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上的厨子被烧死,但尸体却是被綑绑着的,而船夫则消失无踪,在向船东询问之下,发现那船夫根本不是船东平时雇佣的那些人,可以见得这件事必然是有人暗中谋划已久。
而这一船人中身分最高的便是雍王妃了,雍王能确定这次火烧船针对的就是雍王妃,因为他自己也在出门办事时遇到了袭击,幸亏他先前听了安硕的建言加强护卫,才没让对方得逞,也因此他对前往太平县赏菊的王妃感到十分不安,便连夜赶去,结果真的出事了。
虽然没能查出幕后主使者,不过有人胆大到行刺雍王及雍王妃一事无庸置疑,只要耐心等候,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雍王与雍王妃决定暂时回京,向皇帝禀报这件事,因为那幕后主使人的势力竟然无惧堂堂亲王,要知道雍王可是皇帝的亲弟弟,颇为受宠,有人势力大到几乎能一手遮天还敢针对皇室,对王朝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安硕果然也受到了雍王的赏赐,甚至将他升到了王府仪卫的位置,那可是相当于六品官,不过这也只长个名称罢了,雍王不可能真的让他去掌仪仗,一样让他管理王府侍卫,只是有了品级管理起来才顺畅。
不过安硕一听到雍王要回京,便知自己这个管理王府侍卫的差事瞬间变成个吃白食的。
他很清楚雍王是想给他个事少钱多的肥缺,性格正直的他却觉得受之有愧,于是他向雍王提出愿意替王府回京的车队掌仪仗,算是变相保护雍王夫妇,等雍王抵京,他再自己回歙县。
算算日子,安硕赴京再返回可能也接近过年,甚或年后了,那时正准备开采春茶,反正雍王不在王府,他便请求雍王能不能放他回家管理茶园,等到春茶采收完他再回王府任差事。
雍王一听,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毕竟有安硕的保护,他们夫妻也安心许多,雍王世子儿是乐坏了,那孩子现在崇拜安硕崇拜得紧。雍王可是听王妃说了,安硕一拳就能打穿几寸厚的木板墙,让他对安硕的怪力咋舌不已。
而安家的春茶更有他雍王府的一份,今年王府下半年花费宽松许多,还有余裕照拂西南的军费,可都是靠了安家茶行卖的金叶银毫,听说明年安家会带动整个小南村一起制茶,光是想像那进项,雍王就笑得合不拢嘴。
于是安硕回家一趟,将自己升职要护送雍王回京,年节前后返回的事告知,同时将王府给的赏赐带回来家里,那一箱箱绫罗绸缎、金银财宝,简直闪花了安大娘的眼,幸亏唐汐知是见过大场面的,对这些富贵之物较能把持得住,否则她都要怀疑自己丈夫是抢了王府。
安硕只简单的说明了自己救了雍王妃与雍王世子,但唐汐知很清楚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晚上饭后将他拖回房间剥光,一身的伤痕果然让她眼眶红了。
安硕急忙安慰她,又说伤势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只是伤了皮肉,无损筋骨,好不容易才将她劝住了,入睡时他还得到了媳妇心疼的温柔慰藉,很是好好的享受了一番。
在安硕护卫雍王夫妇上京时,也差不多是小南村里大多数人家茶园租约到期的时候,约莫有七成的人愿意跟着安家制茶,毕竟他们都看到了安家这一年又是盖新房子买佣人,又是买土地开茶行的,也期待自家能跟着他们的脚步致富。
至于剩余的那三成人,大部分是受到赵家蛊惑,赵家原本只有赵秀秀痛恨安家,但赵秀秀在自家父母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咒骂安家不知好歹,竟宁可让安硕娶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不管两家情谊,不让安硕娶她。
赵家父母原就宠女儿宠到不分青红皂白,这么一说他们也觉得安家不够意思,等听到安硕骂过赵秀秀,唐汐知还在村里人面前奚落她,夫妻俩就炸了,不仅与安家老死不相往来,平时也往死里诋毁安家,有些人被赵家说动,对于安家便没了好感。
而其余不愿跟随安家的,大多是做事保守的村民,认为稳定的租金比起制茶来得令人安心。
唐汐知可不管这些人,她与村民们打了份契约,让他们将毛茶卖给安家茶行,还订了很高的收购怀格,让村民充满信心,不过前提当然是村民们愿意跟着她学习种茶及制茶,茶的
品质达到她要求的标准才行。
为了这么高的获利,小南村的村民都拚了,秋冬之际,唐汐知一家家的教导他们如何种出好茶,如何疏枝,如何防寒除虫施肥等等,每个学到手艺的都对她十分信服,对未来又更增加了信心。
即使是天寒地冻的冬季,小南村也展现了无比的朝气,每户人家都精神奕奕,笑容可掬,也由于几乎是整村人一起努力,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村民之间都有种类似战友的情谊,小南村前所未有的团结,可乐坏了林大爷。
至于那三成没有跟随安家的村民则自成一个小团体,每天诅咒着别人的失败,相形之下倒显得他们有些阴阳怪气,令人不喜。
