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人群熙来攘往,一名身材高姚的女子姿态优雅的踏出入境关口。
她黑发及肩,自然地披散在肩头,白皙细致的小脸上戴着一副价值不菲的墨镜,朱唇抹上了淡淡嫩粉色的唇彩,拎着白色小皮包,一身轻便。
那自信优雅的模样,总会让错身而过的旅客忍不住惊艳,回头多看她一眼。
看见了前来接机的人,她一出关,脚步便直接往那个同样一身轻便,也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走去。
“回来啦!”梁家宽摘下墨镜,墨镜后是一双看起来有些凌厉,但此刻充满了温柔笑意的双眼.他虽然没有伸手触摸他,眼神中却充满宠溺。
“我回来了。”梁盼盼也摘下了墨镜,藏在墨镜后的是一双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的美眸。她仰头看着他,笑意盈盈。
“搭飞机累不累?”他体贴地接过她拎在乎上的皮包,大手扶着她的背,带着她就要往外走去。
“当然不会啦!想到终于可以回家,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累?”她笑颅着高她一颗头的兄长,朱唇弯起。“倒是哥,你跷班来接我可以吗?”
“小公主要回国,如果不来接机,外公会一掌劈死我。”
“太夸张啦!”她笑着拍了他胸膛一记。“外公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
“哼!你又知道了?”梁家宽不可置否的哼了声。
“因为我是外公最疼爱的老公主啊!”梁盼盼甜甜的笑着,一副小女儿矫态。“所以他绝不会伤害老公主喜欢的人。”
“说什么傻话,你才不老。”
“那是因为你是哥哥,你宠我嘛,所以不会嫌我啊!”她爱娇地勾住他的手臂撒娇。
“是是是!”他翻了翻白眼,“我不宠你要宠谁啊?”
“嗯?这可很难说喔,要看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帮我找一个嫂子啰!我很想要有可爱的小侄子可以抱呢!”
“哈哈哈,再说吧!”梁家宽咧嘴一笑,三、两下就把话题拉开。“我们快回去吧,外公和外婆等你等很久了。”
两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便出了机场,梁家宽的黑色轿车正静候在一旁。
为了来接妹妹,他特地请大宅的司机开车送他来接机,就是想把握时间和她多聊聊。
梁家宽倾身为她打开车门,看着梁盼盼温柔可爱,与母亲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笑颜,心中实在庆幸能够顺利找回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虽然当时是他开车不慎撞上她,害得她不仅受了重伤,甚至失去记忆,不过,他衷心感谢老天让他们找到了她。
儿时因为被绑架而失踪的梁盼盼,是向来感情深厚的梁、苏两家人这二十几年来心中唯一的痛。
当年她失踪后,不到几年,母亲就因为太过担忧而抑郁而终。
而从小到大,梁家宽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个妹妹失散在外头,没想到找了那么多年后,居然会让他在那个雨天赶着回公司的路上给撞上。
虽然这伤势严重得让盼盼躺了两个月病床,可是,梁家宽有时也会很阿Q的想着,还好老天让他“撞”上了她。
这么多年来梁家对她的亏欠,他会用剩下的生命来好好呵护、照顾她作为弥补。
事实上,不仅是梁家宽,不管梁家或苏家,上上下下每个人全都是这样的想法。
所以,不管是身在日本的梁家人,抑或留在台湾的苏家人,没有一个不是把纤弱的她放在手心上小心翼翼的照顾着。
“遵命!”梁盼盼小手抵在眉上,淘气的对哥哥敬了个礼,这才弯身坐进车内。
车子很快驶离了机场。静静地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梁盼盼虽然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有些迷惘。
她终于回到台湾了……
去年的一场车祸,让她的记忆全都消失了。
在亲人的坚持下,她被送到日本休养,一方面也陪伴移居日本多年的爷爷、奶奶。
这一休养便是一年,她身体上的伤早就痊愈了,但心里却好像还有一大片空洞。
她不知道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拥有这么一群爱她、疼她,宠得她几乎可以无法无天的家人。
分处日本、台湾两地的亲人们,几乎把她捧在手掌心呵疼,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心怕融了,总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
但是她却总是在恍惚中有着不太适应的感觉,或者应该说,是不太自然的感觉。
粱盼盼垂下眼睑,目光有些复杂。
虽然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家人的存在,但他们好像是她期盼已久,却从来没有得到的,填补了她内心那个寂寞又孤单的黑洞。
然而,这仍弥补不了那大片空白的部分。
虽然他们总是说,过去就过去了,失去的记忆回不来也没有关系,只要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可是……
车子驶上了高速公路,眼前笔直的路仿彿无限延伸,大小车辆从车旁疾驶而过,梁盼盼愣愣地望着车外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风景,不自觉皱起了眉。
“怎么了?觉得台湾空气太糟、交通太乱吗?”打一上车就不动声色观察着妹妹的梁家宽,若无其事的开口。
“才不会呢!”她眨眨眼,转头对坐在身旁的哥哥露出笑容。“我只是觉得回来台湾真好,我喜欢台湾。”
“所以你不喜欢日本?那我打电话跟奶奶说一声。”梁家宽作势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远在日本的奶奶挑拨离间。
“哎呀!别乱说话,日本、台湾我都一样喜欢啦!”梁盼盼急忙扑上前欲抢哥哥的手机。
“那你刚才干嘛皱眉头?”粱家宽挑眉,收起手机,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哪有?你看错了。”她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耍赖,笑得一脸无辜。
