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锁满身不自在跟着法蓝走入这家看来十分高级的餐厅里,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她平时熟悉的世界,陌生得教她不知如何是好。
向来怕羞的她,不自觉的往法蓝身后躲去,彷佛这样就可以让她削减一点害怕的感觉。
「怎么了?」法蓝硬是将她拖到自己身边,大手往她腰上一拍,「不要驼背,挺胸!」
朱锁锁僵直得简直像个木头娃娃。
看她畏畏缩缩的模样,法蓝忍不住在心底偷偷叹气。
「你在怕些什么?」坐定位后,他开口问道。
「我很少……很少来这种地方,有点怕。」老实说,打小开始,陌生的事物一向不是她能应付得来,所以她只好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寻求安全感。
法蓝不能苟同的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
「以前觉得这种地方跟我的距离很遥远啊。」她环视四周,个个都是都会中各领风骚的俊男美女,自己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把这里当作是实现愿望的课程之一,然后看着我,」他在自己的嘴上比出个V字手势,「微笑。」
朱锁锁被他的笑容吸引,忍不住也轻轻笑了起来。
「对自己没自信,感觉很紧张无法从容的时候,」法蓝顺着她微微向上弯起的柔润红唇比出一道弧线。「就对自己微笑。」
「这也是仙女的魔法咒语吗?」
法蓝顽皮的点点头,「没错。」
「可是我……我不应该在这里的啊,我跟这里一点也不搭轧。」她避开法蓝会勾人的碧眼,低喃说出自己的心声,「唉!说了,你也不会懂。」
她跟他,地远天差!
他这么俊美,光是一双勾魂电眼,就不知让多少人倾心。
而她,不是美人,从以前到现在,甚至是不久的未来,她可以预见,她还是她,永远是适合窝在黑暗角落的仙度瑞拉。
怎么可能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就改变一切?
法蓝第一次遇到没自信到令人生气的女人。忍着淡淡的怒意,用水晶般的碧绿眼瞳凝视着她。
「我很好奇你的成长历程,你实在自卑得惊人。」不顾其他人好奇的注视,他蓦地站起身来。
「如果你不想改变,我想就算真正的仙女来到你面前,都会被你这种态度气个半死,帮下上忙。而我,我只想帮一个愿意真正去改变自己,而不是成天自怨自艾的人。」
他是发自内心想要帮助她改变现状,可是她根深蒂固的自我否定让他生气,难道他之前跟她说的话全被当成耳边风吗?
他做了一件非常没风度的事情——转身就走。
朱锁锁没有追上去,甚至头也没抬。
她真的像法蓝所说的那般,对自己没自信吗?可是以前身边的人都这么说啊!她的妹妹、家人、乃至身边的朋友,都觉得她一点也不吸引人。
就算外貌再怎么改变,她还是她,还是那个一点魅力也没有的朱锁锁,不是吗?
可是她……她不希望再被别人如此形容了!
她想要成为一个美人,一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磁铁一般吸引力的美人!
「法蓝!」
在餐厅门口前停下脚步,他的唇畔添了一抹微笑。
他转过身,回到她身边,毫不在乎方才她那声叫唤引来餐厅里面所有人的注目。
她抬起小巧的下巴,本来不敢直视他的双眸有下定决心似的幽黑。
「我想改变,我是认真的想要变成美女。」
原本畏缩的眼神,第一次有着某种难解的坚定。
法蓝点点头,「然后?」
「请……请你帮我。」
「改变你的外貌,对我来说简单,但是要改变你的心态……」
法蓝坐回原本的位子,嘻皮笑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折的稳重与严肃。「只能靠你自己,只有你能帮你自己。」
「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我不希望你只是把『努力试试看』当作口号,而是全心全意的去做。」
她将纤细小手紧握成拳,「我会的。」
「当个美女,比你想像中的要难很多。」法蓝突然语重心长的说,「很多女子美则美矣,但是毫无灵魂;如果没有下定决心,只能当个花瓶。」
花瓶?但是她在许多人眼里,连当个花瓶的资格也没有啊!
「我、我不知道我能改变多少,但是我一定会尽力去做!」拳头握得更紧。
法蓝直到此刻,才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我正在等你这句话。」
咦?看着眼前帅哥灿烂中带点媚气的微笑,她突然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相信我,对于美丽,我一向很有自信。」法蓝举起装着清水的高脚杯,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杯缘。「祝我们合作无间!」
***
朱华容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门外一对人儿,连自己的嘴巴张得老大也不知道阖起来。
老天爷!最近姐姐的举动真是越来越诡异啦!
向来不晚归的她,今天一改平时十点前一定回家的铁律,凌晨一点半才进门!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像完全变了个人,身边还有个俊美的老外以护花之姿站在身边。
咦咦咦?那江为铭呢?
虽说江为铭和眼前老外俊美姿容差了一截,但是他好歹也是自己认定老姐登记有案的男友啊!
「你是谁?」护姐心切,朱华容凶巴巴的叉着腰问。
法蓝好脾气的笑笑,「法蓝·迪威。」
「楼上房东的儿子,刚从美国回来。」朱锁锁在一旁热心的解释。
朱华容生疏客气的对他露出礼貌性的笑容,一把拉过姐姐,没好气的抱怨,「这么晚了,你也不先打通电话回来,我明天还要上班耶!」
故意用让人尴尬的凶恶口吻,但是看看法蓝仍是笑看着姐姐,微笑里更添了一抹教朱华容大大起疑的温柔。
这老外到底是哪里来的?
刚果共和国?
没听说房东啥时有个儿子啊!
