的蔷薇香气全都锁在他的身下。
蓝萱仰头看他,眼眸如露。
“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在外人面前,我们可以是国王、皇后,但是回到家后,你尽管卸下你的面具,扔掉你的架子,我和你——就是一对平凡男女。”厉政刚俯低身,双唇落在她的唇间低喃着。
“平凡男女……”她喘着气。
“我们哪里不平凡呢?我们一样有着平凡人的感情,平凡人的情欲……”厉政刚的吻沿着她水般的颈滑下,并伏低身躯让她感受到他再度为她燃起的炽热欲望。
蓝萱无助地咬住唇,却抬高手臂揽住了他的颈,无可自拔地掉人他所筑起的爱欲心世界。
在欢愉高潮来临的那一刻,蓝萱激动地在他颈间落下了泪。
她还是不敢相信她竟能拥有一个愿意以专一相待的丈夫,但她愿意试着相信厉政刚。
*
结婚了一个月,蓝萱比想象中还快适应婚姻生活。
为了照顾婆婆,她将婚礼公司的泰半事务交给手下大将负责,她每周不定期进办公室两次,其它时间则让助理到家里来做公事简报。
此时,蓝萱坐在她的专属书房里,和助理讨论着一场五百人婚宴的预算。
“蓝小姐,你愈来愈漂亮了呢。”助理脱口说道。
蓝萱扬眸瞥她一眼,助理心一慌,急得正想道歉——
“对不……”
“谢谢!”
助理皱着眉,怀疑自己耳朵不但有了幻听,而且眼睛也花了。否则她怎么会看到蓝萱唇边闪过一道笑意?那抹笑意太女人味,不应当出现在蓝经理的脸上啊。
蓝萱察觉到助理诧异的眼神,她暗暗斥责着自己的失神。
“如果没事要报告的话,那么你先回公司把方家婚礼场地规划资料准备好,我明天会去公司一趟。”蓝萱说。
“是。”助理点头,离开了房间。
蓝萱对着桌上报告皱起了鼻子,懊恼起自己方才的失态。
她的母亲在她二十岁那年便过世了,但在她二十岁之前,母亲总是频频告诫她,所有情绪的外露都是不合宜的。
因此,她打从在幼稚围时期便是众人口中的“小淑女”,因为任何孩子气的撒娇和耍赖行为,都会招来母亲不与她谈话的漠然。
后来,她才知道如果不想让自己受到伤害,就别让人看出情绪——这是在大家族里生存的不二法门。
所以,她总是习惯戴着面具,盖住她其实容易喜怒哀乐的心。
谁知道嫁到厉家之后,她原本所以为的生存法则却都被厉政刚颠覆了。
她以为像厉政刚那么忙碌的人,是没空儿女情长的,可他一回到房里,总是要将人吻得昏头转向。
他说,她让他感觉“自在”——关于这一点,厉政刚甚至坦承了他的诧异。
蓝萱咬着唇,想忍住笑意,却藏不住眼底眉梢的新嫁娘喜悦。
他不办公时,总会让她陪着他。他说喜欢她的声音,不知打哪找来了一本舒国治的《门外漠的京都》,要她念给他听。那文字很雅、很悠闲,别有一种慢活的生活态度,可就是不像他。
停——不能再想他了!
蓝萱用手捂住发烫的脸蛋,用手敲了下脑袋瓜,命令自己专心在工作上。
铃铃铃……
蓝萱拿起手机——
一看,一朵笑花旋即便绽放在唇边了。
“我今晚不回去吃晚饭,我已经告诉妈妈了。”厉改刚说。
“好。”那她正好有足够时间把报表看完,免得晚上又被他抓去“读”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在你还来不及想我前,我就回来了。”
“我才不会想你呢。”蓝萱脱口说道,矢口否认到底。
“骗子。”
电话里陡然传来一阵嗄声低笑,炸上她雪皙脸孔,轰得她满脸飞红。
“又脸红了?”
“没有。”口气很坚持,耳朵更是红艳,幸好他看不见。
厉政刚的笑声更猖狂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他那双坏眸笑得晶亮的模样。
他老是这么不安好心眼的嘲笑人,就像昨夜一样……
昨夜,他趴在她的背上爱她,却坏心地因为她揪着枕头,却死命不愿叫出声的压抑而低笑着……
“你还有事吗?”蓝萱慌乱地打断他的笑声,对于自己这般没法自制的胡思乱想,简直觉得丢捡到了匝点。
“没事了,而且我得去忙了。”
“记得吃晚餐,晚上见。”温柔的声音才自动滑出她唇边,蓝萱便倏地挂断了电话。
她捂着喉咙,好似方才它吐出了一条毒蛇似不能置信。她完全能想象到厉政刚在电话那头的得意笑容哪。
那人,非常喜欢惹出她失控的一面哪。
虽说如此,可蓝萱却不得不承认,她和厉政刚——
非常适合。
他们都很独立,对工作也都很有责任感。虽然都是很主观的人,但喜好与性格却意外地契合。他们甚至能够同待一个房间内,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各自安静地做事,而不觉得别扭。
婚后才相爱的这等事,就连她最放肆的梦里,也不曾出现过啊。
蓝萱满足地叹了口气,已经不想再费事去隐藏她的好心情了。
这里是厉家,不是蓝家啊!
