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的出路究竟在哪里?这样不管结果的出逃是只有懦弱的她才会做的事情,一向冷漠严肃的他却会纵容著她。今天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她十六年来想也不敢想的奇迹。他们抛却了一切,来到这个奇特的地方,就这么一次,神呐!就纵容她这么一次,至少让她的生命在这一刻完满,她不敢去想结果,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他们两个人,四年的纠缠逃离,冰冷的,狂野的,炙烫的,伤害的,全部经历。她有点累了,逃得好累,那么多纠缠复杂,她一想心就会疼。她不要去想其他,只想著他的情缠,想著他的脆弱。
指抚落无心滑落颊边的泪,叹息在幽静的夜更显沉重。
“为什么哭呢?”
小溪紧咬唇想压下呜咽,可事与愿违,他温柔的指尖仿佛勾动了她心底的痛,她转过身,抱住他,开始嚎啕大哭。为什么他要变得这样温柔?为什么他们会是叔侄?他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命运?
她还是不明白,休泊在心底叹息。他的小溪呵,并没有看清他们早已牵绊相连的命运。他没有办法再去爱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一切都已遗失在了她的身上。爱,如果可以用言语就能表达得清楚,那么心是用来做什么的呢?命运这样安排,或许是有他的深意。他从来都不想抵抗这足以摧毁一切的深情,就像他永远无法抛弃他们之间深深的牵绊。
嚎啕开始转为呜咽,再变成细细的啜泣。休泊始终抱著小溪,感觉夜微微地凉,他也脱下了浴衣入池。小溪红了脸,她无法忽视他结实优美的躯体在月光下散发的魅力,她只能紧紧揪著胸口的浴巾,聆听自己过激的心跳。她悲哀地知道,自己是有罪的。
伸手将她揽紧,感觉地出她微微的挣扎。轻抬起她闪现著复杂情绪的小脸,休泊淡淡地摇头,“我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小太阳,更何况,你还太小。”
小溪傻傻地抬头看休泊,为他脸上几乎是疼惜的表情所动容。
休泊按下她的小脑袋瓜,“你是我的,只要我认定了,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挡我得到你的决心。但,不是现在。今天的你,向前走了小小的一步,我只要你继续这样跟著自己的心走。”他猛然抱紧了她,“别让我失望。”那一句话,几乎是带著惧怕的,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而她单纯的心,因著他在她面前毫无保留的坦白而兴起小小的喜悦。
他拥得那么紧,仿佛两人就要紧紧地嵌进彼此的骨血。
水中的身体紧紧纠缠,小手慢慢爬过他宽实的肩膀,抚上他微凉的发,温柔地抚著,正是这多年温柔的抚触,牵动了他的灵魂,安抚了他身体中不能自控的猛兽。这样的一双小手,不能算厚实,担不起太多的重物,却满载著他的深情,满满的,流都流不走,这样的一双小手救赎了他枯萎黑暗的灵魂,离开了这样的一双手,他要怎么活才能抓住自己的灵魂?
只怕,早已物是人非,事事难休!
月光温柔地笼罩两个紧依的人儿,他轻抬起她柔美的脸蛋,珍惜而又郑重地在她的额间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她大大的眼睛透过温柔的月光迎承这个吻,月光洒落在她的眼底,让她的眼睛又微微的刺痛。那一刻,幸福就快溢出胸口,她紧捉住胸口,拦也拦不住。
她静静地依靠在他宽厚的胸口,仰高了小脸依偎著他的颊,伸长了手臂,指点著调皮的星子给他看,顾盼间,娇美纯真无限,惹得他更紧地相拥。
这一夜,沉默怯懦的女孩不再,紧紧依偎著身后坚定宽广的胸怀,她展现了十六年来的青涩和风情。男人就像是一个坚定的柱标,安静地包容女孩的一切,小心翼翼地收藏她敞开的片片真情,仍是沉默的,但嘴角微挑的弧度一夜都没有改变。
也许不管再过多少年,不论经历了多少风霜,他们都不会忘记这生命中的转捩。真正的转捩!