“是吗?”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她可爱的笑容,梁家宽也忍不住扬起笑意。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掩去了头上手术的疤痕。
虽然以前的记忆她想不起来,不过,他希望她永远不要记起,就这样永远当他们最可爱的小公主就好。
对,永远不要想起来!他黑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转瞬就被笑意掩盖,所以她并没有察觉。
梁盼盼漾出笑颜,任梁家宽摧残她好不容易留得比较长了些的头发,也悄悄将那笼罩着她心头的薄雾藏得密密实实的。
体贴的她,一点都不希望家人又为了她而忧心。
她去年出的那一场严重的车祸,已经让几位老人家忧心难安,她不敢,也不愿意再让大家担心了。
“好哥哥是不会刁难妹妹的!”她顺势倒向他的肩膀,笑眯了眼。
“是是是!你扣上这顶大帽子,我哪还敢动你啊!”梁家宽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梁盼盼则回了他一抹更甜的笑容。
车行平稳,没多久就到了苏家位于台北市郊的大宅。
一下车,梁盼盼便有些紧张地深吸了口气。
她挽着梁家宽的手臂,让他带着她走进屋内,回到这个她如此陌生,却是她居住多年的家。
又是深夜。
一辆黑得发亮的轿车滑进车库内,身材高壮却一脸疲惫的男子从车内跨了出来。
他习惯性皱着眉头,爬了爬有些凌乱的头发,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屋内一片黑暗,他也懒得开灯。
鞋子随意地搁在玄关,宣叙华就着窗外透进的光线在屋内走动着。
他先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随随便便在黑暗的浴室简单冲过澡,之后拎着啤酒便坐上床铺。
“呼……”他不自觉吁了一口气。
已经过了多久了?
宣叙华咕噜咕噜灌着啤酒,沐浴后的头发还滴着水滴。
再也没有一双温柔的手细心为他吹干头发。
没有人会温言软语的哄他上床。
没有人会一早为他准备一杯温热的牛奶与早餐,甚至贴心的将报纸熨过,避免油墨沾上他的手。
没有人会轻轻地抚着他的眉间,试图抹去那些皱折。
没有人会以柔软的双臂紧攀住他的颈子,仿彿害怕溺水似的,软声恳求他占有她,拥泡她。
没有人会那样乖顺一如天使般站在门后,等着他打开门,再甜美的对他嫣然一笑……
就算不开灯,他的脑海里还是能够清楚记得这间卧房里的每个摆设,每一个他们相处过的痕迹。
虽然很不想,但宣叙华却不能不承认,他从来不了解徐盼云。
她为什么会愿意当他的情妇,又为什么会那么突然就离开?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珠宝、首饰、衣服,不管是他买给她的礼物,或是她自己后来添购的东西,全都还摆在这儿,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瞬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连一句话、一封信都没有留下,她就这样走了。
他后来曾经仔细搜索过整间屋子,却只找到一叠藏在茶几下的报纸,叠在最上头的四份报纸,每一份都写着他即将联姻的消息。
他连告诉她这件事并不会真的实现都还来不及,她就消失了。
而他,也从那个时候失眠到现在。
他睡不着,不仅在自己的房子里睡不着,在这个为她购置的别墅也睡不着。
但是,这里至少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他从来不知道她喜欢拼布,是因为在房子里翻到一些拼布的书,一些缝到一半的半成品,还有一些被她收纳得整整齐齐的布料与各式各样的针线工具,才知道这是她的兴趣。
他也从来不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时间整理这间别墅,才能让他从来看不到一丝脏污与灰尘。
他更不知道,出了这个屋子,她会去哪里。
她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她还有什么样的朋友?
她就这样消失了。
表面上,他还是很冷静的工作着,没有人看得出他失眠得厉害,没有人看得出他心上悬着一个人。
他也曾试着说服自己,徐盼云不过是个情妇,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羁绊,她想走,他也留不住。
但……去他的没有羁绊!
他要是真的放得下,也不会一年来都摸黑在屋里喝着啤酒,以酒精麻醉自己,试图入睡了。
他请征信社帮他寻找,就是找不到她。
也是在寻人的过程中,宣叙华才知道,徐盼云居然是个孤儿。
她在不到三岁时被遗弃在育幼院前,由育幼院抚养长大,徐盼云这个名字也是院长为她取的。
才国中毕业,她和一些年纪相近的姊妹们就分别到工厂去打工,之后半工半读完成高中和大学学业。甚至直到毕业多年,成为他的情妇,她都还固定拿钱资助这间抚养她长大的育幼院。
从小就不愁吃穿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居然有人是这么辛苦过着日子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直那样温柔娴雅的她,居然有这样坎坷的童年。
她从来不向他要求什么,从来没要过什么。
但是,她却也什么都不要,什么也没拿的悄然消失。
盼云,你到底在哪里?
宣叙华疲惫的眼里充满血丝,紧皱着眉,痛苦的一口暍尽啤酒,之后握扁了铝罐,准确的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里。
他沉痛地往床上一倒,嗅闻着她遗留在上头的淡淡香气,品尝着内心的痛苦与寂寞。
盼云,你究竟在哪里……
“盼……”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啊,你来了,等我一下,晚餐马上好!”看见来人,她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惊喜。
没想到他这么早就过来了,现在甚至还不到晚上七点呢!
她满心喜悦,却刻意压制着雀跃之情,试图以平稳的声调对他轻轻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