“夫人,老夫人已经醒了。”佣人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我知道了。”
蓝萱合上卷宗,站了起身。
要是再这么心神不宁下去,她看她连班也甭上了,以后八成就得赖着他养活了。
她对自己扮了个鬼脸,走到浴室里,确定自己的洋装整齐之后,她将长发盘成了髻,涂了点护唇膏,方走出书房。
先到厨房定了一趟,确定今天为婆婆准备的养生汤味道得宜,并交代他们半小时后再送上餐点之后,蓝萱转而走到婆婆房间。
“妈,我是蓝萱。”
“进来。”
蓝萱推门而人,看护正搀着婆婆坐起身来。
“妈,你今天睡得好吗?”她连忙上前,帮忙婆婆盖好腿上毛毯。
“蓝萱啊,你们结婚一个多月了,一切还习惯吧?”厉高静玉招手让蓝萱在身边坐下。
“很好,谢谢妈。”蓝萱浅浅一笑。“政刚晚上不回来吃饭,我让他们把晚餐移到你这里,我们一起用餐好吗?”
“当然好,而且政刚不回来也好,我正好有些事想和你聊聊。”厉高静玉遣退看护,以便单独和蓝萱说话。
蓝萱望着婆婆严肃的表情,心里不期然地惊慌了起来,雅致面容自然也随之凝肃了。
“你们没避孕吧?”厉高静玉问道。
“没避孕。”蓝萱对于这类问题虽然感到不自在,却还是有礼地回答了。
“你怀孕了吗?验过了吗?”
“我还没验,不过应该没这么快。”
她知道婆婆急着抱孙子,可是这种事怎么急得来呢,他们才结婚一个多月啊。不自在的虫啃咬着她的胃,疼得她连笑容都黯淡了。
“我的日子不多了,你如果能早点怀孕,我就算是离开,也会走得安心点。嫁到我们这种有背景的家族,你至少得生个两、三个男孩,才有法子撑起这个家,知道吗?”厉高静玉拉过蓝萱的手,急切地要讨个答案。
蓝萱点头却不语,不安大蛇盘据着她的胸口,唁唁吐信着。
如果她没生男孩呢?她会被逐出家门?还是……
“有些事,我趁着现在精神还好,得先跟你说说。如果你往后生的都是女儿,为了咱们厉家着想,你的心胸得放宽一点。懂吗?”
蓝萱看着婆婆,一颗心蓦地跌入万丈深渊,伤重到没法子开口。
父亲在婚前便告诉过她,嫁入厉家这样的豪门,她得有接受厉政刚三妻四妾的打算。彼时,她对于这样的想法并不排斥,翠竟她的家族便是如此,而且她当时对厉政刚并没有感情。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厉政刚给了她希望,她也不知不觉地对他产生了占有欲。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必在那一堆后宫之中争宠的……
婆婆此时要她帮忙为厉政刚娶小老婆的命令,竟像在她手里塞入了一把刀,要她杀人一样地残忍。
“妈要我心胸放宽一点的意思是指?”蓝萱坚持要问个清楚。
“如果你没法子生育的话,你得让政刚另外找人替厉家留后,这事还要我明说吗?”厉高静玉看着这个向来冰雪聪明的媳妇,惊讶地说道。
“政刚也是这么想的吗?”蓝萱问。
“当然,你们结婚前,我就跟他提过这事了。”厉高静玉简单说道,可不想让媳妇知道政刚其实不赞同这些想法。
蓝萱紧握住拳,强忍住一阵冷颤。
厉政刚为什么要欺骗她?让她爱上他,然后再要她眼睁睁地看他迎娶别的女人进门,很有趣吗?
“妈,你先休息。”蓝萱优雅地站起身,骄傲地不准自己泄漏任何脆弱。“我回房间处理一下公事,马上就过来。”
走出婆婆房间,在四下无人之际,蓝萱扶着墙壁走路,虚弱地像是大病过一场。
向来支撑着她的那根傲骨,在方才被人狠狠地打断了。
而她甚至弄不清楚打断她傲骨的人,是抱孙心切的婆婆还是对她撒谎的厉政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