没有噩梦,没有冰冷,没有左右为难,有的只是他干爽清冽的气息,温暖的体温,她不在乎他们相拥的力度,虽然那几乎有些疼痛,只有这样她才会深刻地感觉到彼此的在乎。好温暖舒适的一夜,所以当那温暖要离去的时候,她紧紧抓住。可不能让这温暖跑掉,小溪在睡梦中傻笑。
男人低沉的笑在睡梦中荡漾,“乖,我要出去买些日用品,你乖乖地继续睡觉。”
她喜欢听他笑,因为那笑,她松开了小手,揪起仍带有他气息的被子蒙了个满头,意犹未尽,蠕动著摸索著带有他气息的枕头,紧紧地抱在胸口。嗯,这样才好。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听他的脚步声。和室的门被拉上了,不要听见。用心爱的枕头压住了小耳朵还是可以听见吉普发动的声音,那狂野轰鸣的马达,是只有她和他才知道的热力澎湃。失败!她不要他丢下她。快速地翻身坐起,赤著脚跑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小溪只能哀怨地看著吉普消失的背影。
讷讷地转回身,却被一个急速从屋角闪现的身影拦住去路。小溪愣愣地抬起头,一张优雅美丽的脸,扭曲苍白的脸。
“你,你是谁?”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这个女人会毁了她从神那偷来的一切。
“啪!”乔染疯了的眼神闪著恶毒的光,垂下的手火辣辣地痛。她原谅不了她所看到的一切!逼著老江说出战休泊可能会去的地方,她一个一个地方去找,她不相信他竟然连一个理由都不说就无故缺席她的家族聚会?她的面子还要不要?她怎么会那么傻?傻得没有去在意战家的风言风语,傻得刻意去忽略他眼中的冷淡?当她看见他温柔地抱著这女孩下车,她竟然先慌了,躲在树后默默地观察。
她当然知道那女孩是谁,虽然没正式打过照面,可是风言风语却没少听说过。在她没有看见这一切之前她可以告诉自己,休泊向来叛逆放肆,或许他对那个女孩的挑衅让别人误会了?
但,只用了一夜的时间,一夜他便将她的整个生命颠覆!她一整夜就坐在这台阶上,任内心的嫉妒啃嗫,他从来没有那样温柔地对著她笑过,他的双手不会怜惜地沾染她的泪,他从来没有用那种近乎疼痛的眼神看著她。那深刻的双眸中一点一滴全是赤裸裸,足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的爱。是她努力想要得到却怎样都抓不住的东西。她疯了!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唯一爱上的男人给她的却是欺骗!
恨让乔染只想伤害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哈!哈哈!”她挑干眼角的泪,看著那双懦弱纯洁的眼睛,她好恨,“不知道我是谁?是吧?你叔叔没有说过吗?我叫乔染,他的未婚妻,你未来的‘亲’婶婶。”
好痛,小溪只能无助地让那痛深入心底,梦醒了吗?她就要面对现实了吗?他将有妻了吗?
看著那双黑眸中无助的心痛,乔染感觉到一丝报复的快感,可是还不够,“我都不知道我将要嫁进的家族会有你这么可怕的女孩!你勾引自己的亲生叔叔?别故意摆出这付小可怜的嘴脸,我不是休泊。不过,我相信,只要我嫁给休泊后,他就再也不会受你的影响了!你太可怕了,只有十六岁,就已经知道要利用自己的身体攀附男人生存下去!肮脏,可耻!你知不知道你们有血缘关系?你了解休泊多少?你能帮助他真正地在战家立足吗?你只是个无用的包袱,他如果和你在一起,不但会从族长的位置下来,而且会被家法处置。乱伦?你以为在你们的家族会得到允许吗?”
小溪说不出话,她只能不住地摇头,泪水早已沾湿了双颊,不,不,她不是那样的,她是……是没用,可她不要他受到伤害,不要!如果有罪的话……如果有罪的话,应该让她一个人来承担呵!
尖细的指甲深深刺进肉里,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此时心中报复的快感。
“你想毁了他还是放了他,全在你一念之间,不是吗?”
她不会看错那女孩眼中的深情,那是只有深爱过的女人才会有的眼神。就像她。
乔染转身离去,她相信,最后胜利的永远是她。
什么都不剩下了,对吗?逃不脱,躲不掉的命运纠缠呵!咬痛了手指,咬进了骨肉,却压不下口中痛苦的呜咽,怎么这么多的泪,好多好多,多擦一下就会涌出更多,泪,会把她淹没了吗?
双手握住的幼小肩膀有著强烈的抗拒,休泊拧眉,强硬地翻过小溪单薄的身躯,却心惊于她布满整张小脸的泪。
轻捏起她泪湿的脸,“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我!”
朦胧的泪眼中,再也装不下其他,就要割舍下他了,心会痛痛。
小溪啜泣著偎进休泊的怀抱,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再让她体验一下他的气味,他的热度。
休泊知道在他出去的时间,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是那隐藏在他背后的力量开始行动了吗?
