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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福妻(上) 第四章 落湖口对口(2)

  一离开上房,骆菲就把骆芙骂了个遍,最后疑惑的问骆佟,“佟儿,你说,那个张大姑娘为何要请咱们去啊?咱们又不认得她。”

  骆佟是想到了一个人,在绿水楼为她们解围的那位公子,官差称他张二爷,可是线索就只有同样姓张而已,京城里姓张的高门大户可多了,她也不敢断言。“多想无益,去了便知道,反正帖子送来了,咱们也不能不去。”

  骆菲转瞬间又开心了。“也对,不管如何,咱们都赚到了,不但有新衣裳新头面,还把骆芙那死丫头气得半死,真是痛快。”

  如此匆匆过了几日,到了赴宴日,令崔氏更加意外的是,张府还慎重其事的派马车来接人,可崔氏的行为也很令骆佟和骆菲两人错愕,她竟然要她们把骆芙一起带去!

  崔氏的安排,她们又怎么敢驳?

  马车里,装扮华丽的骆芙趾高气扬的对她们耳提面命,“你们就说是你们没见过大场面,没胆子,所以央我陪你们来,若是我不肯,你们也不敢赴宴,听到了没有?敢在张府胡说试试看,回来有你们受的。”

  两人自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但私下交换的眼神都在取笑骆芙,这样不请自来算什么,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如此不懂礼数规矩,崔氏竟也由着她?只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俩一个样。

  到了张府,各自的丫头们扶着主子们下马车,张府来接待的执事媳妇见人数与帖子不符,正奇怪着,骆菲伶俐的把骆芙教的那套说词说了,对方哦了一声,笑了笑,只低声吩咐旁边一个小丫鬟几句便引她们入内了。

  张府张灯结彩,处处布置得喜气洋洋,可见很把张大姑娘的生辰当回事。

  骆佟来之前听八卦婆骆菲说过,张大姑娘今年已经十九了,今天过的正是十九岁生辰,她老早和裕亲王的嫡长孙孟剑伦定了亲,偏巧她十六岁那年,裕亲王妃过世,孟剑伦照大周礼制为祖母守孝三年,今年除了孝便可以迎张令霞过门了。

  客人全被安排到后院花园坐着,这花园不是一般的花园,放眼望去,百来株的桃树,花香阵阵,亭榭环绕,匠心独具,景致宜人,让女客休息的凉亭造得巧夺天工,每把椅子上都放了软垫,亭子三边挂着轻纱,戏台都已搭上,莲花湖上有座石砌拱桥,拱桥下的孔洞系了二十来只不同颜色的小舟,舟身都画了不同景色,正整齐的泊在桥下,湖够大,那二十来只小舟看着像点缀似的。

  骆菲对骆佟小声说道:“听说张大姑娘喜欢划船,看来是真的。”

  她们三人让丫鬟领进花园,骆芙眼尖,看见了裕亲王府的几个姑娘,她便把她们两个丢下,忙不迭去跟人家套近乎了,浑然忘了她自己的说词是她们俩没见过世面,胆怯,她是陪她们来壮胆的。

  陪她们来壮胆却把她们丢下,简直自相矛盾。

  不过,把她们丢下也好,她们压根不想跟骆芙一路,骆芙命令她们两人只能跟在她身后走,还要低垂着头走路,分明是把她们当丫鬟使。

  “两位姑娘在这里稍坐。”丫鬟客气的领她们到一处无人坐的凉亭歇息,给她们上了茶和点心,福了福身之后告退。

  “佟儿,你瞧这国公府可真大啊!”骆菲不客气的朝嘴里丢着点心,她素来是个吃货,这里点心十分精致,她从未吃过,忍不住一直伸手去拿。

  崔氏出门做客只带自己生的女儿,身为庶女,她们从未出府到别人府里做客,这回出门做客,她跟骆佟都是生平第一遭。

  “确实很大,且步步皆景,处处如画。”骆佟眯眼感受着幽香扑鼻,放眼望去,对小舟产生了兴趣,她前生画舫坐得不少,但未曾划过船。

  两人喝了一盏茶又吃了几块点心后,一名仪容雅秀、面似桃花的女子便由两个丫鬟伴着来了,骆佟感觉来人便是张令霞,她搁下点心起身,也连忙打掉骆菲手上的点心,拉着她起身。

  那女子走近之后果然笑吟吟地道:“我是张令霞,那么冒昧的邀请,两位妹妹能来,我真是打从心里欢喜。”

  两人福身还礼,由骆佟代表说道:“哪里的话,承蒙姊姊错爱,今日是姊姊的好日子,自然是要来道贺的。”

