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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赌要服输 第五章

  湛静清醒过来,窗外还蒙蒙的暗。

  房里的浴室传来冲澡声,他回来了。

  她按下床头小灯,照亮微微的能见度,自衣柜取出干净内衣裤、男性衬衫和休闲长裤,叠在床沿,备以让他著衣。

  浴室门打开,看见坐在床边的她时,他微微惊讶。

  “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自己醒过来,才发现你回来了。”

  “不再睡一会吗?”他靠近她,亲吻她的额心。

  “你快把头发擦干,会著凉的。”她推推他光裸的胸口,催促他。

  “帮我。”他故意露出央求的无辜模样,就爱看她无法拒绝他的心软。

  她当然不会拒绝他。“来。”她已经摊开毛巾等著要照料他那头柔软黑发。

  他享受起她的温柔。

  “我作梦了,梦见国一时候的你。”湛静从镜中看见成熟的他,梦境里,他还那么青涩,十几岁的男孩,脸孔有著七分的稚气,现在那股稚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男人的味道。

  这几年他比国一长高了二十五公分,而她还停留在国三的身高没再动过,他是个道道地地的男人,社会的洗练让他稳重不少,他的职业迫使他培养出外形上的冷峻,但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热情的人,热情又体贴,在她面前,毫不掩饰他孩子气的那一面。

  “哦?那时我的样子很矬耶。”往事不堪回首。

  “有一点,我也是呀。”

  “你都没什么变,只有头发留长还烫鬈……呀,这里长大不少。”他变身成狼,将贼笑的脸孔埋进她浑圆饱满的胸脯。

  她低呼,脸颊爆红,身体一闪,跌进了大床间,他不放过她,尾随而来,在床中央逮著她。

  跑呀,再跑呀,猎人对于会挣扎的猎物才最有欲望想捉。

  “尹夜!”她只有在脸红和生气时才会喊他全名。

  他亲吻她的脸颊,撩动她的长发,爱抚她细腻的肌肤,显而易见的情欲就镶在他深浓的眸色里,他这神情代表的涵义她是熟悉的,毕竟她和他已经结婚七年,七年都可以算是老夫老妻了,在床上的尹夜总是像火,温暖又烫人。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但他不在意,凌乱的黑发,使他看起来危险又俊美。

  “头发……”她垂死挣扎,还在滴水的发,随著主人的放纵,将水渍留在她胸前。

  “别管它。”把心思全花在他身上就好。尹夜沉迷地加深吻,伏在她身上,刚沐浴完的他,肤上都还透著热气氤氲,热水残留的热度熨烫著她的掌心,胶著的唇呼应著她的梦境,他和她就是在视听教室里吻著,然后被同班同学亲眼撞见……

  “你不专心。”他很不满,动作不再轻如羽绒,探进她内衣的大掌霸道地开疆拓土。

  “你不是一夜没睡,现在才下班回来……你应该要休息……呀……”她克制不了地发出呻吟。

  尹夜的嘴完全没空回答她,它正忙得很。

  当他存在在她身体里时,她忍不住颤抖,捉紧他肌肉贲起的手臂,闭起眼,随著他浮浮沉沉,任由他操弄她的感官,接受他的给予,她为他的一切而喟叹喘息,为他的一切疯狂著迷,他的强悍,会为她而柔化,他的躁进,也会为她而放缓,他让她觉得自己倍受宠爱,让她觉得自己不后悔当年做下的赌注。

  那天,在视听室里,两人的恋情曝光,虽然两人并没有更逾矩的肌肤之亲,但仍然在班上引发一阵风暴,得知消息的导师把他们带到办公室斥喝。

  导师骂她,为什么不自爱,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被爱情冲昏头;导师骂他,自己不学好,还去带坏好学生,自己想弄臭自己的未来,不要拉她当垫背的。

  导师骂完,双方家长也来了,接棒继续骂。

  尹夜的母亲打扮得宜,铁灰色的套装,金框眼镜,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严肃的眉宇间有著和尹夜类似的味道,她踏进导师办公室旁的小会议室坐下时,手上还在接一通重要案件的电话,讲了十分钟后,她挂掉电话,第一句就是对导师抱怨:“我很忙,有什么事快点说。”

  “尹太太,是这样的,尹夜和湛静同学……”导师哇啦哇啦哇啦重述视听室里的情况。

  尹夜的母亲听毕,两道细秀的眉连动也没动。

  “刑法第二百二十七条,对于未满十四岁之男女为性交者,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双方都未满十四岁,一般检察官都会予以缓起诉处分,若真的告上法院,双方都会有罪。”她家儿子不会比较吃亏。