抱起小溪,抬高她的小脸,“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告诉我,我来解决。”
她不会说的,永远都不会说的。他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不该深陷在彼此纠缠复杂的情网中。
“你想毁了他还是放了他,全在你一念之间,不是吗?”乔染的话犹在耳边,也狠狠敲醒了她。她知道战家的“家法”有多么残忍,她不要他深陷进危险之中。
“叔叔,放,放了小溪吧……”
小溪不敢直视休泊的眼睛,都是她的错,是她让叔叔带她逃离,到如今她却又要亲手打破两个人得之不易的平静。这温柔平静只有短短的一夜,短短的一夜,他们就要回归正轨。
“你说什么?”休泊无法压抑心中骤然而起的愤怒,“叔叔”?这两个字几乎剜掉了他的心肉。背叛,愤怒和阴郁在心中交织,冰冷从头灌进怒火沸腾的胸腹,烈与寒在瞬间相撞,几乎撕裂了他。
“你,你是小,小溪的亲叔叔,我,我们这样是不应该的呀……”平生第一次,小溪用力喊出了自己的心声,她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么大,这不但会彻底地激怒他,也会彻底地撕裂她!小溪颤抖著伸出手,“求求你,叔,叔,就,就这样算了吧,就当……”哽咽地说不下去,泪眼朦胧,就要亲手将一辈子的伤心在此埋葬 ,“就当你从来没有遇见过小溪吧,放,放了我,给我一条生路!”
哈哈哈!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凌驾于道德之上,超越了爱情,亲情的生死相随吗?好可笑,这条路,只有他一个人在走,她才是那个掌控了一切的人,他怎么会甘心?
阴冷遮蔽了他的理智和情感,他想要的本以为终于得到却在瞬间坍塌,他从山颠跌入地狱。他不甘心,不甘心一个人在阴冷绝望的地狱里苟延残喘。
那凶狠的亮在双眸中燃烧,休泊的表情妖冶而狂暴,小溪开始颤抖,她知道她是完完全全地激怒了他,闭上眼,不想去看他那张阴冷遍布的脸。
指尖再也没有怜情蜜意,战休泊就像是一个亟欲复仇的撒旦,只想将自己心中的痛施加于柔弱的小溪,“你从来没有听过我的话,你没有心!我会让你懂得什么叫后悔!”鲜红的唇说著最残酷的话,巨大的掌也毫不留情地弄痛了小溪。
不,不,求求你别这样对我。
小溪闪躲著那双无处不在的大手,她不要他这样对她。
情仍未冷,却要面对如此局面,情何以堪?
他要得到她,哪怕是强硬,逼迫他也要得到她,她怎么能离开他呢?怎么能?他不要再重回那阴冷的黑暗,他就乞求的这么一点点的温暖,都要被抢走吗?他不能允许,绝不!
强硬地吸吮那张四处躲藏的鲜嫩嘴唇,这么甜,这么美的一张小嘴,为什么会说出让他痛不欲生的话?无端纠缠的双唇,带著逃脱不掉的夙命热烈缠绵,休泊的手所到之处引燃火苗,小溪只能拼命挣扎躲避,可身体却无助地兀自颤抖,他的手,是那么热,几乎要烫伤了她。
可,这是错的。泪水迷朦的双眼,看见的是他毫不带爱意的残冷,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记忆最深处的恐慌和肮脏再次被掀起,不,不,求求你不要!求求你!
休泊看不见自己的心,看不见那张泪湿恳求的小脸,他只能跟随著身体中的魔,执拗地吸吮著那片柔嫩的润泽肌肤,他失了魂。心中急迫地只想得到更多,手臂扬起,“嘶”的一声,小溪的睡衣被一分为二。
小溪窘迫地双手合抱住胸口,别逼她,别逼她。她会很难过。那一双黑色的深邃眼眸,再也没有了温柔的黑沈,有的只是野兽吞噬猎物的无情和野蛮。
巨掌凶狠地攫起她娇弱的身体,单手反扣住她细弱的双手,那细雪般美丽的乳就无助地敞开在他的面前,几乎让他失魂!
