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两个打了半天,看得人眼花缭乱却只局限在房间的另一半,那小小的区域里,半分都没有牵连到同在一间房内的她。
正在奇怪时,那个从窗外飞入的人影出声了,是个温和的男声。
“好了好了,何必那么认真。”两人的动作随着他这一声不温不火的话同时而止,这时曲小小才看清,那人竟是个白面书生样的公子!他衣着华丽,面容温和又有些顽皮,实在不像是会夜间偷袭的人。
寒天响与他显然是旧识,他一点都不客气的瞪了那人一眼,“是你的行为让人不得不认真起来,不只像个贼般半夜潜入客栈鬼鬼祟祟,还躲在人家房外偷听。”
“真是冤枉,我见今天月色晴朗,所以到屋顶赏月,哪知会突然被人拉了下来,还险些丢了性命。”宇闻青岚笑了笑,“天响,你不必这么动气吧?”
“因为月色晴朗,所以特地派人查我的行踪来赏月?”寒天响知道,要想找到他这个居无定所的人是要花一番功夫的,这么说来宇闻青岚已经找了他不少时间。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加入了他们:“天响少爷,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曲小小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倒是她的双脚突然离地,整个人悬空被寒天响提进了刚才洗澡的屏风后面。
她双脚重新沾地,这才发现寒天响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为什么一直往房顶看,上面有什么吗?
“天响少爷?”
“没事……总之,你先把衣服穿好。”
曲小小愣一下后,差点大叫出来,对呀,她现在可是仅穿着一件里衣!天啊,她竟然想以这副模样帮着寒天响招呼客人……
曲小小全身像被烧过一遍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寒天响却是转身,大跨步的出了屏风。
出了那要命的屏风,寒天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大的吸了口气,然后再抬头,宇闻青岚那欠捧的脸正对着他摆出一副非常让人厌烦的笑。
“有什么好看的,在姑娘家的房外偷听,真亏你做得出来。”他先发制人。
“我本来是想找你的,谁叫你动作那么快跑来了姑娘的房间,那我就只好也跟来啦。”宇闻青岚四两拨千金,“几日不见,你的生活倒是变得多姿多彩。”
“她只是个丫头,我花了二十两买来的。”寒天响急于想转移话题,“劳你亲自来找我,看来是哪里的天塌下来了。”
“当然是平枫堡的那片天了。”宇闻青岚依旧是嘴角含笑,严肃的只是他的声音:“就算你多么的喜欢四海为家,平枫堡发生的事也该有所耳闻吧?”
“听说佐天涯叫仇家给杀了。”寒天响又露出平日的邋遢样,满不在乎的。
平枫堡堡主死于非命,这么大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真是冷酷啊。”宇闻青岚也没多紧张的样子,“听说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叫人给杀了,竟然还不闻不问的在外面逛了半年,如果不是今天我来找你,是不是你就永远不回去看一眼?”
“当然会回去,如果他真死了的话。”
“哦?这话怎么讲?”宇闻青岚挑眉。
“第一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们不会到现在才来找我;第二如果他真的死了,平枫堡不可能毫无动作;第三这世上我想不出什么人能要他的命。”
“如果佐天涯知道你面对他的死讯还能如此冷静的分析,估计是会痛心疾首吧。”
“他为什么要诈死?”
“为了他的女人。”宇闻青岚看了看寒天响,“如果是你的话,愿不愿意成全他?”寒天响沉默半刻,那些平日不用去想的事,这时却是不得不想。
虽说他与佐天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这事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只是个丫鬟的孩子,是一个意外的私生子,而佐天涯的出生是有计划的,也是罪孽深重的,因此他从来没羡慕过这个哥哥,佐天涯注定要担下平枫堡,注定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他找到一个值得自己守护的女人自然是好的。”寒天响转而看宇闻青岚,“可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危险。”
“如果让你回去收平枫堡那个烂摊子算是危险的话。”
寒天响和宇闻青岚一样,都是平枫堡五暗侍之一,五暗侍不用时时刻刻待在堡中,虽是“侍”却不是一般的下人,都各有着自己的一片天地,只有在平枫堡有需要的时候才出一把力。
如今平枫堡出了这件大事,而寒天响挂着五暗侍的头衔逍遥了这么多年,这会也该是尽点义务的时候了,况且他还是前堡主的血脉。
“这个事情除了你外,怕是没人能担得下了。”宇闻青岚意有所指的一笑。
“天响少爷,咱们要回家了吗?”随着说话声,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去,看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姑娘。
曲小小此时已经穿戴整齐,但小脸还是红扑扑的,刚刚过来时正听到他们说话,她也就顾不得害羞了。
“回家?”寒天响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指的什么。
自幼接受着过于严苛的训练,从他能懂事的那天起他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平枫堡,然后十六岁那年他的生母病死,他也就真的离开了,从那之后除他也只有在生父去世时回去过一次而已。
他知道佐天涯一定也跟自己一样,渴望着离开那个窟窿,可他比佐天涯幸运太多,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没有人在他身上寄于厚望,他走得潇洒,走得没有顾虑。
这么说的话,那里还算得上是他的家吗?
