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身上还驮着两个人,却丝毫不减其神俊,在如茵的草地上踢踏奔腾,肆意撒欢。
“慢点慢点!我会怕……”
坐在马背上飞驰颠晃了一阵,香雪渐渐地感到晕眩,嗓音娇娇地露出怯意。
“这样你就怕了?”将她搂在身前的男人调笑地戏论。“我还可以让马儿跑得更快呢!”
柔软的小手倏地抓紧他的衣襟。“不行不行,已经够快了,你让它慢下来。”
“让它慢下来可以,那你要怎么答谢我呢?”男人温热的气息暧昧地拂过她耳畔。
她耳尖一红,心韵漏跳了几拍。“那下午我做葫芦饼给你吃吧!你不是爱吃吗?”
“是挺不错的,可只有葫芦饼吗?”
“那……再做一笼咖哩肉包?”
“好!”
协议达成,男人喉间滚出放肆的朗笑,缰绳一勒,骏马缓下了速度,懒洋洋地沿着湖畔走着。
香雪这才有了欣赏风景的闲情,一面看着周围的湖光山色,一面忍不住偷愿男人俊逸如刀雕的侧面。
朱佑睿,睿,睿……
也不知在心里偷偷喊了几次,芙颊晕晕地发烫。
能这般放纵地偎在他怀里,与他共览这美好风光,她觉得此生已是不枉,便是即刻死了也无悔。
这座庄园是郡王府置下的产业,距离北京城约莫半日的路程,庄外满目的田垄一望无际,金黄色的麦穗颗粒饱满,预示着今年秋季的丰收。
庄内则栽着一片果树,结实累累,微微起伏的丘陵间,搭着几间茅房瓦舍,趣致盎然,后山还有一处温泉眼,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他们是在昨天傍晚抵达这里的,朱佑睿说她肯定在郡王府待得闷了,一时兴起,便决定带她来这里盘桓几日。两人在庄内用完晚膳,休整一夜后,他便领着她四处寻幽访胜,走累了就命下人牵来他心爱的座骑,亲自将她抱上马,搂着她共乘一骑。
“……在想什么?”
神思恍惚间,朱佑睿的呼息又往香雪耳畔吹拂着,撩得她一颗心酥麻。
她慌忙定定神,绵软的嗓音不知不觉带着一股甜腻的娇气。“没想什么,我只是……”
“只是如何?”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正对他发花痴,正偷偷地想着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依偎在他怀里,此生就不枉了吧?这多丢人啊!
“怎么不说话了?”大手擒住她下巴,转过她晕红的俏颜。
星亮的眼神含笑往她身上一扫,顿时迷得她心跳狂乱,脑袋昏昏的,只得随口说道。
“其实……其实我想学骑马!”
他剑眉一挑,似乎很意外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你想学骑马?”
“嗯。”
“真的?”
“真的!”她用力点头。
“不怕跌下来?”他逗她。
“不会吧?”她愣愣地眨眼,神情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爱得紧。
他笑笑地睨她,星眸闪亮。
她倏地感到脸颊赧热,墨睫微敛,小小声地低喃。“我有那么笨吗?大不了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还委屈了呢!见她这难得娇憨的模样,朱佑睿又好笑又心痒,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软嫩的脸颊。
“傻丫头!”
充满宠溺的口吻让她脸更红了,明眸莹然生灿。
他又捏了捏她的耳朵,像玩上瘾似的,来回拨弄,接着低下唇来,在她耳畔低语。“莫怕,就算跌下来我也会接住你的。”
他的唇离她如此之近,几乎是贴着那小巧莹润的耳珠,令她芳心怦然,胆小地往旁边躲开。
“所以你是答应喽?”她一面问,一面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耳垂。
这般娇羞甜蜜的姿态令他心中大悦,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慨然许诺后,他踢了踢马腹,策马狂奔。
“哎呀!”她吓得连忙侧身抱紧他。“怎么又跑起来了?”
“要学骑马的人怎么能害怕呢?”他温柔地揶揄。“习惯就好了,乖。”
还要她乖呢!
香雪甜甜地寻思,樱唇悄悄弯起一抹笑,明眸璀亮,如水照清花。
女人总是喜欢被男人宠着的,而她如今才明白,一个女人在被男人宠着的时候会是如何喜悦欢愉。
从这天后,朱佑睿果然实践了他的诺言,日日陪着她骑马,担心她骑久了会累,便以一个时辰为限。
饶是如此,她也够开心了,余下的时间两人琴棋书画,无所不乐,或烹炉煮茶,或去湖边钓鱼,或在温泉泡汤,甚至还在某日亲自摘了树上的果子,酿起果子酒。
日日都有新鲜事可做,生活过得舒适闲逸,乐不思蜀,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耗下去,急得闷在宫里的朱厚照等烦了,又见朱佑睿在信里描述庄园的生活如何写意,又是恼火又是欣羡,某日索性轻车简从地出宫来访。
知道小皇帝是瞒着臣下偷偷溜出宫来的,朱佑睿惊得板起脸来,义正辞严地劝诫了他一顿,勉强留他住了一晚,隔天早上便急急把人催回去,还派出从郡王府带出来的几十名护卫护送小皇帝回宫。
小皇帝走得相当不情愿,临了闷闷地丢下一句。“朕将你的人都带走了,你就不怕万一遇上刺客吗?”
朱佑睿莞尔。“臣如今既不带兵又不当官,闲散郡王一名,谁会想对我不利?倒是皇上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以后万万不可就这样溜出宫了。”
“知道了、知道了!唉,一个个都这么啰哩啰嗦的。”小皇帝挥挥手,气闷地摆驾走了。
就在他离开的这天下午,香雪终于学会了骑马,她扯着缰绳,驱马沿着湖畔奔驰,墨黑的发丝在空中肆意飞扬,笑颜如花。
一面跑着,她一面扬着嗓子炫耀。“睿!你看看我,我骑得好不好?睿,你瞧!”