“不,不,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你是坏人!放开我!”坏人,坏人,十二岁的梦魇再现,重叠于休泊那张冷酷凶狠的脸,小溪再也承受不起这酷刑,昏了过去。
“我恨你,恨你……”那无力的呓语惊醒了休泊,他看著那张昏过去的苍白小脸,面无表情的脸弥漫著绝望的气息。
她在战家开始了囚居的日子,那天清醒过来后,小溪看到的是嬷嬷无奈的脸。那之后,除了嬷嬷为她定时送来三餐,就只有牙牙陪著她了。生命似乎在小溪的手中静止了,她不说话,也很少走出房间,她的房间再也不欢迎阳光的照耀,虚掩的窗纱,阴暗在空气中浮动。小溪唯一的消遣便是书,偶尔会带著牙牙在附近散步。
她很怕再见到休泊,却总是在睡梦中梦到他。眼睛里流出的不再是泪,而是鲜红的血,在梦中,他无语地看著她,绝望和悲哀紧紧攫住了她的心。惊喘著醒来后,小溪就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拥被坐到天明。
这一夜,她再次从梦中惊醒了。心仍跳个不停,他的脸在梦中是那样地悲伤,他告诉她,她最终会后悔的。是的,是的,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这几日从嬷嬷那里断断续续地得知,战家正在筹备他的婚礼,婚礼不久后,战家的总部就要北迁,留守的也只能是她这样的无用之人吧!
嬷嬷每天都会说,战家又要兴盛起来了,因为未来的少夫人会带来良好而又坚不可摧的政商关系,战家正在积极地转型重组,战家会在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浓黑的房间里蔓延著几丝凄凉,但愿他能重新好好地开始,忘记她,永远地忘记她。而她,也会用余生来为他祈祷。即使那心痛会跟随她终生。她要为了他而赎罪,这情,虽不容于世间,可那是只有深陷的她才能体味到的苦和甜。
极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小溪的思绪,她来不及抬头,便感觉到有光从眼前划过,黑暗中她听见了牙牙的闷哼声。刀光再次闪现,这次是直逼她的颈项,冰凉的刀尖陷进了她细嫩的皮肤里,小溪被逼著抬起头,闪亮的刀光投射在一双狐媚阴险的眼睛上,小溪惊呼:“是你!”
“阿爸,我求求你,你放弃这件事情吧。我,我怕战休泊会……”
“阿桑,虽然阿爸不是你亲生的阿爸,但阿爸始终把你当作自己亲生的。阿爸对不起你,不但亲手把你献给战御刚那个禽兽 ,还让你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这一次,阿爸要亲手来。”
“阿爸!”阿桑跪在地上,紧紧揪著男人的裤脚。
“阿桑,那个前段时间来过战家的闵警官就是你的亲哥哥,他找了你很多年,而且他已经盯住了战休泊那个孽障。我在不久前故意地向他泄漏了一部分战家的机密,如果不出我所料,明天,明天战家北迁前最后一次集体的家族聚会,闵警官就会带著人来搜查战家了,只要他开口要带你走,你就随他去吧!”
“那,那阿爸呢?”她不能忘记阿爸对她的恩德,她四岁被拐带,九岁就开始在台湾最落魄肮脏的街巷里做雏妓,就为了200块台币,她几乎被嫖客打死。是阿爸救她离开那个火坑,认她做女儿,让她在战家的学校里念书,她学会了用枪,用刀,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随意地侮辱她。所以她会答应了战御刚那老家伙,成为他最小的女人,并且帮助阿爸,将这个阿爸生命中最可怕凶狠的敌人打倒。可如今,阿爸又要亲自迎战比那老恶魔不知道凶残多少倍的战休泊,她怎能坐视不理?
“你不用管阿爸了!”战休泊一日不除,她们就要多受一天的侮辱,他这辈子是失败到底了,眼睁睁地看著心爱的人被折磨,本以为一点一点地下药除掉了战御刚,爱人便终有出头之日,不想那个肆无忌惮的战休泊却如此目中无人,如果再不除去他,他不但会伤害到夫人,连……
“不,不,阿爸,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战休泊他根本不是人,让我去帮你,求求你,阿爸,就让阿桑帮你这最后一次!”阿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虽然她和阿爸已经把预备工作做得够充足了,可是她还是怕,战休泊绝对是个冷酷凶残的暴徒,她跟过他,当然知道他的不择手段。她怕阿爸会失手。
“阿桑!”男人板起了脸,“他已经喝了两个多月的药,毒已经在他体内根深蒂固了,他会像他父亲那样,死得很自然的。更何况,你忘记了还有一个四小姐吗?”