“天响少爷,咱们是不是要回家了呀?”曲小小见他没理,又问了一次。
她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光亮。
“小姑娘,想跟你家少爷回家吗?”宇闻青岚问曲小小。
曲小小坚定的狠点了几下头。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知道寒天响其实是有家的,而且好像还是个真正的“少爷”时,她心底就泛起一丝愉悦。并不是庆幸自己找了个身家不错的人做主子,只是想到他其实是有家的,有一个可供回去的地方,她就觉得无比的满足了。
真是太好了,寒天响并不是个真的闲云野鹤。
宇闻青岚打趣的笑了,“瞧你那个高兴的样子,看来平日寒天响对你真的不好,让你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吧?”
正在发愣的寒天响突然地回过神,因为心脏部位那一个小小的抽搐。
“怎么会!天响少爷对我很好的,还让我住这客房!”
“真是可怜!这点小小的好处就把你感动成这个样子,可见平日真没过什么好日子。”宇闻青岚很做作的大叹口气,是对曲小小说的,眼神却是有意无意的瞥向寒天响。
寒天响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宇闻青岚心中暗笑,表面倒是不动声色,他不知何时已默默来到曲小小身边,这会儿跟看到了什么稀有动物似的,像个女人一样尖叫了声。
“哎呀,小小姑娘,你的脚踝是怎么了?”
脚踝,她的脚踝怎么了?曲小小自己也不清楚,宇闻青岚没给她什么时间,人已经过来过度热心的把她扶到床边坐下,人则蹲在她身前就要掀她的长衫。
寒天响终于有了动作,而且还动作得过大,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上一刻还在桌旁站着,这一会已经闪身到宇闻青岚身边,一把打掉了他那只伸到一半的魔爪。
“你要干什么?”
就刚才那一下,似乎比两人比试时的力道还狠,这会宇闻青岚的手背肯定已经负伤,不过他本人倒不怎么在意,还很责备的瞥了寒天响一眼。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自己带在身边的丫头被你折磨得遍体鳞伤,你这个做主子的不管,我这个旁人出于同情心关心一下都不行吗?”
遍体鳞伤,好严重啊,曲小小听得不明所以,她的身体明明好好的,怎么叫他说得好像快断气了一样。
不过这话对寒天响起了作用,他本来恨不得一口把宇闻青岚吞了,这会硬是强把怒火压了下去,取代的是一点点的疑惑。
“好,我不动手就是了,你让你的丫头露出脚踝看看呀!”
寒天响犹豫了一会,才以眼允了宇闻青岚的话,看到他以眼神递来的讯息,曲小小也没多想,真听话的提起衣角,露出自己细白的脚踝,只是如今那玉做的肌肤上多了几块刺眼的紫块。
“这是怎么弄的?我又没有撞到什么地方。”曲小小自己也很新鲜,她很少注意自己的身体。
“真是个傻丫头。”宇闻青岚摇摇头站起来,一个转弯直接面向寒天响,如夫子般对他说起了教,“这瘀青啊,就是当不常走路的人突然走了太多路时,血块聚积在下部形成的,我想不止脚踝,大概连小腿上也有吧!”
寒天响似乎没听明白,宇闻青岚拍了拍他的胸膛,“遇上你这么个主子,小小真是倒了八辈子楣,人家是姑娘家,哪能这样跟着你东奔西跑,你到底懂不懂姑娘就是要人照顾的?”
寒天响还真跟做错了事一样,眼中又是那种为难的表情了。
“没有、没有!”曲小小替寒天响报冤,“天响少爷就是为了照顾我,才提前赶来这镇上让我住下的!”
“所以说他是个粗人了,既然你都那么累了怎么还能叫你赶路,应该把你背过来嘛。”
“可我怎么能让少爷那样做!”
“这世上啊,也就只有你把他当作少爷。”宇闻青岚又拍了拍寒天响的胸膛,“连他自己都没把自己当成过主子呢。”
曲小小着急着还想说什么,她坐床上起来,直想朝宇闻青岚扑去,狠不得抓着他的衣领让他明白,寒天响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坐下。”寒天响适时制止了曲小小的暴力行动,意识到自己的口语太强硬了些,怕是要吓着她,他抓了抓头,放低放缓语调又告诉她:“你先乖乖坐着,我跟这个嘴贱的人还有话要说。”曲小小自然听话的又坐了回去。
“嘴贱?”宇闻青岚对这个称号不很同意,“我真是劳苦命,总被你们几个呼来唤去,到处奔波,到头来还被形容为嘴贱……”他的抱怨还没完,人已经被寒天响拉着衣领拖了出去。
门关上,寒天响那一脸的不满才充分的暴露出来。
“你这个说客真是高明。”他不得不称赞,“我只问你一句,佐天涯现在过得好吗?”
“好,而且我保证他这次死的心甘情愿,而且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了。”
他深思了。
宇闻青岚勾唇一笑,“其实你也逍遥够了,自己的命总是逃不掉,而且你也要为小小想想,总不能真让一个娇弱的姑娘跟着你大江南北的闯是不是?你一个人惯了,不懂照顾女人,那干脆就给她一个好环境,让她没机会受到伤害,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