只可惜这些情况安硕都看不到,一直到了过年前,他仍然未能从京城回来。
为了转移安大娘的注意力,唐汐知特地带着她,乘马车到县里置办年货,顺便将安槐接回家,有了能言善道的安槐,安大娘果然暂时缓和了大儿子进京久久不返的担忧。
他们一家三口和叶婶、杨柳等奴仆,热热闹闹的在新宅里过了一个新年,很快地便到了元宵。
因为安槐在县学的成绩相当好,夫子们也说他根基深厚,鼓励安槐参加今年二月的县试,通过后再参加四月的府试,以取得童生资格,所以过了元宵后,安槐便准备回县里备考。
对于安家来说这可是大事,所以唐汐知便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县里,除了茶行生意之外,同时还要照顾安槐,虽说他住在县学里,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唐汐知不时的塞些银子进去,安槐的吃住穿都十分舒心,自然在学业上也能更心无旁骛的努力。
另一方面,安硕进了京,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回家,想不到雍王竟带他入了宫,禀告皇帝安硕救了他一家人,皇帝讶异之余接见了安硕,嘉奖一番之后又是一堆赏赐。
皇帝赏赐之物自然不能马虎,就是这堆黄白之物拖慢了安硕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多找几个人帮忙,将皇帝赐的几个箱子运回家里。
二月初,就要开始准备采春茶的时候,安硕终于回来了,为了赶时间,他甚至绕过了县里,直接赶回家,当安大娘看到那几箱御赐之物时,因为有先前王府的赏赐铺垫,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当她听说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能盖好几间像他们新家那么大的房子时,还是觉得有些晕眩。
“娘,汐儿呢?”安硕都回来好一阵子了,唐汐知却没有出来迎接,他有些急了。
“你媳妇到县里去了啊!”安大娘如今穿着绸缎衣物,头上还插着玉簪,因为不需劳动,身上也养了些肉出来,还真有些贵妇人的气势,“因为槐子二月要考试,你媳妇这阵子可累坏了,家里县里两头跑,还要到茶园里敎村子里的人制茶,我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安硕心疼了,望着母亲欲言又止。
安大娘没好气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快去快去,把媳妇儿找回来好好帮她补补,我老人家在家里住着舒坦,有叶婶还有老李许婆子他们,不需要你伺候。”
原本觉得久久才回家,就要扔下老娘去找媳妇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既然安大娘都开口了,安硕便马上又出了门,这次可没再慢吞吞的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就朝着县里奔去。
当安硕不眠不休来到安家茶行,已经是隔日的巳时正左右了,问了茶行里的帮工,发现唐汐知并不在,他又策马去了县堂。
果然,这次顺利的见到了她,恰好安槐将她送出县堂,而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吃盒,应该是唐汐知特地拿来给他加菜的。
安硕不只心疼,还自责,照顾弟弟原该是他的事,现在全丢给了她,瞧她整个人消瘦不少,下巴都尖了,原本就不到巴掌大的脸蛋变得更小,一副弱柳扶风的身段,他心目的仙女越来越飘渺,好像真的快要羽化而去。
他原想上前招呼,但一个鬼使神差的念头定住了他的脚步。他突然想看看她一个人在县里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怎么会把自己忙成那样。
唐汐知身边还跟着杨柳,主仆两人没有上马车,而是转身走了一段路来到了附近的布庄。
安顽在外头等着,不一会儿,唐汐知与杨柳出来了,一人抱着两匹布,看那颜色花样就知道是做给安大娘与安槐的,说不定连他这个连过年都赶不回来的失职夫君有一件新衣。
然后,他见她匆匆的去到了一家茶楼,看时间也该用午膳了,这家茶楼的东西还算可以,在县里颇有口碑,她选这里用膳无可厚非……
安硕才这么想着,就看到唐汐知与杨柳从茶楼里出来,接着走了几步路,进了县里最大的酒楼,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匆匆走了出来。
安硕皱眉一想便知道了,他媳妇儿不是去用膳,而是去收帐了,她连安槐都照顾得妥妥当当,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这回,唐汐知终于坐上马车了,安硕慢悠悠的骑在马上远远跟在后头,看着她回至了安家茶行,他在茶行外注视着她打发茶行里的帮工和杨柳先去吃饭,自己则坐在柜台前,开始拨算盘看帐本。
现在午时都过了吧?她怎么还不用膳?
