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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见鬼了 第2章(1)

  “呜呜……”

  又来了。

  苏小满将头埋在棉被里,仍听得到那颤抖的哭泣声,细细的传入她耳中,她快疯了。

  她拉开棉被,“夫人,我已经尽力了,你没看到你儿子他狠狠瞪了我走人吗?他把我当成疯子啊!你已经死十几年了,突然有人对他说他娘说了什么话,他当然会当我有病!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不是每个人都会相信的!”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呜咽声。

  苏小满又埋入棉被里,这就是她不喜欢被鬼缠上的原因,别说是要她帮忙击鼓申冤了,问题是根本没有人相信她所说的话呀,要她如何帮起?信她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都当她是疯子、骗子,来整人的,只会辱骂她,将她赶出去,所以她才说帮鬼的忙是在自找苦吃。

  苏小满想起她小时候见鬼都会傻乎乎的老实说出来,像是指着树上说坐着一个白衣小女孩,或是说她身边坐着一个老奶奶在跟她说话,大人因为看不到而感到害怕,便会斥责她说谎,要不就是害怕她,不敢靠近她,她真是受够了,她真讨厌自己有这一双看得见的眼睛。

  “呜呜……那女人为了得到我的丈夫,诬害我和男人私奔,让我的丈夫和我儿子误会我抛夫弃子……现在那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想害我儿子,好让她儿子继承世子之位……呜呜,我居然无法保护我儿子,我这个娘亲真没用……”

  苏小满听着她哭诉,想假装听不到,一句句却都清晰的传入被子里,微微刺痛她的心,让她想起昨晚她对她哭诉了一整晚的话,对她感到无比同情。

  穆氏说,她曾经有个美好的家,有个侯爷丈夫和可爱的儿子,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却在某一天,她丈夫身边的亲信对她说,她丈夫在外头出意外了,她便着急的跟着他前往,岂知受骗了,她遭那人打晕,等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不知要将她载往何处,为了逃走,她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下来死了。

  被招魂回到家后,穆氏才愕然发现自己被冠上和那亲信私通的罪名,那亲信房里有她的手绢和往来的书信,被说成两人暗通款曲已久,但其实那是有人刻意仿她的字迹要陷害她,而那个欺骗她丈夫出事的亲信消失了,可以证明她清白的丫鬟也在当天失踪了。

  当时她的丫鬟原本是要陪她一块去的,突然间丫鬟家里有事,她又心急才会独自前往,失踪的丫鬟被当作是帮凶,所以心虚逃走了,再加上那些仿造的书信,府里所有人都当她和男人私奔,她的丈夫痛恨她的背叛,她的儿子也以为被她抛弃,幼小的心灵受伤,她好想告诉他们她没有抛弃他们父子,但她死了,她的心声无法传达给他们。

  一年后,丈夫再娶了,因为儿子还小,穆氏并不反对丈夫续弦,看到再娶的续弦曹氏是丈夫的远房表妹,性子温柔贤慧,对丈夫和儿子又好,她也放心了。

  但为人母的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也怕续弦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偏心,便想多守着儿子几年,若曹氏真能对儿子做到一视同仁,她便能安心去投胎。

  隔年,曹氏生下一对龙凤胎,她观察了她和儿子的相处一年,见她依然对儿子很好,心想她终于可以放心离开,却无意间看到——曹氏在她儿子背后变了张脸,用着嫌恶又森冷的语气说,儿子的相貌长得愈来愈像他生母了,真讨厌。

  察觉到曹氏的不对劲,一直待在儿子周遭,把儿子当成重心打转的穆氏才开始接近曹氏,打探曹氏私下的一面,进出曹氏的房间,才知曹氏自称有失眠症和丈夫分房睡,是因为她时常被噩梦惊醒——

  她亲耳听见曹氏在睡梦中大喊她不是故意害死她的,穆氏这才明白她被诬陷和男人私奔与曹氏有关,原来曹氏这个表妹爱慕她丈夫已久,收买丈夫的亲信制造她和男人私通的假象,在她死后对她丈夫和儿子嘘寒问暖,如愿成为续弦,夺走她的幸福。

  穆氏充满怨恨的去找续弦曹氏,让房间里的物品飞起来吓她,曹氏知道自己撞鬼了,从此身上带着佛珠符咒,房里也放了加持过的法器饰品,让穆氏近不了身,只能隔着一段距离盯住她。

  穆氏说,若曹氏愿意好好善待她的儿子,她愿意原谅她诬害她,间接害她摔死一事,偏偏她只是表面上装着疼她儿子,私心却想让自己的儿子当世子,无法接近曹氏的她,只能远远观察,看着她在打什么主意,那次儿子遭刺客掳走,曹氏满脸的不安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与她脱不了关系,幸好儿子聪明的脱困获救,接着儿子被丈夫送到山上学武五年,她心想着去学武也好,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儿子会被害。

