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赵天彻时而无赖时而调皮,就算真摆出严厉面孔,无非也是在逗著自己玩乐。
可如今,她亲眼看到他发脾气,又想到爹爹说的那句伴君如伴虎,可怜那皇后无非是想得到帝王垂爱,却被皇上当众训得颜面全无。
她第一次体会了害怕的滋味,也深深了解到,天子一怒,便有遍地尸首的悲情场面。
直到踏进尊阳宫大门,赵天彻才放开她的手臂,心底那未退的震怒,也逐渐消逝,幸好他的楚玥风没事,否则,他不知自己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看到楚玥风一脸失神,脸色比之前不知苍白了多少,心底不由得一痛,“玥风,从今以后,朕再不会让今天的事重新上演,皇后那边的确是朕一时大意,没想到她竟然会直接找到你的头上,你在那月华宫里,没受什么委屈吧?”
好不容易回过神,楚玥风怔怔看著赵天彻一脸的忧心忡忡,胃里堵得难受,想哭,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自己的手被赵天彻抓在掌心中,那温暖的感觉包围著她,本该让她感到安慰,却不知为何,这种温度,却没来由的令她产生了一丝烦闷。
“其实皇后说得都对,臣……终有一天,是要与人成亲的。”
也不知脑里在想些什么,这样的话,不经意的从口中溜出,待回过神时,才发现赵天彻那原本担忧的脸上,此刻已经积满了暴怒。
“成亲?”他厉吼一声,“你最好不要告诉朕,有朝一日,你真想找个女子,娶进你楚家大门,为你们楚家光宗耀祖,传宗接代。”这想法也太可笑了。
她当然不能与女子成亲,但……但那并不代表,自己不能与男子成亲啊。
现在之所以不肯恢复女儿身,是因为怕娘旧疾复发,承受不起太多打击,若有朝一日……
未来太多的事情,楚玥风自然是没想过这些的,她此刻脑内一团乱,早就被皇后那一句以色媚主骂得不知所措。
见她迟疑,赵天彻却误以为她是默认,心头不禁更加火大,“楚玥风,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一个女子,成什么家?你居然敢给朕想到成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看了吗?”
“臣……臣……”她吞吐了半天,觉得自己被骂得实在冤枉,死咬著嘴唇,一双大眼内含著氲氤之气。
最后,她终于无力的垂下双肩,一脸茫然,“可是臣这样每日被关在宫里与皇上朝夕相对,外面的大臣虽口上不说,但心里如何是想,臣……臣难道就不在乎吗?臣的爹爹也是当朝尚书,他的儿子却要落得个以色媚主的罪名,臣……情何以堪?”她一句话一个臣,最后又说什么以色媚主,更是气得赵天彻暴跳如雷。
他在尊阳大殿里来回踱著脚步,那边福禄小心的把著宫门,室内气氛极度危险。
“该死!该死!是哪个混蛋想出这该死的罪名?什么以色媚主?什么情何以堪?楚玥风,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看了是不是?你说朕将你关在宫里,你说朕让你背上以色媚主的罪名,是不是在你眼里,朕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暴君?”
“皇上,臣只是想……”
“想?想什么?若你真觉得这样的立场让你难堪,朕马上下旨,迫得你恢复女儿身,即日起便入宫为妃……”
“不要!”楚玥风吓得直摇头,“皇上,您明知道家母因为哥哥的事情,已经疯傻过一次,这些年来,臣为了娘亲的病情,与家人欺瞒,才得以保住娘亲性命,若……若皇上下旨,强迫臣恢复女儿之身,家母恐怕……”
“原来在你心里,朕的地位就是如此,亏得朕还将你视为掌中宝贝,看来一切都是朕自己自作多情,你一心想做楚家儿子,却不想做朕的妃子,好!楚玥风,朕真是没想到,这天下女人,还有你这副模样的。”赵天彻从小哪有被人如此忤逆过,从来都是他说了就算,如今真正踢到铁板,要他这帝王形象往哪里摆。
当下,心头烦闷,脸色一冷,重重哼了一声,不理会楚玥风接下来的解释,袖袍一甩,转身便离开了尊阳宫。
“皇上……”楚玥风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被自己气得甩袖离去,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起来。
那边大太监福禄责怪的看了她一眼,好似在斥责她的任性,伤害了帝王。
楚玥风心里又何偿不难受,她多想告诉皇上,她并非想如此伤害他,可一想到自己的立场,又强忍下心中的落寞。
多日来,赵天彻对自己照顾有加,百依百顺,那种宠爱,自幼在爹爹的身上也不曾得到过。
她的一颗心,早就为他而深深沦陷了,可是……可是……如今这副局面,她又该如何是好?
