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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习董娘 第7章(1)

  “你真的不让恰吉进来?”踏进房里,周持南还不住回头,房门外还听得见恰吉的吠叫声。

  “去做你的工作。”他不耐地催促着她,自己便又走回床上看着笔电。

  “西装你应该自己找,我又不知道你要穿哪件。”她边说边走进更衣室。

  “随便都好。”

  随便都好?她不禁回头看他一眼。如果随便都好,那干么要她找?她有疑问,但不想问,因为不想和他近距离相处,因为她会害羞。

  认命地在更衣室里找西装,她是知道西装是什么的,而他挂在衣杆上的西装外套少说也有几十件,全都是暗色系的,甚至后头一排都是全黑的,一点花样都没有,不像庆余穿过条纹的或者是浅色的。

  怕黑,但更衣室里的衣服又是黑色居多,真是个矛盾的人,既然这样,她就随便拿件黑色的就好了。

  随手抽出一套黑色西装,也不知道是抽得太大力,还是底下本来就卡住东西,在她抽出的瞬间,有个小盒子掉了下来,她赶忙蹲下一瞧。

  木制盒子?她拿出一瞧,打不开拉不动,改用推的,盒面动了下,顺利地滑开,里头铺上一层红色软缎,掀开一瞧,竟是一颗玉雕桃。

  她拾起一瞧,竟是难得一见的血翡翠,翠绿带着红,依着颜色雕成了一颗桃子,最红的一处竟还雕出了一只瓢虫,教她不禁惊叹这雕工算是鬼斧神工了,但最教人难以置信的是这血翡翠的玉质极为上品。

  这种宝贝竟然搁在更衣室里?

  她本想拿到外头问他,但想了下,便朝衣杆靠墙的底部望去,才发觉里头还有一列隐密的木架,上头搁放不少的大小木盒。

  像是挖到宝一样,她把衣杆推到一旁,蹲在木架前,正打算在里头寻宝时,却瞥见搁在最里层有个非常破旧的木盒,然而吸引她注意的并不是破旧,而是她似曾相识,像是在哪见过。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搬出前排的木盒,硬是将破旧的木盒端到木板地上,直盯着木盒良久。

  没来由的,她心跳得很急,双手更是不住地颤着。

  不是恐惧不是害羞,而是她隐隐约约记得这盒子……但她却迟迟不敢打开盒子,就怕里头盛装的不是她记忆中的物品。

  是爹爹送她的那个盒子吗?她抚着盒面,想着她的盒子有个特别的卡榫设计,不是推拉掀翻,而是——

  “陆姿颖,你在干什么?”南仲威倚在门边问着。

  从刚才就没听见声响,教他不得不走来探探。

  她吓得停住了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或询问这个盒子的来历。

  “你怎么会对这些破旧的东西有兴趣?”南仲威大步走到她旁边,瞧了木盒一眼,单手将木盒拿起。“想看就拿到外头看,蹲在地上看,象话吗。”

  见他离开,她也赶紧起身。“你小心一点,拿好一点,别掉下来了。”那木盒已经很破旧了,肯定禁不得摔,更怕摔了之后里头的东西跟着损坏。

  南仲威把木盒搁在床上,没好气地回头瞪她。“你是真的以为我残废了?”木盒是不轻,但也没重到让他滑手的地步。

  “不是……”

  见她眼巴巴地盯着木盒,他往床面一坐,单手将木盒底拉高四十五度角,一会便听见喀的一声,再将木盒放平,盒盖已经自动弹跳开。

  “这个木盒是南家的传家宝,从什么时候留下的已经不可考,但确实是南家祖先留下的传家宝,一代代地往下传。”他将盒盖掀开,里头是一张黑檀打造的古代棋盘几。

  周持南怔怔地看着棋盘几,脑袋是一片空白,可泪水已经热着她的眼。

  是她的棋盘……爹爹送给她的棋盘!