安硕觉得自己胸口越来越疼痛,疼的是她对自己如此亏待,痛的是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于是他不再偷偷看着她了,大大方方的走进茶行,若他再不出现,他相信她到天黑之前都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东西。
发现一道阴影遮去了光,唐汐知抬起头。“客人需要什么茶……”
话说到一半,当她看到眼前那张日渐刚毅严肃的脸庞,便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眶渐渐红了,紧绷身体也慢慢放松,浓重的疲惫顿时上涌。
她对他是不放心的,甚至可以说是提心吊胆,上回看到他救了火烧船上的雍王妃与雍王世子,弄得自己全身是伤,这回伴随雍王入京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在他延迟回家的时候她又无法得知消息,那种煎熬令她只能用满满的忙碌来忽视。
现在他终于出现了,完好如初,她都说不上自己是安心多还是埋怨多。
“我回来了。”他顿了顿,又一脸歉然地补了一句,“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唐汐知只是朝他柔柔一笑,接着眼前一黑,十分干脆地昏了过去。
县里的大夫看过唐汐知,做出了脾胃衰弱的诊断,也就是过度劳累加上飮食失调,累出病来了。
安硕吓得魂都飞了,强压着唐汐知休息,不准她再忙碌,因此她被按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镇日喝着苦药,食物的补充也没落下,好歹将她养了点肉回来。
她原本忙碌的事自然由安硕接了下来,安槐成功的通过了县试,茶行的生意也是安硕管着,至于茶园那边,因为安硕不懂,只能靠唐汐知去年在安家茶园教出的几个帮工和买回来的管事指导其他村民整理茶园,等到清明左右开始采茶。
可是在这个期间,茶园出了问题。
毕竟安家茶行的人虽受唐汐知指导,但资历尚浅,同时村里人也因为自家大多有种茶的
历史,不会全都听安家茶行的人的话,在唐汐知不在时,他们很多时候是凭着自己的想法来照顾茶园。
偏偏今年春季干热,需加强灌溉,村民却轻忽了,以至于遭了虫害,茶树长出的新芽都被虫咬得卷曲起来,该是嫩绿的茶叶都变得枯黄,卖相一点都不好。
这情况吓坏了小南村的村民们,跑到安家茶园一看,状况比其他家好,只有小部分遭了虫害,村民们顿时后悔不迭,怎么就不好好听话,连忙派了黄大婶的儿子黄昆到县里找安硕夫妻求救。
这阵子唐汐知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因为接近安槐考府试的时候,所以她全副心思都扑在替安槐准备考试的东西,倒是真把茶园放一边了,原本她想着有了去年的经验,应该不会出现问题,但黄昆的到来当真把她与安硕吓了一大跳。
“你说什么?村子里的茶园都遭虫了?”唐汐知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
而一旁的安硕脸色也难看得很,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只怕又要忙起来了,这件事她不可能放着不管……别说她,就是他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黄昆很快将情况和唐汐知说了一遍,她却听得眉头大皱。“今年春雨少,怎么大家没有多帮茶树浇水施肥吗?”
