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站着,沉默不答,就在这时──
“凤舞王,没娘娘的命令,您不能进去啊!”
凤舞眼色阴鸷,如入无人之境的大步走进殿内,一点也不理会苏拉塔在他身后的声声呼喊。
一看到他的身影,尹牧慈的心头一暖。只要有他在,她相信任何事情都无法伤害她。
“母后!”凤舞的目光看到她的时候一柔,不过随即不露痕迹的冷眼定在母亲身上。
“凤舞,怎么不通报一声?”织兰看着儿子,脸上已没有之前面对尹牧慈的激动。
“母后将我的人从别馆带走,也没派人知会过我,不是吗?”他冷冷的回应。
织兰闻言,眉头紧蹙。一个女人不单得要独力抚养稚子成长,还要一肩扛起一个国家的兴亡,她不能脆弱,也不许凤舞软弱,但这样的态度却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少了寻常母子的那份亲匿。
不过倔强的她并不在乎,对她来说,只要凤舞能够如她所愿,成为独当一面的君王,其他的都无所谓。
“罢了,你来了也好,哀家反对你娶这个平民女子。”织兰直接将话说白,毫不隐瞒自己的不认同。
“婚姻大事,儿臣自会处理。”凤舞面无表情,直直的看着她,“不劳母后费心!”
“这是什么态度?”织兰不禁发怒,“你可是一国之君,婚姻大事岂能容你胡来?!”
“是否胡来,儿臣自有定见。”他双眼低敛。
她瞪着自己的儿子,不懂他的心思,她可以肯定这女娃在未毁容之前,绝对有张如尹千雪般绝世的红颜,但是现在她脸上有了伤疤,一个容貌已毁的女子,她不懂为何凤舞还要如此坚持?
“你以为你有能力可以将她脸上的疤痕除去吗?”她怀疑的问。
“若恩儿想要除去脸上的疤,我会助她,但若她不想,就由着她。”
听到他云淡风轻的回答,尹牧慈的嘴不禁轻轻一扬。
“这是什么意思?”织兰的双眼一眯,心中的愤怒开始高涨,“你该不会人还未娶过门,思绪便让她给左右了吧?”
“母后,你多虑了。”凤舞淡淡回应,对心上人伸出手,“若没什么事,儿臣告退了。”
“你──”织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我还未跪安……”尹牧慈被迫移动脚步,却还挂念着未完成的礼节。
凤舞的脚步因为她的缘故而贴心放慢,但是却一点也不迟疑的说:“都是一家人,”他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说给她也同样说给自己的母亲听,“那些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可是……”一路被拉出殿门的尹牧慈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样高傲的男子未必听得进她的劝告,看来这对母子的关系超乎她所想象的淡薄。
“再怎么说,太后是你的母亲。”抬起头,看着凤舞专注然后因看着前方的侧面,“难道你真要不顾她的反对娶我吗?”
“这事已毋需再讨论。”从他多年前自作主张只身离开凤絮国,意外在日月岛遇上她的那一刻时,这件事就已经注定。“就算天塌陷,我也要娶你为妻。”
凤絮国历代的君主都以医术见长,在他还不懂事时,就被送出天城,到城外数百里的祔山习医,在那里,只有一名老太监陪在他身旁,并不因为是太子而有特别待遇,每日皆必须亲自上山下海采药,亲身试药,没有任何的选择。
曾经有一次,遇到上山看他的母亲,年幼的他哭着寻求母亲的温暖,但是她却怒斥了他一顿,甚至还让他在寒夜中饿着肚子跪在柴房里,当时他也因为如此而大病一场,从此之后,性子大变。
即使年长后,他明白母亲当时是恨铁不成钢,只是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却也在一次次的冲突之中渐行渐远。
尹牧慈看着他,不喜欢他眼底流露出来的严厉目光,纵使他生气的对象不是她,她依然不喜欢。
于是她抬起手,抚上他英俊的脸。
这个举动使凤舞惊讶的停下脚步,忍不住侧过头,唇轻轻刷过她的手心。
鼓起勇气,尹牧慈脸上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接着踮起脚尖,唇柔柔的碰了碰他的。
凤舞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喜万分,感到胸口一热,冲动的将她拉入怀中,收紧双臂,用力搂住她,狂喜窜遍全身。
尹牧慈的脸颊因为他的举动而染了红晕,更加娇羞地往他怀里钻。
这代表她是接受他的,对吧?代表他的多年痴情终于盼得了回报,对吗众目睽睽下,凤舞激动万分的搂抱着佳人,久久,久久,一辈子也不肯放了。
*
只是两人大婚前夕,凤絮国南方离天城约六百里的李县竟然地牛大翻身,一夕之间断垣残壁处处可见,百姓无家可归,家破人亡。
“这是天意,这女子不祥!”织兰让玉倾陪着,连夜来到凤舞的一心殿,劈头就说。
殿内,就见太监收拾衣物,忙里忙外。
凤舞看到母亲一脸平静,似乎她的到来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坐在书案后,淡淡的瞄了一眼,“母后,容儿臣提醒一句,您母仪天下,不该像个乡野村妇一般,学人穿凿附会。”
织兰冷着眼,“不然你怎么解释在你大婚前夕却地牛翻身?”