  “尹太太,我们不是来请教你法律问题,而是针对这件事做讨论,要麻烦你回去好好管教尹夜,不要再发生这类的事情。”

  “臭小子,要发生关系拜托你等到成年,然后找一个成年的女生,别到时惹出事端要我和你爸替你收拾!我不是从幼稚园开始就叫你背法条吗?!”尹太太手机又响,她起身,递出一张名片给导师。“我有事,要走了,麻烦你跟那个女同学的家长说,要告我儿子的话,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喂,我是——”她一边讲手机一边往办公室外走,没再回来过了。

  导师头痛。接著是湛静的妈妈,一个打扮得很良家妇女的女人,听完老师重复视听室的点滴,一张脸苦得可以榨汁了。

  “小静,你……被爸爸知道,你会被打死的!”湛太太挤不出其他字眼,只能不断喃喃说这句。

  湛静低著头,不发一语。

  “湛太太,你真的要注意,这家伙不是品行优良的好学生,如果湛静是和其他认真读书的男同学交往,只要不影响功课,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说不定他们还会互相鼓励求进步,但是跟尹夜我就绝对反对到底,湛静是个很乖的女孩子,她这个年纪很容易被骗,几句甜言蜜语就被迷得团团转,被尹夜带坏怎么办……”

  导师对尹夜的评价低劣得可怜,湛太太听得直抽冷息,她不认识尹夜,但是连导师都不看好的男孩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敢听导师说完,她拉著湛静就要回家,好像只要湛静和尹夜再多待在一块半秒,就会染上什么病毒似的。

  “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不准再跟她纠缠!”

  “妈,尹夜不像老师说的那样——”安静许久的湛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要帮尹夜澄清人格。

  “你还敢替他说话?!你还是好好想想晚上怎么跟爸爸解释!”

  湛静被带走,尹夜还在原地罚站。

  但是两人并没有很听话地断绝关系,否则今天她也不会躺在尹夜的身边,看著他在欢爱之后餍足的香醇睡颜。

  她二年级被调到A段班,在那里,个个同学功课都好,她并不特别突出,加上是二年级才进入新班级,她花了好多时间适应,也必须适应自己不再是班上第一名的挫折,尹夜留在原班级,老师和家长以为他们没有见面的机会,从一开始的紧迫盯人到后来的放心松懈,让他们见面的机会渐渐变多。在图书馆里,她读书,他伴读,偶尔他还会教导她课业上的问题,她对于尹夜的厉害已经不再惊讶,她被吓到麻木了。

  他因为逆叛而不上进,也因为不想变成他家里那群高知识分子的嘴脸而不上进。

  毕业后,她考上第五志愿,虽然还没达到父母心目中满意的目标,但也算是名校,高中的生活不比国中轻松,因为还有大学得考,她又重蹈升学的地狱,让书考试读书考试读书考试,然后在读书考试之中,安插著尹夜的位置。

  她顺利考上大学。

  在大学二年级那年,她和尹夜手牵手去逛街的画面被二哥撞见,家里再度掀起波澜,更糟糕的是,她爸爸还认识尹夜——因为尹夜和孟虎他们聚赌被她爸爸捉过,那时尹夜已经是间小小赌场的负责人之一,一切都还只是刚起步,雏鸟的羽翼仍稚嫩。

  尹夜在她父母心中的坏印象一直没有办法翻身,父母当然反对到底,强硬地逼迫他们两人不准再见面,并且从那一天开始,上学放学都有大哥二哥妈妈轮流来接她,她以为这一次和尹夜分手分定了,在房里放声大哭,她和他交往六年的纪念日,是在眼泪中度过。

  尹夜在她家楼下等她,她知道他天天都来,六年的感情,她和他是一块成长的,要割舍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释怀。

  她大概被眼泪冲昏了头,向来乖顺的她做出了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疯狂的举动——

  她跟著尹夜私奔。

  私奔,她以为是电视上才看得到的桥段。

  她知道这是太大的赌注,她知道爱情不一定永保新鲜,她知道人的心可能会变,也许这一走,在五年之后、十年之后,甚至要不到半年,她和尹夜感情转淡,又或者两人走到分手一途,她该怎么办?她怎么样都不可能回复到现在的心情、现在的单纯、现在的湛静。