  “很特别吧,我拿出来给你瞧瞧。”

  “我来吧。”她吸了吸鼻子,在他动手之前,已经轻柔地将棋盘几取出。

  棋盘几是由黑檀打造,但上头的棋盘是用月光玉嵌入,以黑色螺钿为线,作工极为精致,是她爹委请大内的玉匠精心打造,而黑白双色棋则是用墨玉和血玉打造,分成两钵就搁在棋盘几底座的抽屉里。

  她微颤地拉出抽屉,果真瞧见两钵棋子,而且还有——

  “玉算盘,很别致吧。”南仲威本是意外她竟知道底座有抽屉,但一瞧见玉算盘,便取出献宝。“南家打一开始就是经商,做票号的,一直延续到现在,没丢了老祖宗的脸。”

  她颤巍巍地接过手,轻拨着由血玉和墨玉制成的算珠,彷佛过了许久,经过了数百年甚至是千年,终于回到她的手中,可对她而言,这两样宝贝是她不久前才刚得到的。

  之前听稚青提起四大家,她就认为南仲威可能是南家后人,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确定,如今她确定南仲威确实是南家的后人,否则爹娘送她的成年礼不会成了南家的传家宝。

  想不到竟还能保存得如此的好,想不到在她有生之年,她还可以轻抚着她曾收过的礼。

  “你怎么了?”南仲威瞧她不发一语的打着算珠,像是极喜欢,但眸底却噙着泪,教他猜不透她的思绪。

  周持南摇了摇头。“很特别。”除了这么说,她还能说什么?告诉他,她是他南家祖先?他肯定又会把她带回医院,那就免了吧。

  南仲威瞅着她半晌,从钵里取出黑子往棋盘一放。“这座棋盘几的来历已经不可考,只有世世代代留下来的祖训,要南家子孙寻找南家长女周持南。”

  周持南怔愕抬眼,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教她不能呼吸。

  父母给她的名字,在这一刻被人唤出,彷佛瞬间定了她的魂。

  那是极难解释的感受,不该有人知道她的名,但他却在这一刻唤了她的名,证实了她的存在。

  而他的说法……岂不是意味着她再也回不去了?

  否则怎会有世世代代留下的祖训,寻找着南家长女周持南?

  “听说,祖训就刻在这棋子上头,只可惜这是草字,大半都看不出是什么字。”他将棋子翻面,果真上头刻着龙飞凤舞的字体。

  周持南见状,拿起一瞧,心头一窒,随即将所有的棋子都倒出,全都翻到刻字的那一面,铺在棋盘上,不住地凑着字。

  “……你在干么?”

  “我……想要拼凑看看。”她随口搪塞着,想着爹爹的习惯,先将两色棋子分开,再依字拼凑着。

  “那也别全搁在这棋盘上,这棋盘其实是有点问题的,不是十九道,而是十七道的,不是正规的棋盘,棋子放不下。”

  见他要拨下棋子,她赶忙制止。“没关系,我就这样拼凑,你别碰。”

  这棋盘是她十七岁生日,爹爹送的,不是正规十九道,那是因为爹爹要庆贺的是她十七岁的生日,就连棋子也各有一百七十颗。

  娘说成年礼是十六岁,可她的成年礼却是等到十七岁,因为娘说要等到她满十七岁才给,娘说她不希望她离开,想法子避开各种可能,十七岁那日,娘开心地替她庆了生辰,但就在她满十七岁的两日后,她从山崖坠下……

  她颤着手拼凑着棋子,惊见上头雕的不是祖训,而是爹娘给她的信息……爹娘百寻不到她,弟弟妹妹们不死心地一找再找,开枝散叶也嘱咐着子孙再找……她以为自己被隔离在外,可是哪怕时空相隔,家人的心依旧紧系着。

  棋子上雕刻的,是爹娘的思念,是弟妹们的盼望……她没想到自己竟能收到这千百年前的家书,仅属于她的珍宝。

  “你拼凑这个做什么,你真看得懂?”南仲威动手欲拾起一颗棋子,却被她一把挥开手,错愕抬眼。“你在干么?”