  骆菲早跟她说了,来到国公府,需要说话的时候由她发言,骆菲说她知道自己的德性,平时两人私底下抬杠可以,但真要她在众人眼前开口,她恐怕会紧张到冷汗直流。

  “今天客人多,忙起来或许招呼不周,两位妹妹千万不要客气,席上多吃点,稍后有划船比赛,你们也一起同乐。”张令霞笑着说。

  雨人都很意外,听闻张令霞喜欢划船,没想到她会在自己生辰办划船比赛,真不是一般闺阁姑娘想得出来的。

  骆伶稳重地回道:“虽然我们从未划过船,但想来一定很有趣。”

  张令霞兴致很高,“划船真的很有趣,等你们划过一次,到时若是喜欢,欢迎你们随时过来我这儿划船,等我成亲后,你们也可以上裕亲王府找我玩,这些小舟届时也会移往王府去。”

  张令霞讲起了种种划船的乐趣,端的是眉飞色舞,可她们两个比较想知道为何会邀请她们来,张令霞一个身分尊贵的嫡女,没必要与她们相交啊,她们只不过是小小的庶女,根本没人当她们是回事。

  两人心下虽然有疑问,也不好直接问为何要请她们来,便各自拿出备好的礼物,她们也没本事送贵重的礼物,于是便一个绣香囊一个绣荷包。

  她们知道骆芙备了很多礼,那一盒一盒的礼品全放在她们坐来的马车里,这会儿礼物应该已经送到张令霞手上了,她们送的礼物跟骆芙比起来那是天与地的差别。

  可是,张令霞看见她们的绣品却无比喜欢,看了又看,赞叹道:“针脚真是整齐,料子也是上好的,花朵绣得栩栩如生,比我绣的好太多了。”

  见她不像说场面话,两人也松了口气。

  张令霞光彩照人,言谈举止很豪爽,难怪了,听说太后娘娘很喜欢她,常召她入宫陪伴,她的婚事也是太后做的主,婚配裕亲王的嫡长孙,日后她可是板上钉钉的亲王妃,一个准亲王妃这样和蔼可亲的招呼她们,也莫怪她们要受宠若惊了。

  她们暗自打量着张令霞,张令霞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们。

  令昕和思璘让她请骆家姑娘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令昕就算了,可思璘也随他起舞,这就有点引起她的关注,因此她才会依他们之言送了帖子去骆家。

  今日一看,两个骆姑娘她都满喜欢,就她未来的弟媳骆芙不入她的眼,不说样貌,光说骆芙不请自来的那份唐突与无礼她就不中意了。

  张骆两家的亲事是她二婶婶寻的,还托了京城专为权贵人家牵线的吴媒婆,怎么千挑万选,却选了骆芙那样一个不懂事的姑娘?她送的那些礼虽然贵重,却全是买来的,明知她是未来的大姑子,却一点诚意也无。

  唉,也难怪近日令昕吵着要退亲了,且还振振有词地说退亲是拨乱反正,今日一看,她也赞成退亲,和宁远侯府撕破脸总比娶错妻子,误了令昕一生的好,再说侯府在朝中无根无势,满府子弟没有一个考得功名的,得罪了也没损失。

  她细看骆菲,那小麻雀般叽叽喳喳的性格倒是和令昕很搭,只是骆菲是庶女,她爹娘必然不会同意。

  身为长姊,她太了解弟弟了,肯定就是中意了那骆七姑娘才会让她把人家给请来,要她说,想让骆七姑娘进门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寄在骆二太太名下,让她变成嫡女就行了,但说简单其实也不简单,他们退了骆芙亲事,骆芙是二太太亲生的,二太太又怎么甘心让庶女成为嫡女,取代了自己亲生女儿嫁到国公府?

  “大姑娘,睿王妃来了。”

  丫鬟提醒要去迎接贵客了,张令霞交代她们好好玩便先行离去。

  骆菲还是满腹疑窦。“这个张大姑娘人是不错,但她到底为何请咱们来啊?佟儿,你素来比较聪明,你听出什么端倪没有?”

  骆佟笑着摇头。“我们听到的不是一样吗?张大姑娘何曾提起邀请咱们来做客的理由了。”

  “你们适才跟张大姑娘在说什么?”骆芙忽然气急败坏的从另一端过来,她远远的看见她们在跟张令霞说话,她快走近时,张令霞却走了。

  “没说什么,就是把贺礼送给张大姑娘而已。”

  骆芙压根不信,她气冲冲的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你们是不是跟张大姑娘说是我逼你们带我来的?”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你想多了,四姊姊,我们没有那么说。”

  骆芙恶狠狠的似乎要吃了她们。“你们两个小蹄子给我当心点!”

  有执事媳妇过来请她们入席,骆芙这才放过两人,不过她对于被安排跟骆佟、骆菲同一桌很不高兴,这不是摆明在眨低她身分吗?

