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不在焉的告诉罗炎儿,从此处到边关都是与朝廷战役结束后,摄政王画分给他的赔偿。
罗炎儿一听,注视他没有表情的睑质问:「你一直在等机会与朝廷撕破脸,我和他……」
她捧起手中的骨灰罐,「恰好为你提供了契机是吧?」
穆檀悦摊摊手。「你应该反过来说,是朝廷需要开战的机会,我的所作所为都是被迫的,没人会放着安逸舒适的日子不过,热衷于打打杀杀。」
「连对我做的『那些』也都是被迫的吗?」她逮住他的话柄,咄咄逼人。
罗炎儿加重的语气提醒了穆檀悦某一个深夜里的美好回忆……她在他怀里如何柔弱的抗拒,掉下了多么委屈的泪水,动情时羞耻得通红的身躯。
穆檀悦扬了扬嘴角,心猿意马,费了好些力气控制自己,不立即吃掉眼前含怒带嗔的女子,重温当初销魂的享受。「我以为那一夜发生的,是我们彼此都认可的,你、我都会为此负责。」
罗炎儿深呼吸,制止自己吐出咒骂。
此时此刻,她是自由的,大可以扑上去痛宰穆檀悦一顿,但她不是穆檀悦的对手,一旦交手,她很可能沦为被痛宰的那一个,她要冷静!「够了,穆檀悦,别以为我和寻常女子一样,在乎什么世俗礼教,那些废物对我罗炎儿来说,一文不值!别说我和你过了夜,即使我有了你的骨肉,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逼我和你成亲!」
穆檀悦挑了挑眉,相信她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以她双亲对她的纵容,他毫不怀疑她最终能够随心所欲的去做些惊世孩俗的事。「郡主,我了解你的倔强……」
「你一点都不了解我!」罗炎儿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
穆檀悦被她那双大眼瞪着,却不反感,他很喜欢她炽热的目光,不在乎那里面包含了何种情绪。「好,我不了解你,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肯安安分分的嫁我?」
她的理由只有一个,「带着你的虚情假意去骗别的女人吧!」
穆檀悦摇了摇手指。「不会有别的女人,我承诺过你的双亲,我王府里的侍妾将全数遣散,安排她们另外生活,今后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罗炎儿被他认真的眼神所注视,听着他恳切的话语,她的内心烦躁无比。「算了吧!」
她才不相信他的保证,不仅如此,她也不相信他对她有真实的情意。「你和九王爷有什么交易,我不清楚,但你和朝廷激战之时,他轻易夺权,随后他割了几块地给你,说实话,你帮了他什么?」
「这与我们的亲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如今不是把目标放到我身上了吗?你这种人,除了皇图霸业之外,还会把什么放在眼里?儿女私情?想骗谁!」
穆檀悦姿态闲散的坐在对面,看罗炎儿用极不友善的态度噫测他的动机。
「说什么娶了我以后若有孩子,会留给我父王抚养,骗谁啊?我父王又不会比你长寿,任何东西只要被你染指,最终还不是都成为你的所有物?」她不信任他,不认为他对她有情。
这个男人要娶她,一定是为了她背后的利益,他是为了得到她家族势力而来的——罗炎儿坚信!
「你到底是想娶我,还是想要操纵我的家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乖乖配合,让你今后能毫无顾忌的夺取我的自由,控制我的一生?」她逼问不休。
穆檀悦只是默默微笑,不做任何的辩解,内心却十分讶异。
罗炎儿认定的种种情况,实际上,是他最不在意的……
他真的很讶异,自己竟从未「妄想」过得到她家族的权势,占有罗炎儿的欲望从来都不是为了那些利益而萌生的,但他没有澄清。
对罗炎儿好声好气的说话是没用的,他不是三皇子,所以她不会信任他!穆檀悦无言的凝视她,心里又开始有点不是滋味了。
罗炎儿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愈来愈受不了他深沉得猜不透用意的眼神。
「郡主,我只想解释一件事。」
「如果是澄清你的动机,那就免了,我不是无知少女……」
「你都快二十岁了,当然不是什么少女。」
他调笑的言词令她凶狠的睑顿时散发出羞怒的红光。
「我想解释的是,你怎么看待我,如何抗拒我,我都不在意,只要你有本事逃脱出我的手掌心。」
逃不了的话,就只能请她认命的待在他给的天地,慢慢习惯他直到她喜欢上有他相随一生的日子。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恶霸之人!罗炎儿无措至极,不知该怎么做才能与穆檀悦抗衡?
她一路反抗、一路失败,被穆檀悦带回他位于山林中的王府。
府里的人已开始筹备婚事,穆檀悦更是公然将罗炎儿安排到他的寝房,两人同居一室。
每天每夜,他都强迫她习惯有他片刻不离、如影随形的日子。
虽然他不曾再占她便宜,但他无所不在的身影,比两人的肌肤之亲更令罗炎儿感到别扭。
「你最近变乖了一点,有什么预谋吗?」意识到蛮横的郡主放弃了反抗,观察了她几日,穆檀悦终于想研究她反常的态度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罗炎儿坐在他房里的长榻上,手指抚弄着垫底的虎皮,无力的说道:「我打又打不过你、说也说服不了你,还能怎么样?」
「这就认命了吗?这可不像你,郡主。」穆檀悦让人送来食物,端到罗炎儿手边的小桌上。
她顺其自然的吃了起来,不像在家里闹脾气,还用绝食来抗议。「我想通了。」
「前几天你才信誓旦旦的声称,绝不会如我所愿的顺从于我,怎么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穆檀悦惊叹给她看。
罗炎儿见他得理不饶人,心里暗暗咒骂,她之所以认定穆檀悦不好相处,并非没有原因,看看他现在这种不肯退让,总是逼迫她的态度,教自幼受尽宠爱的她如何受得了?