黄昆的目光有些闪躲。“那不是冬夭都施过肥了,土也够力了?何况咱们山里的茶园不时起雾,从来不缺水的……”
唐汐知有些明白了。“所以你们就不多施肥也不灌溉?我的人是这样教你们的?他们应该有说,今年起雾的日子明显缩短,所以水一定要足吧?”
“这……”黄昆垂下了头。
“还有,我记得曾经教过茶园里的帮工,平时用金铃子熬成油,兑水喷在茶树上,可以防虫,你们跟着做了吗?”唐汐知又问。
黄昆更不敢看她了。“那金铃子可不便宜……”
唐汐知无奈了。“可是你们为了贪这小便宜,却损失了茶树更大的利益。”
黄昆完全无言了,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安家媳妇儿,求求你帮帮忙啊!”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怕太迟了……”唐汐知一心想带起小南村的茶业,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自己也是心急如焚,转头便向安硕说道:“夫君,我要回村去看看。”
“我陪你去。”安硕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安槐要考试了,还有茶行……”唐汐知话说到一半,却被他硬生生打断。
“那些都有人处理,我陪你回去。”她应该知道,他更放不下她。
既然说服不了他,唐汐知也就放弃了,夫妻两人稍微整理了些行李,便与黄昆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小南村。
此时小南村的气氛一片低迷,许多人的茶园已经被虫咬得枯黄一片,都放弃整理了,原本是一个两个来找安大娘想办法,最后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竟是在安家前站了一大批人,其中一些哭诉着今年茶园血本无归,还不如当初租出去给别人,吓得安大娘不知如何是好。
这其中自然不乏有人埋怨着唐汐知,说什么安家媳妇干么要说服他们将茶园收回自家种,这才第一年就亏得找不着北了。
林大爷急匆匆赶来,听了这些话也不由生气,认为村民简直不知好歹,却也没办法,现在村民都有着一股怨气,不让他们发拽出来,万一在安家闹起来,安大娘一个人招架不住那就不好了。
有那几家没跟着安家种茶的,之前受尽排挤,现在可趾高气扬了,在赵秀秀的挑唆下,
一群人来到安家门前说尽了风凉话,当然也有支持安家的人,觉得这事不能怪在唐汐知头上,结果双方人马就在安家前面吵了起来。
“我就说吧,那唐汐知就是个骗子,你们还不相信!”赵秀秀可得意了,“当初她找你们就只是要利用你们赚钱,现在茶园做垮了,遭虫了,她人不就跑不见了吗?”
“我媳妇儿是病倒了,她先前在茶园和县里跑进跑出,我家槐子又要考试,她身子骨单薄,怎么受得了……”安大娘还想解释。
“那都是藉口,不然你叫唐汐知出来跟大家解释啊!”赵秀秀就是知道安硕与安槐,还有唐汐知都不在,特地来挑衅的,“我看啊,你们家自己盖了大房子,就恶毒的想坑害其他村民,怕人家越过你们家去是吧?什么带着大家种茶,我呸!她就是刻意陷害你们,让你们今年茶园的收益不好,这样安家就可以一家独大了。”
“你可别乱说,安家媳妇不像那种人啊……”支持安家的村民才开口,马上被来势汹汹的赵秀秀打断。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一早就知道唐汐知是个恶毒的女人了,否则她一个外乡人,怎么会那么好心教大家种茶?说她没有图谋鬼才相信!我看你们的茶园准备倒光赔钱吧,说不定安家会把你们的茶园都买下来,以后小南村的茶就只有安家一家了……”赵秀秀越说越起劲,自己都觉得这是真的了。
“哇啊!谁敢夺我的祖产,我跟她拚命!”
“安家媳妇太过分了!安大娘,你们安家存的是什么心啊?”
“喂喂喂,你们这话说得过了,安家人一向敦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存心坑害你们?”
“明明没的事,被你们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不是冤枉安家媳妇吗?”
双方直接吵了起来,甚至你推我挤,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安大娘吓得倒退了一步,赵秀秀看得开心了,甚至煽动众人上安家抢东西当补偿,总比自家血本无归好。
埋怨归埋怨,动手这就太超过了,里正林大爷一听,直接气呼呼地挡在了安大娘前面,其他支持安家的村民也守着安家的大门,才没让赵秀秀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