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管事的掌权者,有一个不吉利的名字,黄泉。
每当有人问起这个名字的来历与内情,黄泉就会回答——
“因为我有个同伴叫碧落。”
那是黄泉时常会提起的一个人,但没人晓得碧落的身份背景,连黄泉也不知道碧落的生死下落。
认识黄泉的人都清楚,黄泉的生命里有一个重要的同伴——碧落,可是碧落从未出现过。
反倒是常在黄泉身边打转的昆仑商行杭州分号的管事——程瑞霖,与黄泉更为亲密。
每隔三五个月,程瑞霖就会不辞辛劳的从杭州赶到洛阳。与黄泉拿个三五天,再依依不舍的离开。由于两人举止过于亲密,有关他们有暧昧的谣言在昆仑商行里流传多年。
如今的世道,律法甚严,规矩众多,在外人眼中,两个过于亲密的男人是有些妨碍风俗的。
“我进门的时候。发现那个领路的小丫头在偷偷瞪我,那一记眼神尊佛蕴藏了许多怨恨与哀愁,这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曾经招惹过这个小丫头……不,不止是她,我发现整个洛阳分号的人都不喜欢我来,为什么?难道我长得不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了?”
在六月的大好晴天里,程瑞霖又来了。他踩着一地的落花走进黄泉的书房,没等黄泉开口。劈头就是一段丰骚话。
“我记得你一向挺惹人嫌的,喜欢你的人没几个。”黄泉看着帐本,面无表情,把喝了一半的凉茶,递给不请自来的客人。“给你喝的就不用泡新的吧矿?”
程瑞霖切齿片刻,眯眼打量起黄泉的衣着打扮。“你是故意装无知的对不对?明明是姑娘家,偏偏装得像个男人似的,害我每次来找你,都让人以为你我之问有什么可疑的癖好!”
“什么癖好?”嗯,这笔帐好像有问题?
“你完全没注意到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男人吗?外人会误解我们两个男的关在屋子里做些古怪的事。”
“你别来找我就好,若非你来得太频繁了,也不会惹人注意。”黄泉还是不怎么在意。
“我的重点是,你一直扮男人是不是——”
黄泉截断他的话。“当男认。行事便利些,和人谈生意的时候,女人的身份有诸多不方便。”
“可你总不能一辈子装男人,辜负青春!”
“我没有装,只是别人看到我就觉得我是男人。”
程瑞霖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帐本,与坐在长案之后的她目光交会。
“看看你的样子。披头散发不穿女装,长得本就不男不女的,声音又雌雄莫辨,谁能分得出你是男是女?”
在他的指责声中,黄泉把心思从公事中抽回,起身正视着面前小了她几岁的程瑞霖。
“这事我们谈过很多遍了。别人要误会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且有奸情。那是别人心思不正。我们何必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作风?即使我换回女装,在外人眼中孤男寡女的我们,若没有名正言顺的关系,太过接近也是有违礼教的。所以你就抛开成见,活得更勇敢一些吧,孩子!”
程瑞霖有些愕然。
黄泉拍拍他的肩膀,趁他语塞之际,以长辈的姿态继续说:“你这次是不是又来跟我说废话?是的话,请直接回去。别浪费彼此的宝贵光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空陪你玩,明白吗?”
程瑞霖放弃似的沉重叹息,有气无力的说:“我这次是来邀你和我一起到京城。‘醉红尘’在京城重新开张了。”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得黄泉面色立变,双目微瞠。
黄泉身段偏瘦,人却很高。她的相貌俊美阴柔,五官轮廓清晰秀丽。穿上男装,俨然是个翩翩佳公子。
从她进入商行以来,没人察觉出她是女子的事实。她的言行不像个女人,连清亮的嗓音也不带丝毫女性的柔媚。
尽管她年少时也曾像寻常少女一样活泼开朗,然而那些单纯可爱的面貌,已随同她的过去,还有年少的同伴们,一起封藏于消失多年的京城头牌妓院“醉红尘”里了。
那家毁于大火的妓院,如今重新开张,这是否代表着,她往昔失散的伙伴们,回来了?
“我尚未听说过此事……”黄泉想了想,正色的问着他:“你有派人打探到什么消息吗?”
“派出去了,可我等不及消息传回来,我要立刻到京城去!”去那个养育过他们的地方,也许可以找到对他们而言,曾经失去了的,最重要的人们。
黄泉附和的点头,心情与程瑞霖同样的急切。
她乐观的想着,应该能见到她时常思念的久别的人:有为她取名的妓院老鸨,有收养她的红牌花魁,还有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碧落。
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