接下来的日子,她与赵天彻之间的关系可以用冷战来形容。
赵天彻再也没召她入过尊阳宫,每天,她一如既往的在法华殿里做事,一日三餐有人照顾,晚上住的便是之前安排的宫殿。
已有多日不曾再看到帝王的身影了,心下居然升起了想念,连平日里最爱的兵书,翻看了几页之后,也全无了兴致。
难道皇上他还在和自己生气吗?她忍不住托腮沉思,拼命回忆这段日子以来,两人之间的交往和相处。
那浓浓的甜蜜,是她十八年以前从未体会过的,喜欢看他俊朗的笑容,喜欢听他弹琴吟诗,喜欢看他对酒当歌,喜欢看他将自己的剑法模拟得形象逼真。
他高兴时便会捉著自己一顿猛咬,生气时便会摆出捉弄人的面孔,故意把她吓了个半死,然后再把她扯到怀中哈哈大笑。
这个皇上,千变万化的,让她的一颗心也渐渐被他掳获,全无了主见。
可是如今,皇上真的动了怒,再不来理她,以前是盼著念著让他烦了自己,就把自己赶出宫外随便谋个差事。
可现在……真的对自己烦了倦了,她却……放不开了……
“玥风哥哥……玥风哥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著义王的嗓音从殿外传来,没等她起身,赵天义便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出大事了玥风哥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七哥,否则他就死定了。”
楚玥风心下一惊,再看眼前这赵天义,满头汗水,一脸惊慌,“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七哥……七哥他……被皇兄押进了冬庭阁,三日后,午时问斩!”
“什么?”这肯定是楚玥风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可怕的一则消息。
“靖王爷……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了?皇上为什么要将他关进冬庭阁?”冬庭阁乃是云国关押皇子皇孙的地方,她自是有所耳闻。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只听说几天前关外来了密报,说那正在和赤云国作战的沈大将军因为粮草不够,写密函让皇兄派人运送粮草,后来皇兄就将这差事交给七哥去办,可是没想到七哥却误了军机,在路上足足耽搁了一整天,结果前线报急,说士兵没了吃的想造反,军心大乱,虽然被沈大将军震压住了,但这延误军机的重罪,却令皇兄大怒……”
“可是靖王为什么要耽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玥风虽然与那赵天靖了解甚少,但仅从上次两人交过一次手便可看出,那赵天靖虽为人冷漠,却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王爷。
“玥风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七哥与那沈大将军,在几年前曾因战事而出现过隔阂,两人不合在本朝之中已不算什么秘密,这次他误了粮草派送,那些平日里看七哥不顺眼的人肯定要加油添醋,乱说一通。”
“靖王承认自己是故意误了一天了?”
“七哥根本什么也不说,被皇兄宣回京之后,便叫进了养心殿,在那直挺挺跪著,皇兄问什么也不解释,后来皇兄急了,一气之下,便命人把他关进冬庭阁,定了个误国之罪,并下旨三日后午时问斩。”
赵天义急得满头是汗,“所有想替七哥求情的人都被皇兄赶了出来,并且放不话说,谁再敢去求情,就陪著一起斩首示众。”
“玥风哥哥……”
对方死拉著她的手,“我知道皇兄平日里宠你,也知道你深明大义,我不管什么男风媚主,也不管那些难听的流言碎语,我只要你救救七哥,他那副死倔脾气,从小到大又是个不肯认输的性子,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但不解释,还由著皇兄定罪,若再没人救他,肯定是必死无疑……”一番话,说得楚玥风不知该如何应对,什么男风媚主,什么流言碎语,已经传得如此厉害了吗?
可是……那靖王爷,又该如何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