  跨出家门第一步时,她就有了退缩的打算,她会害怕,害怕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下错了赌注,然后输得一败涂地……

  尹夜那时朝她伸来了右手,等待她将掌心交给他。

  她赌了,将自己赌给了尹夜。

  或许她是幸运的,遇上尹夜,这个爱她的男人。

  结婚七年,他对待她的方式一如以往,没有嫌腻,没有挑剔,始终温柔细心。两人结婚时都太年轻,是吃苦过来的,没有得到两家人的谅解和祝福,可是他们没有吵过架,好几回她因为离家出走的内疚而情绪失控,故意拿小事和尹夜争吵发泄,他像是明白她的幼稚,只是抱著她,不断不断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声音好轻好软好迷人,直到她气消了、直到她反省自己的失控,他才会停止。

  虽然因为赌场规模扩大而变得忙碌,他不曾将疲倦带回家来,在她面前没有臭脸过,无论多累,也都会陪她说说话,听她讲讲今天发生什么事,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他也没有不耐烦。

  她以前一直没有办法将“好丈夫”这三个字套用在尹夜身上,从认识他开始,他给她的感觉总是有些懒散,有些不想管事的淡漠,对待人有些距离,但她错了,对她而言,他太好了,好得让她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好赌运。

  当初是偷偷逃离家的,即使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对于湛静仍有根深柢固的影响。

  她很担心被熟人发现她,心里虽然总是想起父母和哥哥们的脸孔,想见他们、想得到他们原谅,可是恐惧日积月累越滚越大,让她反而退缩起来。

  她知道父母一定很气她,说不定到现在仍无法谅解她,若易地而处,换她变成父母的角色,她也不会释怀女儿的逃家。

  想到父母亲的伤心难过及愤怒,她就好沮丧,却始终不敢回去找他们,实际上更害怕的是当她回去时,父母亲完全不要认她的绝望。

  她被自己的矛盾情绪折磨得憔悴,有尹夜陪她的时候,这些情绪她可以轻易压下去,但当尹夜去工作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她可以坐在电话旁边,看著按键发呆一整天,当她惊醒时,发觉自己已经拨下父母家的电话号码,而且正在等待接通中,听见母亲的“喂”声,她吓得挂断电话,然后将头蒙在抱枕里啜泣。

  这几年,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尤其是五、六年前,忧郁症让她食欲不振,睡不好,吃不下,还经常头痛,在心理、生理毫无准备下,她流掉一个孩子,几乎三天两头跑医院,尹夜最累,赌场医院两头跑,目睹她小产的他余悸犹存,好几回她睡醒过来,都看见他坐在她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眼布满血丝红通通的,不知是几晚没睡还是刚哭过了,她掉泪,他就抱著她安抚。

  他陪她走过那段痛苦的日子,成为支撑她的最大力量。

  她现在,很幸福。

  “下午我们去外面吃。”尹夜睡了短短三个小时,早上九点醒来,在厨房流理台前展臂抱住娇小的她,用脸颊轻蹭她的发涡。

  “好呀,可是我不能陪你太久,我还要去管委会处理几份文件。”她正在泡麦片,捧著热呼呼的杯子,一杯给他,一杯给自己。

  “静,你可以不用工作,又没有多少钱,我养得起你。”他承认,自己骨子里是大男人,信奉男主外女主内的沙猪教条。

  “我知道呀,你们的场子已经完全上轨道,你给我的生活费多到足够让我每天买一个名牌包还有剩,可是我想做些事,不然老待在家里很无聊……”

  她在大楼管理委员会里担任小助理工作,月薪不到两万,管委会成员都是左右邻居,一块处理整栋大楼的杂事,小至聘任清洁员打扫,大至逢年过节的睦邻活动,全是管委会的事务,她的工作包括打打会议纪录、发发传单、收收挂号信、接听住户拨到办公室里的电话,闲暇时还能窝回自己家里休息。

  她不敢去外面找工作,担心被家人遇见,管委会的职务正好合乎她的需要——事少离家近。

  “我怕你太辛苦。”

  “辛苦?现在是上班时间我还能待在这里喝麦片,哪里辛苦?”她笑。

  “你的身体一直没养好,前几天不是还在发烧?”

