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夜晚,月娘美得令人迷醉,楚家摆起宴席,在中庭里架起桌椅,让平日辛苦的奴仆也一起参加今晚的赏月宴。
楚一家人当然自成一桌,还插了一个位子给那位来自济南的李公子,好巧不巧……正好坐在楚和谦夫妻对面。
楚和祺抱怨的对象,当然是坐在他身边的楚和谦,酒过三巡之后,他忍不住讲出心底话来。
原来,楚家生五子,前面四个每人都像是承袭了楚铸造武器的天份,就连最小的么女,也对武器有天份,就只有老五不是,他虽然精明聪颖,却是没有这份才情。
所以小时候,楚和谦自然是爷爷比较不疼、奶奶也比较不爱一点,等到他再大了一些,楚家两老才突然发现对这儿子太少关爱,影响了他的个性。
当他们发现他聪明到已经开展得运用智慧伤害别人的时候,他们的关心来得太慢了,无法改变他已成的个性,霸气又狡猾过人,楚夫人为此伤心不已,认为都是她这个当娘的错,而在他的心底,也的确是痛恨父母的不公。
就在他十二岁那年,正当他惹出一个大祸,楚家两老不知道怎么收拾的时候,巧遇了一个怪里怪气的人,那怪人比他更任性、更霸道不讲。
看上了眼,硬是拖着他离开,武功之高,没人拦得下那怪人,楚家两老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架走儿子。
跟着这么一个怪人,楚和谦的日子当然不会好过到哪去,每天都让怪人硬逼着习武、读书,还硬拜他为师,当怒问那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说——
“我想看看一个人人都头痛的小霸王,变成一个温文的公子会是什么模样?”
“……”就只为了这个原因,他就开始过着生不如死的苦日子?
楚夫人无法保护儿子,但也是拼命打听儿子的下落,过了一年之后,终于知道那个怪人将儿子绑到济南附近的群山中,她千里迢迢的从成都赶去,看见了饱受折磨的儿子,想带他走,他却不愿意,还冷冷地告诉她,既然他在楚家是多余的,那不要他这个儿子刚好。
当娘的肝肠寸断,但舍不下他,只好在山下租了栋屋子,每天走两个时辰的路到怪人所住的山里去探望他,风雨无阻。
这些事情楚和谦都看在眼底,原本心里充满仇恨与怨怼的他渐渐才放下对爹娘的责怪,咬牙撑过在怪人手底下当弟子的岁月,甚至发掘了自己经商的天份。
就在他二十岁那年,怪人觉得他把他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也达到他当年想看的模样,就把他踢出门,专心虐待他另一个看上眼的徒弟,也就是冰若旭。
回归到正常生活,楚和谦虽是化去对爹娘的不满,但长年跟怪人相处下来,个性也变得十分极端,对外,他就是一个温文儒雅、脾气和善的楚家五公子,只有家里人知道,那温文外表下有一个说话狠毒、个性扭曲的楚和谦。
楚家从上到下,全都吃过他的暗亏,所以对他都带点忌惮,但也只是怕他又做些什么小人动作而已,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每个人真有事,楚和谦也不会默不作声,个性极为护短。因为,只有他可以欺负他家的人,别人?想死就来吧!
“这是我的错吗?”不客气的回了句,楚和谦冷笑。
楚和祺跟妻子同时无奈的看他一眼。小柔一不在身边,讲话就这么狠了。
馒小柔正举杯同下人们说话,不在位子上,她感染今天的喜悦之气,虽然不擅长喝酒,但下人一个人个个那么热情,她推却不去,只好喝了好几杯酒,将小脸染得红扑扑的。
酒酣耳热之际,她迷蒙的神智有些混乱,踏着颠簸的脚步回到位子上,一个开心,扑到丈夫身上去,“和谦!”
淡淡的酒气扑鼻而来,他抱紧快从他身上滑下去的人儿,“小柔?”