“这不过只是巧合。”
“你……”她为之气结,余光瞥见一旁忙得不可开交的太监们,似乎不像是为了明天的婚事而忙,不禁疑惑的问:“这是要做什么?”
“儿臣要亲自送药材去李县,并开仓赈灾,且在当地行医。”
闻言,织兰脸色大变,“这怎么行?你可是一国之君。”他的身份何其尊贵,怎么可以做这些事,屈降自己的万金之躯?
“就因为是一国之君,”凤舞的口气没得争辩,“所以我才得亲自跑一趟。”
“你到底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这是天谴!”对于儿子的独断独行,她实在忍无可忍。
翻着案上的书卷,凤舞漫不经心的扬了下眉。“母后,凡事三思,这话不是您该说的。”
她只得强压下盛怒的火气,瞪着他,“这全是因为你擅自将毓珠拿离凤絮国的警告,若你真的娶了那个不祥的女人,哀家怕你连命都没了!”
“怎么?”他对她挑了挑眉,神色冷绝,“怕我步上父王的后尘吗?正值青壮便死于非命?”
提到已故的夫君,织兰的脸色大变。“你……是什么意思?”
“父王是怎么死的?”凤舞冷笑,“母后似乎从未对我明说。”
她身躯一震,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在暗示哀家什么吗?”
“儿臣不做任何已改变不了事实的揣测。”他平静的回道。
“你──”
“王上,再怎么说,太后也是您的母亲啊!”玉倾幽幽的美目望着凤舞。“而且太后的话也不无道理。”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英气十足的外貌便深深迷住了她,再加上他的身份尊贵,更使她倾心,誓言有朝一日一定要得到他的心,只不过现在情况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或许这次地牛翻身是她最好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要除去尹容恩,一切就会如她所想的发展。
“玉倾,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向来不喜欢这个看似温柔,实则城府深沉的远房表妹。
玉倾闻言,又是做出委屈状。
“母后请回吧。”对着她们,只会令他心烦,而他该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尤其一想到即将要与心上人分离,他就更觉不悦。
咬着牙,织兰面无表情的在玉倾的扶持下离开。
“太后请息怒。”回程途中,玉倾轻柔的安抚。
“怎么息怒?”织兰的声音有着难掩的怒气,“你也看到凤舞的态度了!”
“只要王上一离开天城,独自留下那位尹姑娘,”她甜甜一笑,“太后还怕没机会对付吗?”
闻言,织兰才稍稍冷静下来。没错,她当然不会放任事情失控,她绝对不能忍受一张酷似尹千雪的脸孔,进驻属于她的宫殿里!
*
“你为何一定得去?”尹牧慈目光眷恋的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
临行前,凤舞特地前来告知她大婚延期,而他将要离开天城一段时日的事。
“我得将伤害降到最低。”伸出手,他紧紧的将她拥住。“更何况行医救人本是医者天职,就算我贵为王者,也是个习医之人。”
她幽幽的自他怀中抬头,冰雪聪明的问:“是因为毓珠吗?”
凤舞的手抚着她的脸,“是哪个下人在你耳旁嚼舌根?”
“这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尹牧慈无奈的一笑,“你以为你能杜绝得了悠悠众口?”
“好吧,你说得没错。”凤舞坦白的说:“毓珠是凤絮国的镇国之宝,传言它可以解百毒,一日都不得离开凤絮国,但是我却坏了规矩,今日地牛翻身,李县百姓颠沛流离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一语成谶,我不在乎,但我不能让这一切牵连到你头上来。”
这世上无知的人太多,就连见过大风大浪的母后都会因此说她是不祥之人,更何况是凤絮国千万的百姓。
“若真是如此,我同你一起去。”事情是因她而起,她也想尽一份力。
凤舞宠溺的一笑,“别傻了,那里地牛翻身,太危险!”
“但是……”
她的话语因为他猛然覆上的唇倏然隐去,知道这是他霸道的告诉她,此事毋需再谈。
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只能紧紧依附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