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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下喜帖 第2章(1)

  在大盛的帮忙下,赵宁安终于有接近封靳言的机会了,她充当起小厮,端着饭菜踏入他的帐篷里,要服侍他用膳,然而封靳言不在帐里,赵宁安将饭菜搁在桌子上后,忍不住好奇的观赏四周摆设。

  真是好大的帐篷!她在心里赞叹着,比她睡的小帐篷大上几倍,而且五脏俱全,什么都有,俨然是个小套房,还有火炉,真好,这里入夜后气温总是很低。

  好美的剑!她不禁赞叹,帐上挂了一把把只有在古装剧里才能看到的刀剑兵器,还有铁做的盔甲,她都看得双眼发直了。

  咦,这里有颗球?

  此时赵宁安发现位于角落处的柜子旁放着一颗鲜艳的球,与一旁擦得晶亮锐利的兵器格格不入。

  她读书时看过图片,那是鞠球,类似于现代的足球,但她怎么看都觉得这颗鞠球跟那男人的形象相差甚大,难以想象他踢球的模样。

  不过,这鞠球的颜色真漂亮,五彩缤纷的。赵宁安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不准碰!”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冷沉的男性嗓音,她吓得连忙抽回手,僵硬的转过身,对上封靳言那一双锐利的黑眸。

  “谁准你进来的?”封靳言冷冷的道。

  赵宁安感觉她的肺部像被用力挤压般难以呼吸,她深深吸了口气,镇定下来道:“王爷,我是来伺候你用膳的。”

  封靳言目光依旧锐利,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大盛出主意让她来的,大概是要他原谅她吧。“看来,你的伤好了。”他挑眉。

  “不,我头部肿了个包,还会头疼!”赵宁安怕他会马上把她赶出去,连忙否认,接着又道:“大盛说我在失忆前对王爷忠心耿耿,而我居然违背王爷的命令偷偷跟来军营,还摔伤头,把王爷给忘了,我真是对不起王爷,请王爷原谅我,让我待在你身边,我想在离开军营前尽心伺候王爷,这是我毕生的心愿!”为了看起来更有诚意,她还朝他绽出微笑,她的笑容在医院里可是无往不利的。

  封靳言乍见她的笑容,神情隐隐一震,眼底闪过一阵精光,接着快步越过她,命令道:“还杵着做什么,不是说要伺候吗?过来更衣。”

  赵宁安眼睛一亮,这意思是他愿意让她留下来服侍了?太好了!

  不过更衣……是她知道的那个更衣吗?

  她僵了僵,直感到别扭,但又想到这在古代并没有什么,丫鬟都要为男主子更衣的,不然她干脆把他当成病人好了,医者治病是不分男女的。

  赵宁安做足心理准备后,勇敢朝封靳言走了过去,她双手捉住他的衣襟,一口气拉开外衣,一件一件慢慢脱,眼睛却怎么都不敢往他身上看。

  “这样就好。”封靳言突然出声。

  她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她的手正拉着他仅存的最后一件单衣,她尴尬的赶紧松了手。

  封靳言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眸里,没要她帮忙着衣,自个儿从柜子里取了件袍子换上,然后盘腿坐在桌案前准备用膳。

  赵宁安见状,赶紧上前服侍,只是她虽知道服侍是什么意思,实际要做什么她就不懂了。

  菜色很丰富,除了有肉,还有一道鱼,海鲜在边关可是很难吃到的,赵宁安闻着那香气都快流口水了。

  封靳言拿起筷子吃饭,他吃了菜,也吃了饭,就是没动那盘鱼,还别有用意的睐了她一眼。

  难不成是要她挑鱼刺?

  这么一想,赵宁安不禁满脸黑线,她知道古代的有钱少爷是极为养尊处优的,更何况他还是王爷,身分更加显赫贵重,她马上拿起多出的一双筷子和小碟子,认命的挑起鱼刺。

  封靳言生于皇室,从小确实受到诸多礼遇,什么都有下人帮他做得好好的,但在军营里他一切从简,只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好了,王爷请用。”赵宁安挤出笑容,将那一碟挑好的鱼肉推到他面前。

  封靳言尝了口,又停下,“不倒酒吗?”