  “我没事了,真的。”为了强调她的保证,她拉著他的手往自己额心放。“你看,体温很正常吧。”

  “如果是打发时间,我不反对,但要是太累,就要听我的话,留在家里休息。”不能像一个正常丈夫陪伴她,让他对她有歉意。赌场的作息日夜颠倒,别人睡著时,赌场正是最热闹的开始,等到清晨,场子才歇业,大家忙著早起赶公车上班,他才要回家睡觉,他觉得她的孤单是拜他所赐。

  “嗯。对了,中秋节你会休息吗?”

  “中秋节?没办法,那天冬青说要在场子里办活动,邀请熟客回来屠杀。”熟客全是肥羊,中秋节这种大节日,不屠杀对不起自己。

  服务业是没有假期可言。

  “这样呀……管委会说中秋节要办烤肉活动,问我们去不去。”已经被问了好几年,她也婉拒好几次,她是活动小组之一,帮忙拟订烤肉要采买的用具和食材,也要帮忙清洗材料、切、串、打包、分类,但最后她都没有出席,管委会的组长力邀她携伴与大家同乐,让她好为难。

  “你想去的话就去呀。”他不是一个管老婆管很严的老公,也不反对她多交朋友。

  “只有我去,有什么乐趣呢?我去回绝他们。”

  “抱歉了。”连简单的烤肉聚会都没办法陪她。

  “没关系的。”她给他笑容,要他安心,她并不在意参不参加团体活动,只在意能不能和他在一块,再有趣的烤肉、再大的月亮,没有他,对她都不具任何意义。

  月圆人团圆,女孩子总是对这种广告词没有抵抗力,她不应该在意小节日,无论是不是中秋节,他和她都是团圆的。

  “你要是喜欢烤肉的话,找一天我带你去清境农场。”

  她点头。

  两人连袂回到客厅,家里整理得一尘不染,是尹夜最喜欢的简约风格,她也喜欢,房子里没有繁杂的设计,家具就是摆设,原木色的装潢中最突兀的反而是酒柜上一只色彩鲜艳的彩绘花瓶,里头插著一枝白玫瑰。

  “阿夜,我们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有一个孩子的话,就有人陪我了,我也会比较忙一点,你说呢?”

  “再过一阵子吧。”他轻拍她的肩。

  “我已经把自己养得很健康了,生孩子没问题的。”她知道他反对的理由,这件事她在几年前就曾和他讨论过。

  “我比较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事实。”她太瘦弱了,加上几年前流产的经验吓坏他,他不想她冒险。

  “阿夜——”

  “这种事不用急,慢慢来。”

  “可是我想在三十岁之前生。”高龄产妇对自己、对孩子都比较有危险。

  “那不是还有三年的时间吗?”

  “阿夜……”

  “比起孩子,你比较重要。”尹夜这句话,宣告他不容动摇的决心,湛静说不过他,只能噘嘴,败下阵来,他笑著偎过来。“要人陪,我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我以后会尽量多拨点时间陪你,场子那边了不起少分一点,我当个不管事的小股东,这样一来,让你每天看我看到烦,好不好?”反正小股东一个月进帐百万不成问题。

  “可以这样吗?其他三个合伙人不会翻脸?”

  “管他们的。”

  他是有了爱人没了兄弟的狼心狗肺,他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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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静将烤肉大会的传单分送到每一个住户,完成这个工作后,她搭乘电梯准备回办公室。

  “……我猜她是情妇。”

  “我也一直这么觉得,你们有谁见过她老公?”

  “我看过几次,都是早上六点多才回来,下午就出门了,你们想想,哪种工作时间是这么奇怪?八成是趁上班前来偷情。”

  “不过她看起来不太像情妇。”情妇不都得美艳时髦又狐媚?

  “也许那个男人喜欢她那类型的。”人不可貌相。

  湛静知道,这几位太太们在谈论的对象,是她。

  她不只一次听见她们这样说,她们在她面前总是和蔼可亲、笑容可掬,暗地里还是会拿她出来说嘴。她轻叹口气,刻意发出脚步声,让里头的她们知道她快进来了,收拾收拾三姑六婆的嘴脸,换回亲切好邻居的表情吧。

  嚏嚏嚏……

  屋里的对话内容快速转变。

  “烤肉当然一定要买香肠,烤起来还会喷油,多香呀!”

  “对对对对对,每个住户都计算一支的话,至少要买一百支耶。”

  “猪血糕也一定要买!”