“可,可是……”
“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不到万不得已,阿爸也不会正面和那个畜生对上的!”他只是想让“她”过得更好一点,谁也不能伤害“她”,伤害“她”就等于是要他的命啊!
夜幕低垂,阿桑心思慌乱地跪在地上,她抬头看著那个背对著她的身影。不,她绝不能让阿爸去冒险,也许,也许只有求助于夫人了……
所有战家的成员都到齐了,这是战家北迁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作为战氏的族长,休泊这次是协同未婚妻乔染主持这次聚会的,迁往台北,是为战家寻找一个更开阔的空间,战家需要转型,而且势在必行。警局已经盯上了战家,几次大规模的“袭剿”行动,台南的黑道势力正在逐渐萎缩,战氏是基业庞大,才硬是从风头中逃脱,休泊懒得与那些蠢货玩“官兵捉老鼠”的游戏,他需要另一种全新的游戏。
乔染小心观察著休泊的一举一动,从他回到战家后,他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地让她害怕,就像是失去了利爪的豹,一切伤害都隐藏在平静背后,她有一种极强烈的不安预感。
“碰”一个男人额顶中枪,从大厅口跌进厅内,一时间,所有人都拔出枪,对准厅口。
战四押著小溪一步一步地向战休泊靠近。
休泊冰冷的脸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战四,别来无恙!”
战四轻挑唇,“哼,战休泊,今天是你逼我走上这条路的,”妩媚凶狠的眼睛滑过小溪的脸,“我们的帐,今天要慢慢算,这里不是清算的地方,去战家基地。”
休泊捏碎手中的高脚杯,“好。我会让你知道惹怒我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是战家的秘密基地,在一处悬崖峭壁之巅。战氏的大管家江叔也随后而至。
战四来势汹汹,把小溪甩到一旁便动起手来。休泊沉着应付,战四知道近身肉搏于她无利,战休泊从小受的是最严酷的训练,招招冷厉取人性命,她的最后王牌还是那个小可怜。
战休泊在心中冷笑,还想利用小溪?她未免太看轻了他!他故意留下漏洞让战四脱身,战四本欲趁机虏来小溪做人质,却在一瞬间看见一抹冷笑直达战休泊的眼底,心中警铃大作,糟糕,可惜已收不住动作。枪声响了,倒下的却是战四。
小溪被休泊紧紧地抱进宽厚的胸怀,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她控制不住地反手搂紧了他,小手抚拍著他。他们彼此都在抖著,真不知道是谁吓坏了谁!
江叔去收拾残局,他蹲在战四的面前试探著她的鼻息。休泊抚著小溪的发,把脸深深地埋在她散发著清冽芳香的发中。
不对!
休泊猛然抬头的同时便迅速与小溪转换位置,枪管在阳光下闪著金光,无情的子弹迅速穿过空气没入休泊的肉体。休泊跪下身来,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盯著江叔。
“是你?!原来你才是那个没有露面的藏镜人!”
小溪尖叫著,她抖嗦著小手掏出手帕,按压著休泊大腿上的伤口,血汩汩地流出,越压越多,她扑到休泊的身前,伸开双臂挡在休泊的面前,“不,江,江叔,求求你别伤害他。你杀我好了,用我的命来抵叔叔的命。求求你!”
休泊有力的手臂揽过小溪的细腰,把她护卫在身侧,他邪肆而笑,“看来,我一直弄错人了,你才是真正的‘毒姬’吧!一个最忠心的仆人,却是战家真正的毒瘤。”
江叔不再佝偻,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小溪。“对,是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即使我不杀你,你的生命也所剩不多了!”
“哦?是吗?你这么肯定?”休泊靠近小溪的耳边,轻道“何必假惺惺的,我们之间早已什么都不剩了。”硬是不去看小溪那张受伤的脸,无情地把她推到一旁,休泊习惯性地挑唇而笑,眼底却满满的死寂,“老江,阿桑在我茶中放毒也不是一天两天,我能不知道吗?我本以为她是战四的人,你也利用职便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是很好。”休泊大刺刺地鼓掌,“留著阿桑就是要看看是谁在我背后捣鬼,不把你们全都连根拔起,我睡觉也不会安稳,你说是不?”休泊抬头看天,微眯的眸迎著刺烈的阳光,“老江,你以为单独靠阿桑,战御刚那老头就会死得那么干净?你、太、天、真!”