朱佑睿停在原地,看着那道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的倩影,午后的暖阳静静地洒落在她身上,晕着如诗如画的光芒。
他看着,不禁心旌动摇。
真美!
这样得意的、娇俏的、奔放的她,有种不同于寻常的美,活生生的,既鲜艳又明媚,如烈火焚烧。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这一幕画面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难以忘怀。
是夜,用过晚膳,香雪依然处于兴奋的状态。
“睿,原来骑马并不难呢!我今儿足足奔驰了半个多时辰,我表现得还行吧?是吧?”
她仰首问他,脸颊红滟滟的,眼眸一闪一闪亮晶晶。
就只是学会了骑马,值得她狂喜至此吗?
朱佑睿忍不住想逗她。“你不疼?”
“啊?”她愣了愣。
“初初骑马的人的某个部位总会特别疼的,因为颠太久了。”他意有所指地笑道,视线还刻意落向她的下半身。
“啊!你……”她总算恍然,娇嗔地横睨他一眼。
“不疼吗?”他追问。
被他那火热戏谑的眼光看着,她顿觉不自在起来,原本还不怎么感觉到腿间的酸疼,如今却莫名地痛起来。
“嗯。”她飘飘地别过眼眸,语气羞涩。“是有一点点。”
“那我拿药油给你揉揉?”他坏心眼地提议。
她吓慌了,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怎么能行呢?”说话间,他已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药油来。“毕竟手要往那地方揉不方便……”
“别说了!”她尖细地打断他,话语方落,她便察觉自己太过激动,困窘地低喃。“我……不是还有婢女吗?她们会帮我的。”
“可我想帮你啊!”他理所当然地接口。“我也想瞧瞧你那儿有没有擦破皮……”眼看她脸蛋越发嫣红,几乎滴出血来,他笑了。“逗你玩呢,瞧你紧张成这样!”
“你……”她瞪向笑意满满的他,从他手里抢过药油,懊恼地哼一声。“你这人真是太坏了。”
娇气的埋怨宛如一根羽毛,轻轻地搔着他的胸窝,他不觉有些心痒痒,嘴角扯开邪肆的笑。“你还没见过我更坏的时候呢。”
“什么?”她没听清。
“我说……”大手猛然一伸,将她拽入怀里,在她惊讶失神的瞬间,香软的唇瓣已陷入他深深的吻里。
这个吻来得太狂、太野,太令她猝不及防,她懵懂发晕,只一会儿,身子便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他放肆地吻她,将她的唇瓣吸得红肿,灵巧的舌头肆意卷绕,吻得她都有些疼了。
她觉得透不过气,好不容易他才稍稍放开了她,她连忙大口大口地呼吸,温暖的气息在他耳鬓边缭绕,隐隐透着一股梅香。
他一凛,臂膀收拢,将怀中玉人搂得更紧,有股冲动想当场将她吃干抹净。
他抱她抱得如此之紧,吻她吻得如此火热,她以为他肯定会要了自己的,孰料他还是像之前每一夜与她同榻共眠时一样,让人铺了两张床被,在各自的被窝里规规矩矩地躺着,并不碰她。
明明她早已是他的人了,明明他对她也有欲望的,为何……
香雪睁大眼瞪着床顶,只觉得一颗心荒凉,许久,她才小小声地开口。“睿,我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闻言,彷佛震了震,过了半晌才低哑地回话。“你很好。”
“那你为何……”她咬了咬唇,实在难以启齿,这太羞煞人了!可不问清楚,她又不甘心。“皇上既然将我赐给你,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声如蚊蚋,隐隐含着某种委屈。
朱佑睿转过身来,透过朦胧的烛光看清佳人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他心一软,展臂将她连被带人揽过来。
“傻瓜!是我不愿将你当成普通的姬妾,我想……”他顿了顿,锐眸直视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迎你为正妻。”
“什么?!”她骇然大惊,从他怀里撑起上半身。
他也跟着起身,握住她绵软的小手。“昨日皇上已经答应我了,他愿意保这个媒,等过一段时间,朝廷的风波平息了,我定要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将你迎娶入门。”
他欲迎她为正妻!她竟能有福气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妻!
珠泪盈于眼睫,香雪伸手掩唇,忍住感动的啜泣。
他温柔地低唇,吻了吻她湿润的眼皮。“你也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在我们洞房花烛夜那天,是吧?”
原来如此!原来他是有了这样的心思,才坚持克制自己的欲望,他对她太好了!这番深浓的情意,她如何承受得起?
“睡吧,嗯?”他软语哄慰她。
她擦去眼泪,重新在他身旁躺下,他为她掖了掖被子,在她额头落下轻吻。
她闭上眼,动也不动,假装自己睡着了,其实内心翻江倒海,脑海一幕幕回忆着与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难以成眠。
直到窗外天色蒙蒙亮,她才总算有了些微睡意,神智昏沉间,身边的男人忽地侧身翻过来,唇畔吐出呢喃的梦呓。
“曼曼,我好想你……”
她震住,全身顿时僵硬。
他不安地又动了动,又是一句沙哑的低语。“曼曼,你就是香雪,对吧?”
她用力咬唇,连呼吸也暂时中断了,竖起耳朵聆听。
他却不再说了,再次翻了个身,在梦里酣睡。
她静静地躺着,静静地流泪,泪水湿润了唇,舌尖尝到苦涩的咸味——
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被当成了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