  “是!”她马上倒。

  封靳言拿起酒杯,又搁下,“这是青酒,冷了。”

  “冷了?”赵宁安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王爷,你要喝热的酒啊,我马上去热!”她拿起酒瓶,脑袋里转着待会得去问问厨房在哪里。

  “坐下。”封靳言极有威严的命令。

  “是……”赵宁安咽了咽口水,将酒瓶放回桌上,端正坐好,心想待着也好,可以就近观察他。

  她开始睁大眼睛盯着封靳言,观察他比较喜欢吃哪道菜,他吃东西的表情是不是有她熟悉的地方。

  赵宁安看得出神,浑然不觉自己的行径有多放肆,且主子吃饭时,照理说她该退到一旁,但她没有,反而直接坐在桌子前的软垫上,那是客人的位置。

  封靳言当然有注意到她的视线,那目光完全没有掩饰,直勾勾的盯住他瞧,他重重搁下筷子,利眼扫向她。

  他这冷不防的一看,吓得赵宁安整个人向后摔,幸好她马上捉住铺在地面上的毛毯,才没有狼狈的躺倒在地。

  “说,你是谁?”

  封靳言这句话重击赵宁安的心脏,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颤颤的发出声音,“我……我是宁安啊,王爷。”

  “我?”封靳言微勾起唇,语气令人发毛。

  赵宁安倒抽了口气,赶紧改口,“奴婢是宁安没错啊。”

  天呀,她到底自称了几次我啊,都漏馅了,她也肯定在无意间透露了和宁安截然不同的习惯,死定了……

  “你真的是宁安?”封靳言黑眸里布满质疑。

  从她一踏进帐里,他就看出她漏洞百出,别说宁安不会和他平起平坐的自称我,在替他更衣时更不会有别扭迟疑的表情,因为这对宁安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

  宁安服侍他向来用心,他什么都不必说就会帮他做好,例如挑鱼刺,宁安也知道他不喝冷掉的青酒,她总会确定好温度再倒给他喝,当然,她更不会做出大胆直视他的动作,眼神还那么明亮,没有一点卑微和温顺,实在太奇怪了。

  失去记忆真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吗?就连过往的习惯都会改变?

  这女人究竟是谁?该不会……

  “王爷,奴婢还能是谁,当然是宁安了。”赵宁安心惊胆颤,比起绍臣的温柔书卷气,这个上过战场的男人全身夹带着一股危险慑人的气势,让她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封靳言朝她伸出大手,赵宁安反射性的想往后退,却被他扣住手臂,拉到他面前。

  她惊叫出声,一抬起头,就见封靳言那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对上他的眼,那黝黑的瞳孔好深邃,像是能将她吸纳进去,她还感受到一股只属于男人的温热气息,她脸一红,急急低下头,却见那性感的男性喉结,心跳顿时加快。

  这、这也太靠近了吧?他想做什么?

  她几乎是瞠大眼瞪着他,感觉到封靳言伸手摸起她的脸,正确的说是耳垂下方的皮肤,接着,他拉高了她的袖子,她差点要用力推开他,直到发现他正盯着她手臂上的烫疤看,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在怀疑她的身分,对她验身。

  摸她耳垂下方的皮肤,大概是在看她有没有易容吧,而手臂上的疤她先前问过大盛,说是曾有新来的仆人不小心将热汤泼向封靳言,是原主替他挡下的,有这伤,他应该不会再怀疑她的身分了吧?

  “王爷,奴婢失去记忆,什么都忘了,大概也忘了以前是怎么服侍您的,如果让您不快,请您原谅奴婢。”赵宁安又挤出笑容,连“您”都出来了。

  封靳言看到她又笑了,感到极度刺眼,立刻甩开她。

  从她恳求他让她服侍开始,她就好几次朝他笑,笑得太甜美、太灿烂,也太讨好了,以前宁安那个丫头有这么笑过吗?

  就因为这抹陌生的笑容,他才会对她的身分起疑,故意答应让她服侍他更衣、用膳,好观察她是不是奸细冒充的,进他的帐是不是打算偷什么机密,然而到最后,他检查她的脸,她手臂上的烫痕,都证实她就是宁安,但这女人给他的感觉仍是不对劲。

  赵宁安获得自由,本该马上远离这个男人,却被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震慑住,动弹不得。

  不,不一样,绍臣是那么温柔,跟封靳言完全不同。她在心里呐喊。

  封靳言看到她又发傻的盯着他看,心里的陌生感更重,活似眼前这个女人是换了魂魄,才会变了个人。

  换了魂魄?这世间哪有这种事!

  封靳言眉宇蹙拢,“不用你伺候了,出去!”

  “唉,果然被赶出来了。”大盛捂着额哀号,心想他的擅作主张肯定会被王爷教训一顿,他也完蛋了。

  赵宁安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的氛围里,想起封靳言那张冷漠的脸,那强势冷酷的气息,完全是她所陌生的,她找不到半点雷同之处。

  “宁安,你也别太失望,总有机会向王爷谢罪的,先好好养伤吧!”大盛拍拍她的肩,心里却想着,她被轰了出来,八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赵宁安朝封靳言的主帅大帐看去,茫然的想,她真的要这样被送走了吗?

