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三合院厅前没有开灯,就连客厅里神桌上的神明灯都还是暗的。
看来,爸跟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关宴秋几不可微地叹了口气,将摩托车停好,这才翻起包包里的钥匙。
突然间,一道轻微的「嚓」的一声,一道火光在屋子旁的大树边亮起,关宴秋一愣,莫名的惊慌瞬时笼罩了她,她转过身瞪着大树,小手紧紧在身前护住包包,紧张的退了几步。「是谁?谁在那里!」
「嘿,sweetheart,好久不见!」黑暗中,叼着烟的男人踏出了大树的阴影。他的声音沙哑而性感,低沉地彷佛自地狱深处传来。
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俊容,挟带着撒旦的恶意与魔鬼般致命的微笑出现在她面前。
「宣……」关宴秋陡然瞪大眼,一丝喜悦闪过她的杏眸,随即被她警戒的表情掩过。「你怎么会……?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她吓得几乎语无伦次。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高兴见到我。」他声音淡淡的,略带嘲讽。
像头蛰伏已久的狼.踩着沉稳而优雅,却丝毫不掩饰自己企图掠夺的步伐,走到她身边。
随着他的走近,他身上那抹熟悉的淡淡香水混和烟味的气味钻进她鼻腔,也勾起了那些时常在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回忆。
瞬间的迟疑,让她丧失了逃离的先机。
男人的大手轻轻扣住她的腰背,稍一使力,她就轻而易举地落在他怀里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关宴秋低敛着长睫,只敢盯着他解开了两枚钮扣的黑色衬衫里裸露出来的胸膛,却怎么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她的语音微颤,彷佛充满恐惧,但藏在之中,却彷佛还有一丝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欣喜。
他一身的黑,就算站在她面前,就算大手不容拒绝的紧扣住她的腰背,却彷佛是融入了黑暗之中,脸上的笑乍似温柔,其实蕴含阴狠,「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他大手滑上她颈背,火热的大掌紧扣住她冰凉的颈子,耳鬓厮磨似地贴在她耳边低喃。彷佛早已烙进她灵魂里的热度让她忍不住颈背一缩,不由得抬起头来,直望入他阗黑得看不出情绪的双眼。
「我……」她彷佛有些惊悸,却移不开自己的眼睛,只能嚅嗫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感觉到他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他那令她几乎窒息的男性魅力,也几乎让她双腿软弱无力。
就在他几乎吻上她时,一阵引擎声由远而近咆哮而至,随之而来的是老人的惊叫。「你要对小秋做什么?」
男人猛然回过头,一柄铁铲已经挥到了他面前。他彷佛早有预警,推开了怀中的小女人,闪身一避,就让铁铲扑了空,摔落地面。
气喘吁吁的老人气红了眼,还不忘咆哮着,「告诉你们老大!别动我们家小秋的主意!关彦东的债务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关家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了!」
「爸!他不是……」关宴秋一愣,怎么也想不到从田里工作回来的父亲会误会,连忙挡到男人面前,试图要解释。
「小秋,你不要再帮你哥掩饰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跟你骗走了多少钱吗?」老父口气沉重,对于自己生出了一个好赌的不孝子而沉痛不已。
「骗?」男人扬起眉,在知道了老人的身份后,刚才浮现的莫名怒气已经褪了去,只剩下玩味。
「不是,你别瞎搅和!」关宴秋回头白了男人一眼,又急忙要跟老父解释。「爸!他跟哥哥没有关系,不是来讨债的!」
「那不然他是谁?」老人戒慎地瞪着那个足足高出自己一颗头有余的年轻男人,「你干嘛护着他?」
「他是……他是……」关宴秋着急地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又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最后不由得对男人投以求救的目光。
「是啊!你不跟伯父介绍一下吗?」男人彷佛嫌麻烦还不够多一样,对关宴秋咧开了个万分诚恳的笑,可是眼神里却闪烁着某种奇异的诡光。
「他是……」该死!她怎么会忘记呢!这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虽然有着看似良善俊逸的外表,可是却不折不扣是披着羊皮的狼,她怎么会蠢得在逃离他后,就忘记了他的真面目!