  “我回来了。”湛静走进来,不意外大家恢复熟悉的热络,只有太太甲是管委会的员工,其余几位都是来串门子的邻居。

  “尹太太,我们刚刚才讲到要买什么食材,你有没有好的提议?”太太甲勾著她的手问。她就是说她像情妇的人。

  “……抱歉,你突然这样问,我也下知道,要不要做个住户的问卷调查?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打出表格。”湛静不破坏邻居间的好气氛,当作没听见她们之前不礼貌的对话,反正无论在学校还是出了社会,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情况,谁没遇见过呢?

  “好呀好呀,用问卷让住户自己写,我们再负责买票数最高的那几样。”太太乙还积极地打开便当盒。“这是我自己做的烧卖,尹太太、蔡太太、陈太太,你们要不要吃看看?”

  “谢谢。”湛静意思意思地尝了一颗。对了,她应该也可以做烧卖给尹夜吃,等会去买材料。

  “尹太太,你结婚几年了?”

  在湛静加入管委会之前,她没有太多机会和邻居攀谈,她忙著生病忙著调养身体,最常出没的地方是床和医院,也难怪邻居太太们对她好奇。

  “快七年了。”

  当别人情妇七年了?!太太甲脸上明明白白就是写著这个惊呼,嘴里还能跑出全然相反的句子,“你看起来很年轻,那你很早就嫁啦?”她目测湛静不超过三十岁,要是结婚两三年还没什么,七年?那不是二十出头就被包养了?!

  “嗯。”

  “是因为……先上车后补票?”不对呀,没看见湛静带小孩出现在众人面前呀!

  “不是。”是因为尹夜不想她没名没分的跟著他,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她离家不久之后,两个人就去公证了。这番话,路人甲乙丙丁没必要知道。

  “你没有孩子吧?”

  “没有。”湛静坐在电脑桌前,开始画表格。

  “结婚这么久怎么还不生?”太太丙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不孕也是婆婆妈妈很爱的话题之一。

  “我先生说不急。”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说什么享受两人生活,还想多玩几年啦,尹太太,你要当心,很多人避孕避到以后想生都生不出来。”什么不急,八成是情妇没资格生吧?太太乙笑脸告诫湛静,眼里却又是另一种唾弃。

  “谢谢你的关心,陈太太,我会注意的。”制式化的回答,湛静的心思根本只在萤幕里的表格字句。香肠、猪血糕、生香菇、牛肉、猪肉、鸡肉、热狗、虾子……可复选。

  湛静有问必答,但用的字数都极少,不失礼,但也保持距离,不将家务事一字不漏全提供给三姑六婆当茶余饭后的闲话来磕牙。

  “你先生是做什么的?很少看见他呀。”太太甲改为调查金主身分。

  “……做点小生意而已。”湛静脸上笑容挂得稳稳当当。

  “烤肉那天他会来吗?”

  “不会,他要上班。”

  “中秋节还要上班?!什么公司呀?真没人性。”

  “服务业。”湛静按下列印键,印表机吐出完整的问卷调查。“蔡太太,你要不要看看哪里有缺什么要补的?”她递给太太甲。

  “哦……”快速瞄过去,随便啦,问卷又不重要。“可以可以,就这样。尹太太,你应该跟你先生说,中秋节大家都是在一起团圆的,赚钱很重要没错,可是也不能没日没夜嘛。”嘿嘿,一定是金主中秋节要在家陪元配,所以情妇只好寂寞过中秋,望月兴叹。

  “没办法,他公司忙。问卷没问题的话,我去影印,再发送给住户。”快速Copy几十份,收整齐,发送去。

  “尹太太——”

  哎呀,跑掉了。

  “你看你看你看,她心虚了,一定是被包养的情妇!”当事者不在,话题又重新回到说坏话的原点。

  “让尹夜听到他一定会生气的……”湛静摇摇头,被当成谈论的对象她不是很在意,就算被外人误解又怎样,她确实是尹太太,名正言顺的尹太太,尹夜对她又是无可挑剔的好,她并不需要因为别人的猜测而动怒,但是尹夜不一样,他很在意这种小事,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他都不准许别人胡说八道。

  将问卷投进信箱,看见柱子上张贴的烤肉大会广告海报。

  “中秋节呀……”

  以前妈妈都会准备好多好多的食物,大哥会和爸爸抢著生火,二哥最懒,只想等吃,她呢,在剥柚子,她最喜欢柚子了……

  呀,她在想什么呢?

  湛静甩甩头,将团圆的画面甩去。

  今年的中秋,得和之前几年一样,一个人吃著月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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