  明明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帐篷,但在她心底深处仍存有最后一丝希望,心想着那个男人身上或许有她所熟悉的地方,只是她没有看到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赵宁安都没有再见到封靳言,大盛看她成天无所事事,便向金医长举荐她,想让她分担医室里的工作。

  军营里医疗资源不足,年轻大夫都不想来边关,要不就是来了又走,始终待不久,长年下来只有金医长和一百多名医士驻守在各营里,医士里还有部分是学徒,无法独当一面,简单来说就是人力吃紧。

  金医长看在大盛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答应,却只让她当药童,做助手的工作,赵宁安看得出金医长不是很信任她这个女人的医术,但她并不在意,毕业后她选择当西医,缺乏把脉看诊的经验,当作重新学习中医也无妨。

  医室里除了金医长,没人知道赵宁安是女人,医士和学徒们也都将她当成新来的小兄弟照顾,她在医室里的日子过得倒挺顺心的。

  “又是水土不服,都不知是第几个了,宁安,你去煎个药。”金医长吩咐道。

  每年军营里都会征新兵,但今年月犀国可能会和土鲁国开战,因此征兵人数变得比以往多,不少刚满二十的少年进了军队,生平第一次离家那么远,许多人都有水土不服的情况。

  “水土不服的话,可以吃些大蒜或是多喝茶,就能改善状况。”赵宁安建议。

  金医长听了点头道:“这法子老夫好像在哪听过……”

  “是我祖母有说过!”看病的那名年轻士兵抢答,其它人听了都笑了。

  赵宁安笑咪咪的道:“其实我们老祖宗都有留下一些小偏方,可以治治小毛病,不必一定要吃药。”

  “说的也是,可以利用小偏方治病是最好了,军队里的药材都很珍贵,能不浪费则不浪费。”金医长认同道。

  “宁安真的懂好多,像我上回头晕,他帮我按摩个穴道就好了!”一个叫阿志的矮个子医士称赞。

  “我只是稍微学过。”赵宁安谦虚的说,她的祖父母年事已高,免不了会哪里酸哪里痛,她有特别学过按摩。

  一个胖胖的叫阿方的医士也说:“还有宁安教我的方法真有用,我再也不会便——”

  “脏死了,这就不必说了!”阿志骂道。

  医室里,一伙人都笑歪了,赵宁安也掩着嘴浅浅笑着,不管是阿志、阿方或其他人,在医室里大伙儿感情都很好,她好喜欢待在这里做事。

  突然有个人冲进帐里,慌张的道:“惨了,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所有人都望向来者。

  “小龙接到信说他娘生重病,结果他居然去偷金饼想治他娘的病!现在那个傻瓜被捉起来,晚点就要惩处了!”

  所有人脸色大变,赵宁安也蹙起秀眉。

  小龙是个二十岁的瘦弱少年,因为体弱,本来要被遣返的,但因他死去的父亲是个郎中,略懂医术,待在医室有银子拿,他便自愿留在军营里帮忙,小龙老家只有母亲一个亲人,每个月孝顺的他都会把银子寄回去,听到娘亲病重自然承受不住。

  “他真是太莽撞了!”金医长大骂。

  医士们也纷纷叹道:“军营里纪律森严,犯了错,动辄二、三十大板是常有的事,他明明知道,怎会……唉。”

  “他和娘亲相依为命啊,大概是太担心母亲吧。”

  “真傻啊,他明明可以跟我们商量……”

  “请问金饼是什么?”赵宁安不太明白。

  “金饼就是金子,是军营里每个月射技比赛的奖赏,只要十次都命中红心,就赏一个金饼,一个金饼可是我们半年的月俸。”阿方答道。

  原来是偷了金子。赵宁安又问:“小龙他会受到什么惩罚?”

  “杖责五十大板。”金医长回答。

  赵宁安一惊,偷窃是错,但五十大板也太重了,何况此事情有可原,小龙是为了他娘才这么做的。

  “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他吗?”她问道。

  阿方摇头,“王爷绝不允许军中纪律被破坏,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一样。唉,若洪校尉在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偏偏他今天不在,一定会直接呈到王爷那里。”

  “寻常人打下去都皮开肉绽了,何况他体质弱,这五十杖打下去,不知他还活不活得了……”又有人叹道。

  “王爷可是着名的阎王,煞气那么重,小龙这条命我看难保了……”

  “阎王?煞气?”赵宁安困惑。

  “住口!岂能私下议论王爷!”金医长怒道。

  所有人噤声,相互使着眼色,提醒彼此别在宁安面前提及封靳言的煞星传闻,这在军营里可是禁忌,要是宁安不懂事说了出去,可是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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