  可,她错估了那女人狠毒的心肠,在她儿子学成回来后,她知道儿子武功高强对付不了他,竟阴险的对他下毒。

  什么毒物她并不知道,只知下了毒,那女人非常怕鬼,这几年来她始终无法靠近曹氏,进她的房间,就连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也都戴有曹氏给的符咒,她难以近身,无法从中查到更多事。

  已经四年了,从儿子十九岁回到府中的那一年,便一直下毒至今。

  穆氏说她一直很想提醒儿子这件事,要他小心曹氏,也提醒丈夫别继续被那个蛇蝎女人给骗了,但他们却看不见她,让她好无助……

  “呜呜……我可怜的儿子……我真愚蠢,死了几年后才知道是那个女人害我的,丈夫被她抢走,连儿子也无法保护……我可怜的儿啊,一直误会我抛下他和男人私奔,这些年来和他爹也处不好,那女人表面上对他们父子好,实则在挑拨离间,让他们父子关系愈来愈差……他还被那女人下毒,我每天都胆颤心惊,怕他会被毒死……呜呜,该怎么办才好……”

  苏小满真想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可那哭声一直在她耳边回荡,哭得好凄惨,愈听愈让人于心不忍。

  可是,她明天还要做生意……

  苏小满挣扎一番后,终于忍不住掀起被子,朝缩在墙角的穆氏喊道:“你儿子把我当成疯子看,还凶狠的瞪我,你要我怎么做?想救你儿子,你得先让你儿子相信我说的话才有用啊!”

  可恶!她明明想眼不见为净,什么都不管的,为什么总心软招惹事?

  穆氏听她这么说,一眨眼飘来苏小满的床上,抹抹泪欢喜的道:“小满姑娘,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有法子让我儿子相信你说的话,只要你对他这么说就行了!”

  苏小满再次忍着羞耻心来到花街,打探一番后,这次是待在牡丹阁门口等人。

  穆氏因为昨晚哭了太久体力透支没跟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鬼会体力透支这种事,所以她只好一个人来。

  当然苏小满又托人替她在客栈的差事,心里不免埋怨又少赚钱了,她同时也有点忐忑不安,照穆氏的话那样说,她儿子真的会信她吗?想起她儿子昨天那样子瞪她,还真令人头皮发麻。

  今天等候的时间并不久,没一会儿,苏小满便看到凌子翊踏出了牡丹阁,她不能无功而返,于是鼓起勇气走向他。

  阿贵率先看到苏小满,惊愕的杵着不动,凌子翊也看到他了,想起是昨天那个少年,脸一沉,朝阿贵使了眼色,然后朝停在右侧的马车走去。

  阿贵马上意会主子的意思,挡住苏小满,不让他靠近,“小兄弟,你昨天胡乱说话,让我们世子爷很生气,你就别再说什么了,快走吧……”他好声相劝,不想为难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少年。

  苏小满眼见凌子翊就要搭上马车,连忙绕过阿贵追去,朝他喊道:“世子爷,我昨天话没有说完……”

  要命啊,别再提到死去的夫人了!阿贵吓得捉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往前追,“不是要你别乱说话,快走吧……”

  “我没有乱说!”苏小满被捉住,只能朝那要踏入马车的颀长身影喊出,“我没有说谎,我看得到你娘,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为了让他信服,苏小满豁出去了,她硬是向前走了几步,小声的朝凌子翊说出穆氏交代的话。

  “世子爷,你娘对我说,你到七岁时还很爱缠着她唱摇篮曲哄你睡,还喜欢她亲亲你的脸颊,但你爱面子怕被说成爱撒娇,所以你娘都是把仆人遣下去后偷偷做的,你爹也被瞒着,这是你们母子间的秘密;还有在你五岁时,玩蜡烛烧了书,她为了灭火被烫伤手,手背上留下一个烫疤,你娘怕你挨你爹骂,都说是她自己烫伤的,要你不能说出去,这件事发生时,奶娘和丫鬟都不在,这也是只有你们母子才知道的秘密……”

  苏小满喘了口气又道:“还有,在你……屁股上有个月型胎记,因为你觉得丢脸,每次都坚持自己洗澡,你娘便笑你说,以后只有你的新娘子才能看你的屁股……”天啊,让她一个闺女说出这番话,也很丢脸呀。

  闻言,凌子翊全身僵住,并没有上马车。

  这样他信了吧,不会再当她是骗子了吧。

  苏小满看他停了下来,得意洋洋的暗忖,岂知他一转过身,那双漂亮狭长的黑眸竟朝她迸出冷冽的冷光。

  苏小满瑟缩了下,呃,该不会她说出他屁股有胎记,说得太大声,让他生气了吧?

