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深阔的乌衣巷只有原、薛两户人家,平均每户大宅都要占地百亩以上,原府的面积则要更大些。
景朝的京城名为金陵,在长江以北还有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国家名为穆。景国与穆国划长江而治,维持著艰难的平衡,但是两国都想统一天下,所以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著两个国家,也只有那些奢华的贵族依然终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景国京城在金陵,所以无论是皇宫,还是贵族的宅邸都属于江南建筑的清灵秀美,和北方建筑的古朴厚重,截然不同。
原府便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主体建筑分为东园、中园、西园三大部分。
原氏家族庞大,但本家大宅的原府向来只有族长一家才能居住,其他的家族成员都在外各自另居,只有家族议事时才会聚集到本家大宅里,逢年过节祭祀祖先也在这里。
比如曾经替原修之到云家提亲的原二太爷一家,就另居住在京城中的宅子中。
原修之的祖父已去世,祖母何氏还健在。
花轿被抬进大门后,新娘子被接引下轿,有人朝云青萝手里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都是小金元宝,有著新娘子嫁入夫婿家,踩到夫家第一块地皮时就能“落地生金”的吉祥含义。
随后云青萝手里被塞进红绸的一端,在新郎的牵引下步入正堂,开始了拜天地的仪式。
正堂正中端坐的,是原修之的父亲原北顾和母亲郑氏,原北顾五官端正,眉眼斯文,正是一派文人的风貌。他的表情和煦,看到儿子和儿媳妇跪拜时,颔首微笑;郑氏四十多岁,已经略微发福,但眉眼间仍端庄华丽,皮肤更是细腻光滑,没一丝皱纹,只是她的脸阴沉著,眼睛更是如结寒冰,对儿子怒视,对儿媳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郑氏的身分也极为尊贵,她的同母妹妹小郑氏就是皇帝的生母,当今的太后;亲弟弟郑信昌是宫廷卫尉,掌管著皇宫的御林军。
郑氏对于自己最为看重的长子,原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居然娶了一个二嫁地位的女子,很是不满。
大大的不满。
郑氏也不怎么喜欢妹妹小郑氏的女儿金阳长公主,她太骄横;但她一直很喜欢弟弟郑信昌的女儿郑飞琼,一心想让她做自家的长媳,可是原修之这个不孝子从小就很有主张,完全不听父母的安排。
原父对于儿子要娶谁,完全无所谓,只要女子贤良淑德就好,而郑氏却是气得不得了。
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
郑氏越想越火,终于扫了云青萝一眼,像是在看著仇敌一样。
虽然隔著盖头,云青萝被那冷森森的目光注视著,也感到了遍体的寒意。
其实出嫁之前她就曾预想过,公公和婆婆非常可能不喜欢她这样的儿媳妇,而今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她却也万般无奈,只有在心中暗自叹息。
当一切礼仪都完成之后,云青萝被新郎领著入新房。
送入新房之后,原本新郎要到外面招待宾客,敬酒一番,等忙完这一切才能再回到新房完成掀盖头,然后解衣上床与爱妻欢爱的最终步骤。
原修之却和别人不同。
云青萝刚在床边坐下,他便自行为她挑下了红盖头,露出了那张温润如玉的美丽面容。
刚满十七岁的云青萝,少女的青涩气息还未完全消去,眉如远黛,目似秋水,口似含朱,在原修之炽热的目光注视下,白皙的小脸泛了胭脂红,更加惹人怜爱。
原修之心头滚热,恨不能立刻将佳人拥入怀中轻怜蜜爱。
两人喝了些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粥,又吃了些清淡小菜,原修之便让仆人们退了出去,叫了枝儿、叶儿进来。
“你们吩咐外面的粗使丫头准备热水,伺候少奶奶更衣洗澡,先行休息。我去外面应酬应酬。”他这么吩咐。
等原修之出去,枝儿便去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叶儿则取了换洗衣物,开始为小姐卸妆。
看著菱花镜中妩媚动人的新娘子,叶儿打趣道:“恭喜小姐,新姑爷真的好温柔体贴呢,都不肯让小姐难受一会儿,把小姐安置好了,才出去敬酒。”
云青萝轻轻一笑,虽然她对这桩婚事已不敢报有太大期望,但是到目前为止,原修之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感到窝心。
或许,她的这次再嫁,并不会太悲惨?
原修之是个当红的大忙人,来贺喜的宾客几乎囊括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景国的达观贵人们,所有能和原家攀附上一点关系的,都纷纷前来凑热闹了。
等原修之敬过一遍酒,再返回新房时,已过二更。
云青萝大红的嫁衣已经换下,换成了水红色的贴身小袄,下身则是粉红色绣著腊梅的罗裙,洗过的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由一根凤尾簪子别住,凤尾上的珍珠坠子在她起身相迎时轻轻摇曳,衬得她越发清雅动人。
“夫君。”云青萝担心原修之喝醉了,忙扶著他坐到椅子上,“妾身刚才吩咐下人准备了醒酒汤,夫君可要喝一些?”
这时跟在原修之后面来到新房的小三、小四,连忙上前道:“弟弟见过嫂子。”
原家小四原平之今年刚刚十二岁,锦衣罗衫,腰间系著紫萝香囊,走起路来香风扑面,他又眉眼俊俏无比,活像是天上仙童。
他年纪小,正值调皮捣蛋的年纪,见云青萝美丽又可亲,便凑上前说:“嫂子生得真好看,人家说新婚三日无大小,今日弟弟也要亲亲嫂子。”
云青萝粉颊羞得绯红,急忙后退,躲到了原修之身后。
原修之大手一伸,把小四拎著,打开窗户,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然后又把窗户关死。
小四在外面哇哇乱叫,云青萝好笑又好气。
原家老三原治之则是个腼觍斯文的少年,刚满十六岁,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
“嫂子好,小弟行三,名治之。”
原修之笑说:“他的名字很好玩,四弟小时候不肯叫他三哥,就叫他名字,偏偏又叫不清楚,就叫‘吱吱、吱吱’,像叫小老鼠一样。”
原治之的脸更红了,羞得低下头。
云青萝从未见过这么害羞的男子,觉得好玩,便不由得想多看他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