朱锁锁哪里明白妹妹的心思,跟着法蓝出去的这个晚上,她第一次享受到身为美女的优越感,光是走在路上,也会吸引一堆男性欣赏的注目礼。
再加上法蓝对待她的方式,更让她感受到什么是温柔。
她不顾身后妹妹那仿佛要喷火的盯视,对法蓝绽开一个甜笑,「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不不,送美丽的小姐回家,是身为绅士的义务。」
朱华容听了直翻白眼,真是讨人厌、油腔滑调的老外!
一看就知道他对姐姐不安好心眼!以为台湾的女生都很好骗吗?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十八相送了,」朱华容硬是插进两人世界,「姐,我们该休息了。」
虽是对着姐姐,但这番送客的话明明就是说给法蓝听的。
法蓝一笑,向姐妹两人道过晚安后,踩着闲适的步伐上楼。
一看他消失在眼前,朱华容连忙把姐姐拉进屋内,劈头就是一阵咄咄逼人的质问:「姐,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个老外?江大哥呢?他知不知道?」
姐姐的生活圈子很单纯,照理来说,不大可能认识这么俊美的老外,更奇怪的是……朱华容突然怪叫起来,「谁帮你化的妆?」
「不合适吗?」
「不是不适合,」朱华容捧着她的脸,左瞧右看地下了评论,「唔……姐,我从来没发现你眼睛这么圆耶,以前我还以为我们两个长得不像呢!」
姐妹俩一比对,她果然发现镜中自己与妹妹,其实,有着十分相似的美丽面孔。
但以前,她完全没发现这一点。
朱华容见她望着镜中人发呆出神,好奇的问:「姐,你在想什么啊?」
「我从不知道自己长得跟你这么像。」
「我们是姐妹,当然像喽。」
朱华容没好气的应答,话虽这么说,在体认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毕竟以前她是光芒四射的朱华容背后,那道永不起眼的影子。
但……姐姐怎么会突然有这么激烈的改变?
难道跟刚刚那老外有关吗?
***
「哇!真好吃!」
朱锁锁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俊美的法蓝毫无吃相的大口咀嚼烤小卷,「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这几天法蓝以打赌为由,拉着还在休假中的朱锁锁四处玩乐,他想得到的任何风景名胜,都由她带路。
而现在,两人站在渔人码头的桥上,俊秀颀长的法蓝与经过打扮后甜美可人的朱锁锁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看似一对相衬的璧人。
然而朱锁锁一如往常迟钝,对这些混杂羡慕、嫉妒的眼光全然不知。
抬头看法蓝孩子气的笑容,不知为何,她打从心底愉快起来。
「唔,真的很好吃耶!」法蓝意犹末尽的下评语,多少年没回台湾,竟然不知道台湾也有这么好的小吃,
「先擦擦嘴吧。」她递上一张面纸。
他真的是个很奇异的家伙,她忍不住想。
她所见过的男性不多,但是多半都是硬邦邦、有点霸道的;很少人像他,看似温和无害,教人无法对他的笑容有任何的抵抗力。
他的笑,暖暖的、轻轻的,像冬日的太阳那般,温暖人的心。
「我对台湾的印象不像以前那么差了。」他满意的下了个评语。
「咦?怎么说?」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因为以前被一群小鬼头整得死去活来,不过也有点好奇她记不记得。
「小时候我被欺负过,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回台湾。」
「我以前也常被欺负。」想起童年回忆,她不免又想起当时发生的那件怪异事情。
抬头望进一双碧绿瞳眸,突然有种莫名的错觉。
法蓝,仿佛有那只白狐的碧眼。
她拍拍脸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怎么又把法蓝跟那小狐狸联想在一块了呢?
「真是奇怪,看着你的眼睛,我会想起房东家的那只小狐狸。」
法蓝一惊,她看来不像是个敏锐度高的人呀!
「怎么说?」心底虽然讶异,但表面上一如平日的温煦。
「你的眼睛,像极了那只小狐狸。」
法蓝脑中突然浮出他化身为狐狸时,见过她白皙无瑕的肌肤,还有那姣美有致的身段……他的脸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他可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仔啊!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但是只有她,让他脸红了。
等等!天生的叛逆处处提醒他:千万不要陷入以身报恩的轮回里!从小他听说过许多关于同类报恩的故事,但之中以这种方式最笨;往往薄幸的人类是最后的赢家。
不着痕迹的撇开脸,他深吸一口气才能平复那股莫名的激动。
「你想像力真丰富。」
「抱歉。」她知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不要紧,」他笑咪咪的看似不在意,「对了,昨天听爱丽佳说,她想约我们一块去参加一个Party。」
「所以?」她点点头,隐约期待他会开口邀请。
「你要不要考虑带你的男友去?」法蓝装作没看到她失望的神色,自顾自的说:「我答应爱丽佳当天充当她的男伴,我想你一个人在那样的场合可能会觉得别扭,所以我想你可以找你的男友来陪你,如何?」
她想也不想的说:「我没有男友啊!能找谁呢?」
「可你一个人的话,我担心你应付不来那种状况。」以她现在的状况,法蓝知道当天一定会有不少花花公子追着她跑。
她一方面失望,另一方面又教法蓝不信任的语气挑起她潜藏的不服输。
「没试过,你怎么能断言我不行?」
法蓝讶异的盯着她,第一次听到她说话的口吻变了调。
好像……好像掺了些不明所以的情愫。
或许这是好的开始,美人总是要有点个性才行。
「嗯,那当天就看你表现喽。」法蓝的笑容,灿烂得教人眩花了眼。
「可是……」她欲言又止,怯生生的语调又出笼了。
法蓝没作声,只挑高了漂亮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