  阿贵听苏小满说完,也望向凌子翊,像是在问着,这些话都是真的吗?世子爷屁股上真的有月亮胎记?

  凌子翊横了阿贵一眼,再冷冷瞪视苏小满。

  “世子爷,你心里很清楚我说的都是真的。”苏小满拉开阿贵捉住她的手,鼓起勇气跨步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双寒目道。

  凌子翊那阒黑的眸底流转着深沉复杂的思绪,令人看不透,但下一刻他笑了,微微启唇,轻轻笑出,本来就是个美男子的他,这和煦一笑是多么倾城倾国,迷倒众生。

  “我娘还对你说了什么,可以再跟我说得详细一点吗?这里太吵了,不如上马车说吧,比较不会受到打扰。”他指着马车,亲切的邀请道。

  这话是……他信了?

  苏小满看到他乍放的笑容,先是一震,半信半疑的,总觉得哪里古怪,但她又想,自己说的可是只有他娘亲知道的事,他岂有不信的道理,而且他也示好的愿意听她说了,再怀疑人也不对,而这事自是得隐密的说,这里人来人,进马车上说她是可以理解的,于是她听从了他的话。

  她完全没看到他眸底一闪即逝的冰寒。

  当苏小满发现误上贼船时,为时已晚。

  凌子翊在她之后上了马车,那高大的身躯随即挨坐在她的左侧,袭向她,用右手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制住,她动弹不得,吓都吓呆了。

  “说,那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此时,凌子翊脸上哪还有一丝和煦温柔的笑,那是他向来用在拷问犯人时让人失去戒心的招术。

  苏小满从惊吓中回过神,恨恨地瞪他,搞了半天,他还是不相信她,“我说过是你娘告诉我的!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她想拿开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但她根本挣不开,强烈的威胁感让她感到害怕,而且她发现,她愈挣扎,他就挨得愈近,近到可以清楚看见他完美无瑕的五官,嗅到他身上淡淡混和着酒、茶和胭脂味的男性气息。

  “快说,是谁派你来的,有何意图?是想说些怪力乱神的话来扰乱我,妨碍我做事吗?说,唆使你的人是谁?”凌子翊倾下脸,对着她鼻尖道。

  他无法不这么想,他和皇上交好,或许有人得知他秘密帮皇上办案,故意派了这少年来妨碍他调查。

  苏小满对上他锐利的深眸,感到莫名其妙,被他当成疯子就算了,现在还被他当成犯人审问。

  但,苏小满再生气,也不打算跟他硬碰硬,说她没骨气也好,她只是个市井小民,哪有办法跟达官贵胄斗,更别说现在性命还握在他手中。

  “没有人教唆我,真的是你娘拜托我来找你的!放了我吧,世子爷!”她干笑了笑,恳求的道。

  凌子翊看她求饶,讥讽一笑,“也对,你看起来不机灵,不像当细作的料。”

  她哪有不机灵!苏小满被损了,依然谄媚的笑,“所以,别这么掐着我的脖子了吧,世子爷,有话我们慢慢说……”

  这少年求饶的模样真是流里流气,装模作样,凌子翊轻轻一笑,“我想到了,你故意调查我的事,是想让我信服你有见鬼的能力,日后再说我身边有厉鬼,要帮我消灾解厄,对我狮子大开口,是这样吧!”

  苏小满真不敢相信他说的,连假笑也装不出来了,“你、你当我是神棍在对你招摇撞骗?”

  “不是吗?不从实招来,就送你到官府。”凌子翊敛住笑,眯起俊目威吓道。

  苏小满一肚子气,又在威胁她!这个人什么都不听,只爱扭曲别人的好意!

  她也看出了他对她沸腾的怒气,实在不明白他为何那么生气,好像她说她看得见他娘,是件罪无可逭的事。

  凌子翊如何不勃然大怒,他的生母是他心里的痛、他的禁忌,就算有人在外头对他的生母议论纷纷,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谁料居然有人堂而皇之的一再触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不只如此,说的还是只有他和娘亲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为什么这个少年会知道?

  敢拿他死去的娘大作文章,对他装神弄鬼,想藉此讨得什么好处,他是不会原谅的!

  苏小满受他羞辱,又被他威胁,觉得自己真是好心没好报,难道她还要低声下气求他放了她?

  “世子爷,你真是不孝子!”苏小满抬起下巴,对着他大胆指责。

  “你说什么?”凌子翊眯起怒眸。

  “我说你不孝,你娘连死了都挂念你,央求我帮忙,就是为了提醒你有人要害你。”苏小满直直盯着他道:“难道你没发现你中毒了吗?而且还中毒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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