  宴席后,划船竞赛开始了,张令霞亲自主持,兴致高昂。“今天都是女客,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不必拘束,都要尽兴。”

  骆佟和骆菲因为答应了张令霞,因此很快去报名了。

  骆芙对划船那粗鄙的活动根本没兴趣,甚至是嗤之以鼻,但她也听说了,张令霞喜欢划船,为了讨好张令霞,她便勉为其难参加了比赛,偏偏三个人一只小舟,她自然是跟骆佟、骆菲同一只小舟。

  三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上了小舟,骆芙主子一般的往船尾一坐,让骆佟、骆菲坐在前面一左一右的划浆。

  “你们俩给我好好划啊,要是有什么差错,看我怎么罚你们。”骆芙一惯用使奴婢的语气命令骆佟、骆菲。

  张令霞一声令下,二十五只小舟全慢慢地往湖心荡去,比赛规则很简单,哪一只小舟先抵达对面插着红旗的岸边,并把红旗取下来便算赢了,三个人可以得到张令霞准备的丰富奖品,其中还有一个可以跟她进宫见太后。

  规则虽然简单,不过她们全是没划过船的大家闺秀,要划到对岸可不是容易的事,许多人慢慢就划偏了,也有人在原地打转,更有人划了一半却往出发地划了回去,让岸边观赛的张令霞笑了个仰倒。

  “你们划快点!划这么慢是存心要输吗?”骆芙一心想要拔得头筹,要是她能跟张令霞进宫见太后,谁还敢小瞧她?

  “四姊姊,我们已经划很快了……”骆菲不识水性,她从一开始就很紧张,偏偏骆芙又一路责骂,一个沉闷的扑通声传来,她的浆竟然掉了!

  “死蹄子,你到底在做什么?!”骆芙怒气腾腾地站起来,小舟受力不均,开始摇晃。

  骆佟在此危急时刻也顾不得装柔顺了,她喝斥着骆芙,“越动就晃得越厉害,你快坐下——”

  骆芙一听就不高兴了,这死丫头,竟敢命令她?她让她坐下,她就偏不坐下,要是她能令她们两人落湖,不就可以显示她们笨手笨脚,而她临危不乱吗?

  现在夺冠已被她抛到脑子后了,那些个奖品算什么,在张令霞面前出风头,让张二爷知道她今天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小舟左摇右荡,骆芙打定了主意要让骆佟、骆菲落湖,她抬脚往中间移,小舟瞬间剧烈摇晃起来。

  “四姊姊,你要做什么?”骆菲吓得脸色发白,都快哭了。

  “做什么?”骆芙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们去湖里洗个澡。”

  可是,天不从人愿,跟骆芙想要的结果不一样,她大动作的举动竟让小舟整个翻覆了。

  三个人都落了湖,骆芙双手乱挥,发出凄厉的尖叫,骆菲也在胡乱喊着救命,两个人都在湖面扑腾着。

  骆佟同样不会泅水,但前生就不是个会鬼吼鬼叫的人,落湖后,只感受着冰冷的湖水灌进口鼻的难受,她什么也没想,只庆幸现在是六月天,湖水并不冰寒,她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虽然一时死不了,但她渐渐往下沉。

  她闭上了眼,脑中浮起前生一幕幕的往事,感觉身子不像是她的,就好像前生她自缢时那般的虚无飘渺,这时候她终于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死就死吧,反正这一世她是多活的,她也没什么可牵挂。

  黑暗中,她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多的水浸入她口中,她不能呼吸了,胸口好痛……

  可就在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即将沉入黑暗的那一瞬,她的身子被一只手猛地抓住,有人在湖里托住了她不断下沉的身子,那人按住了她的头,迅速堵住了她的唇,将气度入她口中,在几乎快昏厥的意识里,她仍可以知道那人双臂紧抱着她,把她带上了岸。

  “姑娘!姑娘!”谈思璘快速拍打骆佟的脸庞,只见她闭着双眸,气息微弱。

  他实在不解,哪有人落水不会求救,竟像是要寻死一般,她一个侯府的小小庶女,竟将生死看得这样轻?若他没有纵身来救,她似乎就准备这样葬身湖底了,这个事实令他眉宇蹙得死紧,无端的心疼。

  置生死于度外……要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置生死于度外?他想要了解她,更想从今尔后保护她……

  姑娘……是在叫她吗?骆佟努力睁开眼睛,先是看到有个人头在她眼前晃动,慢慢的,她能看清楚了,水顺着那人的发丝滴落在她脸上,是那个人,拾走她帕子的那个人……他身上同样湿透了,而且,她靠在他腿上……

  所以,是他救了她?

  她看到他身着玄色的侍卫服,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国公府的护卫。

  “姑娘,你能说话吗?”谈思璘抬手在她鼻子前探了探。“难道是溺水过久以致气息停滞?”

  一察觉到出事他就纵身入湖救人,显然还是太慢了,她掉进湖里太久了。

  他十分自责,若不是他将她引来国公府,她也不会遭此劫难,差点死掉……

  “没……没事。”他的脸色很是关切,骆佟很想朝他挤出一个笑容,但力不从心,只能颤抖着唇说道:“多……多谢了。”

  才说罢,她的意识却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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