战休泊一字一顿,邪肆的眸里全是阴冷,鲜红的唇一开一起,他缓缓举起套著纯金指套的小指,阳光通过平滑的表面折射出灿烂刺眼的光芒“去死吧!”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出一柄带著消音管的枪,子弹滑出弹道,却无声无息。
他究竟在说什么?战御刚的死……老江只感觉眼睛被强烈的光刺到,他不适地闭上眼,听见一声尖叫,“不……!”,随后身体便被重物扑到,子弹穿过身前的人,也穿过了他的下腹。他抖颤著睁开眼,看见了他发誓要一辈子保护的人儿。
“小凤,小凤……”江叔看向不远处的阿桑,他怎能怪阿桑呢?他轻轻抚著战夫人的脸,“小凤,你为什么要那么傻呢?为什么?都是我不对,斗不过战御刚,牺牲了你,现在连那个混蛋留下的孽障都除不掉”血从战夫人的口中不停流出,她轻点住江叔的唇,“这么多年了,我们何苦还活在这监牢里,死了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这辈子,桑凤有了你便够了。我恨战御刚,也从来没爱过他的孩子,你何苦为了一个战休泊铤而走险呢?如果不是阿桑跑来找我,是不是你就要背弃我们的诺言,先我而去了呢?”
“不,小凤,战凌,战凌,是我们的孩子!”他不能看著爱人在死去还蒙在鼓里。
“你说什么?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她的孩子,她可怜的孩子,她一天都没过他关爱。
当年她因为家族联姻被逼嫁给了战御刚,婚后不久就备受冷落,与管家老江日久生情,蓝田种玉却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她私心希望孩子是老江的,私下里让老江去查,结果却是战御刚的种。
“骗过了你,战御刚才不会从你的一言一行中察觉这秘密。我不能冒著失去你们的危险……”
“罢了,罢了,这,这,辈子,我,我们活得这,这样糟糕,下,下辈子要,要改过……江,抱,抱紧我,我冷……”老江的嘴角也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他抖颤著手拥紧战夫人,阿桑也早已赶到身前,泪流满面。江叔看向跌至不远处的小溪,她傻傻的,呆愣地看著眼前发生的这戏剧性的一幕,她无法相信。
江叔和战夫人终于紧紧地闭上了双目,阿桑号啕大哭。小溪不能动,只能和休泊无言地对视著。
尖锐的警笛声打破了两人的魔咒,闵岩领著为数不少的武装警察把战休泊团团围住,“战先生,请放下手中的枪,随我们去警局走一趟吧!”
战家的众多精英也都随后而至,场面一触即发,所有的人都看著战休泊。休泊轻狂而笑,压下的手掌对战氏人做著手势。为首的战家神医战青不禁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让他们动手?
闵岩扶起阿桑,正是阿桑的一通求救电话,坚定了他清算战氏的决心。
战休泊早已站起身,但伤口的血仍在流淌,他试著想要扶起小溪,小溪却立刻惊吓地逃避著他,那双眼中真实的惧怕让他心惊。
他起身,悲哀就这样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是吗?当他们终于逃脱了道德的枷锁,成为两个真正自由的人时,上帝又给了他们另一个牢笼。生命中没有了她的存在,他剩下的只是这身皮囊,灵魂都已经消失了,要它还有何用?
警灯不停闪烁,一管管乌黑的枪口都直指著他,他默默地退身,退身,直至再无退路,身后是万丈峭壁。战青抓紧了腋下枪套中的枪 ,心中的不祥预感愈强。
小溪怔愣地抬头,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转变。那双黑夜般深邃的眸,为什么会轻易地揪紧了她的心,那眼眸的主人,再也没了风流嚣张的秉性,双眼中剩下的全是死寂和灰心。她伤了他吗?
他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跳下悬崖。
“休泊,不要……”
好不容易爬上悬崖的乔染尖叫著冲向前去,却被警察拦了下来。
不,不,小溪张嘴,却怎样都叫不出声音,嬷嬷从人群中冲了进来,紧紧抱住了她不停颤抖的身子。没有泪水,心中只有茫茫无际的麻木,颊边一滴冰冷的泪缓缓爬过她的皮肤,是他,是他转身时,洒落在她颊边的泪,“要用你的心去感受!”“你是我的,只要我认定了,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挡我得到你的决心。别让我失望”“小溪,我宁愿我从来未曾遇到过你!”他转身时,凄凉地笑,嘴角涌出了浓稠的血,那一滴泪滑过他的眼角掉落在她的脸颊。
啊!……啊………啊……
小溪嘶哑著喉咙尖啸,宛若受伤的幼兽,可回应她的只有苍茫青山间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