「小秋?」老人皱眉,眼光却还警戒地盯着那个陌生又高大的男人不放。就像是在判断着这男人跟女儿有几分交情,先前又有着什么关系一样。
「他是……他是我之前公司的主管啦!」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谎,关宴秋硬着头皮,硬拗出了个答案。
「你是小秋之前公司的主管?」老人彷佛还有些不相信,投以男人的目光有些不确定。
「是,我是宣叙德,伯父您好。」虽然对关宴秋的答案不太满意,不过宣叙德却只是瞥了她一眼,绽开了笑容,以无懈可击的态度对老人伸出手,一边则不动声色地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矮小的老人。
当宣叙德发现老人的脸上有几处不太自然的瘀青与伤口,像是被人拳打脚踢打过,才会有那样严重的伤痕时,他的眼神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小秋以前的什么主管?」老人虽然伸出手与他交握,炯炯有神的目光却还是紧锁住眼前的年轻人,丝毫不敢放松。
这陌生男子不只是长相太过俊美,微笑太过亲切,还有一种让老人说不上来的神秘感觉,让人很难相信他会只是个普通的主管而已。
他真的只是小秋的主管吗?关父存疑。
「我是她的——」宣叙德坏心的拉长音,看着老人颇负威胁性地眯起眼,而关宴秋则急得脸色胀红,急着想要开口辩驳些什么,这才懒洋洋地含笑吐出一句——
「经理。」
在得知宣叙德是关宴秋以前公司的「经理」后,关父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虽然还是颇有疑虑,但因为村子距离最近的旅馆也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天色也晚了。最后,还是尽了地主之谊,邀请宣叙德在关家过夜。
关宴秋原本一直对宣叙德使眼色,但宣叙德不晓得是没看懂她的暗示,或是明明就看懂了,却刻意置之不理一样。
他只是咧开了万分亲切诚恳的笑,一口答应了下来。
稍后,借口说要进厨房准备晚餐,关宴秋逃进了厨房,借着切菜洗菜的忙碌,试图遗忘客厅里那尊令她惶惶不安的存在。
他为什么会来?
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台北就好?为什么还要来撩乱她的心——她被自己的想法怔住,刚才泄愤似切菜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来到这里?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只是,过去一年多频繁的「往来」,多少也让关宴秋了解了一点点宣叙德,他从来不作多余的事情,那么——他为什么会来?
他们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你在想什么?嗯?」简单和关父聊了几句后,趁着关父去洗澡,宣叙德悠悠哉哉地踱进关家的厨房。看着眼前那个似乎更显纤弱,却仍倔强的挺直着的身影,唇角不知不觉勾起了一抹笑。
听到他的声音后,关宴秋倏然转过身,却没忘记紧握手上那把菜刀,挡在身前,「没什么。」
她紧盯着堵在厨房门口的宣叙德,同时绝望的发现,就算她比他对这老屋还熟,但这狭小的厨房,也只有他堵住的那个出口而已,没有别的出路。
「我们几个月没见面,你就是拿菜刀来对待你的『经理』的吗?」他悠哉地踱到她身边,动作是那么危险而优雅,唇边挂着的笑温柔得几无杀伤力,动作中却带有狼的敏捷。
彷佛在无声中昭示着;他的礼貌可以在一秒内褪尽,成为纯然的掠夺者。
「你们家对待客人的习惯真的不怎么好,先是拿铁铲,现在又是菜刀——」
「你明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什么经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关宴秋戒慎恐惧地瞪视着他,同时也在心中贪婪地捕捉着他的俊容。
相较于几个月前她悄悄办好离职,逃离台北时,他的外表丝毫未变。
既没有为她消瘦,也没有为她多生两枚黑眼圈。
她又怎么会傻得以为自己的不告而别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