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况良好没什么塞车的情况下搭计程车,竟耗费将近一个钟头才抵达所谓的宿舍。
又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袭上常沁心头——以后上下班多不方便呀!
睡眠时间少了,交通费多了,这实在不是很令人高兴的情形。
什么宿舍嘛……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建筑群——
这是什么宿舍啊?!
这是地处台北近郊一处三楼半透天型高级住宅区,黑亮色系的外墙壁砖呈现冷艳而独特的风格,两两相对的楼房约有二十户,每户皆有平面双车库及展现各家主人不一样调性和品味的前庭后院。
这哪是什么员工宿舍,根本就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豪宅好不好?!
常沁下了车,计程车司机钱一收就立即扬尘而去。
午后四点半,阳光照映在常沁头发上,风透着冷意微微吹起,她一人站在几尺高的黑色锻铁大门外,感到冷也觉得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低头凝视自己手上那串钥匙和遥控器,她似乎没有力量去使用它们。
太扯了!太夸张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常沁突然对着大门狂吼一声。
天晓得进了那样的华屋,里面有什么在等着她?
这些华屋无疑就像童话故事森林里的巧克力屋一样,美丽的外表之下是充满不可预知的危险。
她深受诱惑,更因诱惑而产生惶恐。
在她的认知与经验里,天底下没有一栋员工宿舍是这样的!
正在内心交战之际,突然有辆车的声音在这宁静的一区,由远而近传来。
待常沁转过身,眼光都还没落个准,只见那辆黑色跑车已沿着绿荫车道朝她直线冲过来,一时间,吓得常沁呆若木鸡,根本失去逃生的应变力。
“啊——”
常沁掩面长声尖叫,几乎魂不附体,心脏快负荷不了那惊吓,待车子停下,她的叫声也停止之际,她已整个背都贴上铁门,而那辆疯狂的车正巧停在她跟前。
两公分,只差两公分,她就变成肉馅了!
车门开启关合和脚步声陆续传出,常沁缓缓放下手,张着惊恐万分的双眸,无辜又胆怯的望向来人。
一望,便整个呆掉。
“展绍颀?!”
惊吓过头,常沁整个脑子被怒气灌得满又涨正待发泄,这下逮到恶人,她只能连名带姓的叫吼,什么副总不副总的礼貌称谓,全忘了!
“有!”展绍颀大声应答着,走路有风的走向她去。
“你干嘛撞我?”
“没撞到。”展绍颀调戏的眼神瞄了下她腰际,随后又将视线落在那吓得一会儿白又气得一会儿红的美丽脸蛋上,他的笑容里早已掩不住狼心得逞的快意。
忍了许多时日,费了好一番心思,现在他可将她弄到跟前,心里的痛快真不是三言两语可形容。
“就快撞到了!”瞧他言下之意好似没撞到真可惜似的!常沁又忍不住吼他。“难道你都没感觉要撞到人了吗?你怎么开车的!”
“来来来,出来再说。”看她夹在车与铁门之间,他也心疼,于是朝她伸出手想将她牵出来。
常沁瞪视着他,根本不想领情,她宁可从另外一边小心翼翼的挤出来。
展绍颀不置可否将手收回,神态自若的绕回车子后面,从容等待她脱困而出。
“没事吧?”他假好心的问。
“人没事……”心里可不快到极点!常沁气呼呼的瞪着他。
但她气归气,他毕竟是上司,何况……现在他是她真正的顶头上司,再加上此时此地四下无人,她压根儿不敢对他怎样——
要命!她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心里可气得想杀我,是不是?”展绍颀一步步笔直的往她靠近。
是!只要他再往她靠近一步,她就会这么做!
“请不要靠近我!副总。”常沁伸出手隔空挡驾,一再得罪长官实在不好,她只好尽可能的将语气放柔。
“我只是要请你将大门遥控器给我,我猜你会比我早到,所以才托朱店长一并将遥控器交给你的。”
“你说什么?”常沁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为什么她要把遥控器给他?为什么?为什么?
“再自问为什么,其实就怕心里的怀疑变成真。
“这道铁门是日本技术制造,我手上只有一副,所以我们只能共享了。乖,快把遥控器给我。”展绍颀手心向上,手指调皮的凹了凹,催促她。
“这是宿舍要用的,不是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沁,你看!”展绍颀双手往她肩膀一搭,将她的身子转向面对那些华丽的建筑,他指了指远端一栋的楼顶,慢条斯理道:“最尾端那栋,我把它叫做‘颀屋’,一二三楼是我住的,宿舍在顶楼,有户外楼梯可独立出入,那是你住的。”
砰!