  “别碰!”她冷声斥喝着,泪水随即夺眶而出,滑落她苍白的脸颊。“别碰……”

  “你……”他一肚子怒火被她的泪水浇熄,教他手足无措了起来。

  周持南不能言语,时空相隔的思念,只能化为泪水宣泄。

  因为她知道,她不可能回去,就算找到周湘……她也一样回不去了。

  她再也不能偎在爹娘怀里,这一走,是生离,也是死别,直到这一刻,隐忍多时对这世界的恐惧和不安,和得知自己世世代代被惦记寻找,两种情绪冲击着,如滔天巨浪般地侵袭着她,教她像个孩子似地哭泣。

  南仲威不能理解她的悲伤,但她哭得不能自已,那股伤感和哀恸感染着他,教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也许不会哄她,但至少他可以给她一个怀抱,任她哭着闹着,在她哭累后,紧紧地拥抱她。

  天色渐暗,屋外传来房车的声响,不一会有人进到屋子里,像是疑惑为何客厅和厨房的灯都暗着,赶紧开了南仲威的房门,就见——

  南仲威伸出食指往唇上一指,包庆余立刻将舌尖上的话给吞下。

  后头的易稚青往里头一探,就见床上摆着破旧木盒,木盒旁有个古式棋盘,而她就睡在南仲威的腿上。

  她怎么了?易稚青无声问着。

  南仲威朝她摇了摇手,示意无事,再摆了摆手,状似要他们别吵醒她。

  易稚青和包庆余对看一眼,随即轻声关上门,准备打电话叫外卖。

  而房里,南仲威垂眼看着哭累睡倒在他腿上的她,随手拾起一枚棋子,却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她突来的悲伤,必定是和这棋盘有关系……还是说她曾有什么悲伤的过往和棋子有关?他想了一个下午也想不出结论,想动嘛,又怕会扰醒她。她好不容易睡了,他想让她多睡一点,省得她一醒来又掉泪。

  他无法安慰她,所以他只能尽其可能地不让她掉泪。

  垂眼瞅着她的睡脸,双眼有些红肿,甚至连几丝垂落脸颊的发都被泪水浸湿黏在颊上,可以想见她的悲伤无从压抑。

  而她的眼泪,咸涩地烫进他的心版上,教他莫名不舍。

  长指轻抚过她泪干的脸,彷佛就连长睫上都还沾着泪滴。他不能理解,明明是一张从小就相识的脸,但为何在她失忆之后,他总觉得她的面貌有些改变,眼神气韵变得恬淡娴雅,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也许,因为这截然不同的性格,反倒勾起了他的兴趣,又也许,她提议离婚的绝决和现在相较落差太大,才会教他一再牵挂她。

  长指抚过她柔嫩的唇瓣,教他不由自主以指腹摩挲着,情难自禁地俯近她,然而就在即将吻上她的瞬间,她蓦地张开眼。

  他屏住呼吸,注视她初醒时惺忪带媚的眉眼。以往,他们是分房睡,而现在,她总是比他早起,所以他不曾见过她初醒的迷蒙媚态,从不知道原来她初醒的神情竟是恁地诱人。

  周持南愣了下,突地扬笑,脱口喊,“爹……”她回去了吗?

  “嗄?”爹?什么东西?

  他错愕的神情,教她猛地清醒。“呃……我……”她是睡昏头了不成,怎会错把他看成了爹。

  “你是要叫……孩子的爹?”如果是这样,他勉强接受。

  她脸颊微晕,想否认,但又觉得没什么好否认的,事实就是如此了呀。不知该作何回答,她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睡着了,我……”等等,这枕头好像有点硬。

  她侧眼望去,瞧见他的脚,猛地爬起身,惊觉自己竟是睡在他的腿上。

  “动作轻点。”他嘶了声。

  “我把你压疼了?”她满脸愧疚。

  “不是,是麻了。”已经麻到这条腿好像不是他的了。

  “对不起,我……”她伸手轻抚着他的腿,他随即将她拉住。

  “别碰,麻了。”整条腿像是被充了电流一样,麻到他心都快停了。

  “对不起,我……到底睡了多久?”

  “七点半了。”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

  她瞠圆了眼,像是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睡了三个钟头,而她一直睡在他腿上,这……“你应该把我叫醒的。”

  “无所谓,大概是昨天打雷让你睡不好,你才会睡得那么熟。”

  周持南羞怯不语。一开始真的是雷声害她睡不着,可后来是因为他的怀抱让她无法入睡,但累极了,还不是照睡不误?

  就连方才,她竟哭累了,不知不觉地睡在他腿上,她真的是太糟糕了。

  不知道待会他会怎么问自个儿,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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