「我又没说我肯嫁你,你不要太得意,我只是懒得白费力气跟你这种无法无天又不讲道理的人纠缠。」
穆檀悦淡淡一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僵局,无法扭转彼此的对立,偏偏又放不开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执迷……
他多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够像对待三皇子那样对他,露出笑脸,温言软语,坦诚相待,这一日几时才会来?
「你的双亲已上路了,很快的他们会来这里为我们主持婚事。」穆檀悦终止了无意义的情思,轻声对她说。
罗炎儿冷笑。「别以为他们帮得了你,到底是我的亲爹、亲娘,他们最终还是会听从我的主意。」
「我相信。」什么样的爹娘就能宠出这么骄傲的姑娘,穆檀悦不用想也知道,依靠平阳王和王妃来制伏罗炎儿是没有胜算的。
他凑到她面前,打趣的问:「或许我该尽快让你怀有我的骨肉?」
罗炎儿震惊,还没下咽的食物梗在喉咙,呛得她难受的咳个不停。
「呀……慢慢吃,不用急,我不会和你抢的。」穆檀悦移了个位子,坐到长榻上,靠近她的身子,让自己的气息完全包围住她。罗炎儿抬头怒视他,想躲开又怕闪避的行为太丢脸。「那么今晚,我是不是该开始努力了?」他贴在她耳边问。
舌尖微微采出,舔了她柔软的耳垂。
一股麻痹人的热流在瞬间掠过罗炎儿的四肢百骸,她忍不住了,忙不迭的躲闪他愈加没规矩的骚扰。
穆檀悦提前搂住她的腰,抱她坐上他的大腿,使她离不开他温暖的怀抱。「这几天我们同床共枕,你应该习惯了我的身体。」
他暖昧的语调令她又一次尝到羞耻的滋味。
「谁习惯了!」罗炎儿用力抬起双拳,捶穆檀悦的肩膀。
虽然失去内力,她的力气仍是不容小觑,穆檀悦吃痛的钳制住罗炎儿的手腕,苦笑道:「除了我之外,这世上还有谁敢娶你?」她的身体忽然一僵,没来由的想起她短命的未婚夫。
穆檀悦扳正她的睑,见她没由来的意志消沉,他的思绪一动,立即明白她又想到什么了。「还是忘不了他?」
罗炎儿咬起嘴唇,硬是不回话,别开睑看向别处,目光飘移到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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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有一片新移植的玫瑰,花开得正香,娇媚如绝色佳人,尽情绽放着动人心魄的美。
昨天清晨,穆檀悦强行带着她把三皇子的骨灰安置在花丛之下,然后和她亲手种上无数玫瑰,使「那个人」永远寄宿在那片花丛里。
原本就鲜美的花朵,此时更加艳丽了。
罗炎儿惘然的注视着那些玫瑰,虽然昨天和穆檀悦争吵过,明知道不该这么对待三皇子的骨灰,应当早日将其下葬;可实际上,她并不讨厌穆檀悦的安排,像这样一转头就能看见「那个人」以另一种方式生存在眼前,她内心的伤痛似乎因此得到了安抚:
尽管这种安抚来得多么自私,恐怕三皇子并不乐意吧?
「我应该将他风光大葬的。」罗炎儿愧疚道。
「你怎么晓得他不喜欢这样陪着你?」穆檀悦感觉到她的语气没了敌意,相对的,他的语调也变温柔了。「也许比起冰冷孤单的墓地,他更愿意在阳光底下,让你一转眼就能看见。」
罗炎儿沉默了,抱着她的男人了解她的伤痛,他趁虚而入、攻她不备,总是能捕捉到她最脆弱的刹那,拉近两颗心的距离,得到她的好感,令她抗拒不了他给的温暖。
此刻,他拥抱着她,让她舒适的依赖在他的怀抱,与她一同欣赏美丽的花,为她柔声轻吟着某位文人所写的诗。
「麝炷腾清燎,鲛纱覆绿蒙。宫妆临晓日,锦段落东风。无力春烟里,多愁暮雨中,不知何事意,深浅两般红。」
他的语调太轻柔,仿佛在唱着求欢的情歌;罗炎儿禁不住产生了幻觉,幻想自己变成了一朵娇艳的玫瑰,为他开放……
她赶紧镇定心神,又羞又怒的吼道:「写玫瑰的诗这么多,为什么一定要念唐彦谦这首?」
「郡主更喜欢『折得玫瑰花一朵,凭君簪向凤凰钗』吗?」穆坛悦摸了摸她蓬松的长发,想着插上一朵玫瑰后,她看起来会怎样?
罗炎儿受不了穆檀悦调戏人的手段,忍无可忍的强行离开他的怀抱,起身面对他,瞪着大眼逼问:「说实话,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吧?」
她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受不了半点虚情假意!
「请问郡主是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很好奇。」穆檀悦含笑问,如同在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样,笑容里有着宽容。
「假如你喜欢我,怎能忍受我的心里有别的男人?至少我是绝对不能忍受我所爱的人——惦记别人!」
穆檀悦摇摇头,露出意外的神色。「原来你也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心里有着谁,如何惦记,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罗炎儿呆了呆,怀疑他是在嘲笑她,但又不确定。
穆檀悦趁她失神,重新将她揽回怀里,大掌攫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得到你的人是我,像这样把你拥在怀中,随意触碰,和你说话,闻着你的气息,这才是真实的,比任何虚幻的想法更有意义。」
「哼!我另有所爱,你也不在乎?」
「我在乎。」穆檀悦捧起罗炎儿怨气冲天的脸蛋。
他认真的神情慢慢融化了她的脾气,她哑然,忍不住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