常沁像被枪从太阳穴给狠狠打了一弹,脑中轰然作响,惊骇不已回首仰望展绍颀,后者低俯着头,像是已等待她的视线许久,就为了捕捉她吓死的表情。
该死的笑容、该挖出来的眼睛!更该砍的是他紧抓住她肩膀不放的双手!
“这算什么宿舍!而且为什么你也住这里?!”常沁扭动着肩膀,仍不愿轻易接受脑子里意识到的事实,急欲摆脱他再次的钳制。
“我安排你住这里。”
“为什……”不,她不再问为什么了!因为她已经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切都是阴谋,展绍颀的阴谋!
“我用心良苦将你弄来,能不能给我点温馨的回报,不要老是恶脸相向,行不行?”
她正在气头上,展绍颀还敢大言不惭,只能说他是脸皮厚到家、无耻到家。
“展绍颀!你的意思是说,我住的地方是你安排的?那么……我直营店的工作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若真是如此,她真是跟他没完没了了!
她或许渴望直营店的工作,但也必须坦荡子心,像这样靠他的关系即使得到再了不起的工作,她也没有成就感。
“都是我安排的,没错。所以你又欠我一次人情,如果你有心报答我的话,洗衣煮饭扫地都不必,以身相许就可以……”将歪理硬拗成真理是展绍颀厚脸皮把妹绝招之一。
“展绍颀!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又没惹你!”顾不得上司下属分际,常沁气到无以名状,打断他的自说自话,冲着他大吼。
“我想怎样?从一开始我就表明我想要你,你从不当真,也不听我的话,我只好以自己的方式想办法得到你。而且你确实惹到了我,关于这点,你千万不要再否认。”
“我哪时候惹到你了?说话要真凭实据,你不要乱安罪名好不好?还有,你又是哪时候表明你……”要我?常沁猛地住嘴,静默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要她?他竟敢大大方方指名,他要她?她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花名在外的他发生任何关系啊!
从头到尾所有的暧昧都是他造成的,她无辜得很。
这下更好了!她被设计来台北,还得住在内有色狼的宿舍,真是欲哭无泪。
“从那通打错的电话开始,你我就结下不解之缘,你要知道,你愈想推开我,只会让我愈想得到你,所以常沁,不如乖乖认命,顺了我……”
瞧他说的是什么鬼话连篇,连古时候土匪用语“顺了我”这三个字都说出口!
常沁暗自吐了半碗血不止,根本再也听不下去他的自说自话。
“展绍颀你真有气死人的本事!请你不要再说了,恶心死啦!”常沁羞愧的尖叫,用力挣脱他的掌控。
冷眼让佳人从怀中溜走,展绍颀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我以为我该是有迷死人的本事才对……”
有,有!迷死人的本事他绝对有,但不适用在她常沁身上!
她避之唯恐不及,一点也不想被他迷死。
“展绍颀——”常沁气得头发都快烧焦,心想自己离乡背井所为何来?
被骗的不满与被轻薄的耻辱一直扩散到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她真觉得自己好天真,好傻!
笨笨笨,笨得可以!
“我们先进去再说吧!外头愈来愈冷了。”展绍颀只好先安抚这发飙的女人。
“我不要进去!”她是笨,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常沁头一扭走到门边蹲下来,并环抱着自己的膝,缩成一团的她,看起来像个流浪在外的受虐儿。
“你——”
“替我叫计程车,我不要待在这里。”
“你要我叫计程车我就叫?我展绍颀是这样被差遣的吗?你搞清楚点行不行?”
“你耍贱招骗我来我就来?我常沁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你放尊重点行不行?”
“好好好!我讲一句,你顶一句,你好样的!也不想想现在除了我你谁也没得靠,竟然胆敢一直耍大牌,我倒要看你多会耍?”展绍颀冲到她前面,又是大掌一伸,命令着:“遥控器拿来!这顶级宿舍你爱住不住,不住你请便,我可是要进去的,拿来!”
常沁迟疑半天,也只能将钥匙串交出去。
“你考虑看看要不要听我的话、照我的安排,在我将车开进去之前,都还来得及。”说着,展绍颀在遥控器上按了几下,两扇铁门各往左右慢慢打开,他也爽快上了车。
天色渐暗,气温降得很低,常沁舟车劳顿忙了一天,说她不累那是不可能的,但要她妥协,她的傲气也不允许。
而且她深知,一旦她妥协一次,再来她就没有退路。
她一点也不敢轻忽展绍颀的本事,他太霸道了。
从先前被他夺过一吻,现在又被他骗到这儿来,在在都证明他无孔不入,事事针对她,她防不胜防。
就在展绍颀将车子驶入门内车道时,常沁“唰”一声站了起来。
从后照镜窥看,展绍颀以为她会追上来向他投降,在车里得意地笑着。哪知判断错误——
只见常沁拍拍衣服,行李一拖就顺着车道往外走,头也不回。
好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