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儿早他几刻被李进送回,自她口中,账房跟几个厨子都知道了龙焱被普宁公主留下“作客”的事。虽然她没多细诉她跟龙焱的遭遇,可大伙儿一瞧她双眼红肿、气色憔悴,再推敲她几番吞吐的段落,一群年长那么多岁的汉子,全察觉出事情不对劲。
“枣儿人呢?”龙焱进门头一句,就是问起她行踪。
账房理所当然地答:“我刚派人送她回去休息了。”
“她怎么了?”龙焱皱眉。照李进说法,枣儿昨夜已被遣出宫门,他一天一夜没音讯,她应该留在庄里心急如焚守候才对,怎么……
账房被问得一头雾水。“我就瞧她衣服也脏了,还有她爹,一直派人来问她消息,我想说他们两个也几天没见面了……”
“她不是昨晚就回来?”
“没啊!”
龙焱恼怒捶桌,他就想枣儿怎么可能不等他回来,就一个人出宫去,可恶!李进骗他!
“她有没有怎么样?人还好吗……嗳呀!”龙焱突然站起。“我在这儿穷问干么?我看看她去。”
账房劝慰道:“马车刚才送走石姑娘,您就让她好好歇息一会儿,我吩咐过了,晚膳之前马车又会把她给载回来的。”
龙焱点头。枣儿担心了一夜,真该给她点时间休息。
“呐,这是王二亲手做的猪脚面线,您趁热吃。”
“王二回来了?”龙焱一脸惊讶。
“早回来啦!”账房帮忙将筷子递上。“那日您进宫中烹割,庄里休息,我又上门跟他劝了一遍。说来王二这家伙也是刀子口豆腐心,当夜见您迟迟不归,他一早就跑来问我情形,一听我说隔天庄里还得歇息一天,他没二话就马上进灶房工作了。”
龙焱点点头,暗暗庆幸无须多费唇舌,就能得到这最好的结果。“对了,皇上是不是派人送了东西过来?”
“全都收进库房里了。”
“今晚送一半到王二家去,帮我谢谢他。”
账房内疚不已,多亏有枣儿解释,要不,他们都真误会了这么一个好当家。
当晚,庄里厨子一致不让龙焱进灶房帮忙,尤其是王二,更是拍着胸脯表示全包在他身上,要龙焱好好休息个一天。
说真话,龙焱还真感激他们的安排。接连两日劳顿,他早觉得吃不消,是责任感驱使,他才会勉强自己。
“马车还没到?”龙焱已不知第几次问起。
账房摇头笑了。“快了,您就先回房间歇着,石姑娘以来我马上要她过去找您。”
“也帮她煮碗猪脚面线。”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枣儿抵达时,小厮也正好端来面线。一听说是龙焱要人煮给她的,她点点头接了过来。
“我来就好,你去忙吧!”
小厮身一躬离开。
她人还没穿过藤萝树,龙焱就远远瞧见了。
他打开门迎她进来,一双眼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她今天穿着水色纱衣配上月桃色的襦裙,夜里风一吹,轻飘的裙裾似雾般扬起。
来时枣儿刻意抿上胭脂,是想留给龙焱一个最好的回忆,也是想遮掩自己的憔悴。
今早她一听见公主的答复,她便立刻下跪恳求李进,至少多给她一个晚上的时间,她想在见龙焱最后一面。李进原本不同意,因为这与公主交代不合,但捱不过她的泪眼相求,再加上他也明白,公主所以执意拆散他们,只是一时之气,终于点了头,破例再帮她一回。
下午枣儿回到家,她马上同她爹说明了公主的要求,说完,两人抱头痛哭。
说实话,石家真的没什么行囊好收拾,最多的东西,就龙焱送来的聘礼。
下午空闲,她就坐在聘礼前一直瞧一直瞧,然后她做下了决定——今晚,她要提早过他俩的洞房花烛夜。
离开龙焱,她很确定,她是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了,即然这样,她何苦又坚守一个无谓的处子之身。
她不想后悔,她想趁今儿个晚上,好好将她的龙爷,一点一滴敲个清楚、记个仔细。
一待枣儿搁下木盘,龙焱立刻拉起她手,一脸心疼地抚着她脸。“怎么才一夜你就瘦了?”
“还说我呢,你瞧瞧你的手。”她反转他勒痕满布的手腕,刚一牵她,她就发现了。“公主怎么忍心这么对你啊!”
龙焱盯着她问:“你知道我在普宁宫发生了什么?”
“不算很清楚,那夜你没回来,我一直缠着小祺子公公要他帮我打听消息,最后好不容易联络上李大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要宫女看着我,不让我乱跑。”枣儿只能说谎了,明明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瞒他的,可这节骨眼,她又怎么能跟他说实话。
他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可恶,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他恼怒一啐。他想起与李进的商议,那家伙定是为了要让他吃饭,才假意说要帮他忙。
“没关系了,我们都回来了不是吗?”她安抚道。
良宵苦短,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再追究昨晚的事情上,尤其,她还担心自己会不小心说溜了嘴,叫龙焱瞧出不对劲。
龙焱看一看她,突然想起桌上的东西。“瞧我,光顾着说话,面线都凉了……”
“我这就吃”枣儿拉开椅子坐下,细火慢炖熬出来的猪脚入口即化,她虽没什么胃口,一会儿也吃掉了大半碗。
见她吃罢,龙焱拿来巾帕轻轻帮她擦嘴。
“昨晚真的吓着我了。”枣儿低叹一声抱住他。
“我也担心你担心了整夜,好在你聪明,知道求人打听,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宫殿里乱窜……”他边抚着她头边说,突然觉得她头上少了什么。银簪!进宫路上她曾拿下给他看过,说是她娘遗下的信物,怎么今晚没簪着?“你娘的银簪呢?你不是向来不离身?”
她一碰头上发簪,嗫嚅地说:“我……送给小祺子公公了。”
一个公公跟人拿什么银簪……这念头方落,他倏地明白了。“他之所以帮你,全是看在银簪分上,对不对?”
“我身上没带银子嘛!”
“嗳呀!”龙焱自责不已,知道那银簪对她的重要性,他竟然害她失去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纪念之物……
“没关系的。”枣儿不要他记心上。“我娘要知道我拿银簪做什么,她包准不会反对,还会夸我做的很好。”
“但是……”
“你也送了我不少簪子啊!”她将他手柔柔捧在手心,软声相劝。
龙焱低头,看着她不足包覆自己的小小手心,实在难以想象,如此柔弱瘦削的小女子,体内竟藏着如此坚定而稳固的意志。
“我会给你更多。”他抬高手捧住她脸,呢喃地吻着。“只要你喜欢,百支千支,不管多少我都买给你。”
枣儿叹息地感觉他的吻,脑里一个小小声提醒——好好把握啊,过了今晚,以后,就只能梦里相见了……
“龙爷。”她抑住夺眶的眼泪,撑起身子注视他眼,“今晚,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他以为她的意思,是晚上想留庄里睡。“好啊,我待会而要人理个房间出来……”
“不是。”她摇头。“我意思是……跟您一起。”
“你……”龙焱吓了一跳。
“我怕。”她突然抱住他,小脸直蹭着他胸口。“虽然李大人没告诉我公主为什么留下您,还把您用铁链拴着,我好担心,这事日后还会发生……”
说到这儿,她眼泪咚地滚落。“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不知羞,我也知道我们在不久就要成亲,但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什么万一……”
枣儿确实点出了龙岩的隐忧。今中午李进突然说他可以走了,可问公主怎么安排他,李进却三缄其口,不过一瞧普宁宫一副要办喜事的气氛,他心里着实不安。
他很怀疑公主所以放他走,是皇上的意思,改明儿贵公公就会拿着圣旨,命他定要与公主成亲。
他抬起她脸亲着。“明一早我就上你家,求你爹让我们马上成亲,好不好?”
他会如此提议是因为要枣儿占住正室位子,他打赌皇上不会容许普宁公主嫁给他为妾。再来他也担心普宁公主会对枣儿不利,公主一再提醒,她随时可以摘了枣儿脑袋,为了预防这事,一还是尽早跟枣儿成亲为妙。
仓卒成婚虽不是什么十足的好法子,可这当头,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保全了枣儿,其他在说。
来不及了……枣儿哭着点头,表面是同意他的请求,但她心里无比清楚,现在不管他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他俩的结局早已经定了。
“别哭。”他轻轻吻去她颊畔的泪。“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的新娘子怎么可以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
“我开心嘛!”她勉强说话。
龙焱一把将她抱上床榻,然后拉扯她腰带,脱去她身上纱衣。
枣儿满脸红底捂着上身。欲盖弥彰地露出底下艳桃色的抹胸。
桌上柜上的灯烛照亮她莹莹如玉的藕臂与肩胛,他着迷地伸出手顺着柔细的料子上抚,一路来到她颈后,一拉,软化的缎布立刻往下滑脱。
“噢!”她娇呼。
他瞅着她笑。“你不知道,我等今天等多久了。”
……
他贴在她颈侧喘着气,直过许久,才缓慢地退离她身体。枣儿被那过激的触感唤醒,脸贴着床榻长吟了一声。
他抽开头枕将她纳入怀中,拨开沾在她颊畔的乌丝,关心地问:“还好吗?”
她困倦地长眼,恍若无声地轻喃道:“比还好还要好……好很多。”
他爱怜地注视她汗湿的脸庞,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情感,丰沛的令他觉得恐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在愿意待在他身边,他能否承受得了?
他抓起她指尖轻吻。“答应我,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要永远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
她眼睫颤了颤,一会儿才张开眼睛看着她最心爱的男人。
“不会的,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离开你?”她点点头,答话的声音里藏着收掩的极好的心痛。
“我相信你。”他满足地亲吻她额。
对不起……
她将脸埋进他胸膛,紧咬唇逼自己不能哭出声音。
如梦似幻的美满,终也到了完结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