她对他绽放一个甜甜的大笑靥,“小柔?你醉了。”她的举动跟话语虽然吓了他一跳,心底却有一股暖流四处流窜着。
馒小柔偏着头,“我没醉啊……应该啦……”说话开始有点不清楚,眼一眯。
怎么和谦晃得那么严重?甩甩头,想看仔细一点。
柔柔的情意传遍全身,他笑得像天上的明月般温柔,霎时,围坐在他四周的人眼眸暴睁,全都看傻了眼。
“你不要动嘛,我有话要跟你说。”他晃来晃去的,晃得她都生气了,伸手抓紧他的头,娇憨一笑,“哈哈,不动了吧。”
一旁传来笑声,楚和谦丢去一个冷眼,笑声消失,他这才对上她明显已经醉醺醺的脸蛋,“我不动了,你要说什么?”从没看过她这么娇俏的模样,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馒小柔嘟起嘴,想了好久,“我要说……”她刚刚要说什么?嗯?怎么好像忘掉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舍不得她拧眉,楚和谦揉揉好的发顶。
这么温柔的举止,让她眼眶红了起来,“和谦……”
“怎么哭了?小傻瓜,有什么好哭的?”换他拧眉了,拿出怀里的帕子擦去她滑下眼眶的泪水。
馒小柔紧紧的抱住他,将小脸贴在他脸上磨啊磨的,“和谦,你最好了,真疼我,我也疼你!”磨够了,她换个方式,不停的在他脸上亲啊亲的。
所有人都看呆了,全部傻呼呼的看着那个在发酒疯的女人。
“我们回房休息了好吗?”楚和谦心底是很想继续下去,但众所瞩目,明天酒醒之后,妻子可能无颜活下去。
“好啊!”笑嘻嘻的点头,馒小柔蹒跚的站地卢来,牵着他的手想回房去,她要回去继续疼他。
对了,要跟爹、娘讲一声,醉意蒙蒙的双眼,看往一个方向。
“爹、娘,我要回房去疼和谦了喔。”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腰上突然多出一只手臂,紧紧的抱住她。
“好……快回去吧。”楚夫人的声音气虚的从别处传来。
馒小柔疑惑地四处看了看,最后看着眼前的人,“娘,怎么一下子不见,你就胖了那么多啊?你的声音怎么会从我背后飘出来?难道你也有学武功?”怎么眼前的娘,好像足足胖了一倍?
“乖媳妇,你先回去休息,娘明天就瘦给你看了。”楚夫人的声音继续从她背后飘出来。
点点头,“呃!”打个酒嗝,她转向大一倍的娘身旁,小脸皱了起来,“爹,你怎么瘦那么多啊?明天我让厨房多炖点汤给你补补身子,小柔先退下了喔。”奇怪,怎么脸都看不清楚?
“乖媳妇,你先回去休息吧,爹明天就胖给你看。”楚致墨的声音也从她背后飘出来。
抓抓头发,馒小柔全身发热又发软,“不行了,和谦,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明天再来帮娘想办法瘦下来,以及好好补补爹的身子好了。
楚和谦忍住笑意,搂着她回房去了。
等到他们离开,中庭里不知道谁先笑了出来,跟着大大小小全笑成一团。
楚和祺将碗里的鸡腿夹给妻子,“爹,你多吃点,太瘦了喔。”他促狭说道。
小弟算是遇上了对的人,瞧他看小柔的目光,深情得让人都感受得到。
大少奶奶笑睨他一眼,将他整碗的饭都端到自己面前,“娘,你要少吃点,突然胖这么多不好喔!”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中庭里笑声不断,每个人都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楚致墨在桌下的手,轻轻握住了妻子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今晚月圆人团圆啊。”他轻声说。
楚夫人回握丈夫的手,目光移向天边高挂的明月,一旁星光闪闪的。多美的夜晚!
“是啊……”月圆人也团圆。
馒小柔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动就像有人拿东西敲她的头一样,好从来不知道喝醉酒这么难受,而且昨晚的事情全都记不起来了。
而且她疼的还不只是头,全身上下都酸疼,就像……洞房花烛夜隔天一样的感觉,奇怪,她怎么记不起来昨晚有跟和谦欢爱过呢?
一股怪味从房外飘到房里,她疑惑中的主角正端着冒烟的瓷碗走到她身边,一闻到那味道,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要告诉我,那是要给我喝的……”她出声恳求。
楚和谦坚定的点头,“是要给你喝的。”扬笑坐到她身旁,扶起她。
偏着头,扁起嘴,馒小柔一点都没有张开嘴巴的意思。
轻叹口气,“喝下后,头疼会好一些,要不会疼上一整日的。”他轻声道。
看了他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嘴,他这才笑着喂她喝一口。
仅此一口,她闭上嘴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喝了!”天啊!又苦又涩,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怪味,她不要!
“乖,少说要喝掉一半,快点。”楚和谦哄她。
馒小柔抗拒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他的循循善诱之下,一口气喝下半碗的药,强忍着反胃的欲望。
瞧他还直盯着,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摇摇头,楚和谦举手抚着她的脸,“没事。”目光透露出淡淡的眷恋。
她眨眨眼,头虽然还一直抽痛着,但露出一抹笑。到现在她还不是十成十的了解眼前这个人,但这样就足够了,一个会用这种温柔目光看自己的男人,女人……求的不正是这样?
跟昨天比起来,今天的他……好像不太一样,好像拿下了他戴的面具,用最自然的楚和谦看着她。
胸口流过一道暖流,由心底散发着笑意,她喜欢他这么对待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里,她想要他用最真的自己对待她,是因为,她已经把心放在他身上了,她啊……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没有惊讶,馒小柔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像自己心底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样,这也是她早就该承认的事实。
“再睡会儿,今天商行有事,我要出门一趟。”楚和谦将她颊边的乱发勾到耳后,轻柔地说道。
她眯了他一眼,“我也很想再睡会儿,但想起书房里那些东西,我实在没办法安心睡觉。”那些东西,他一定早就知情了。
“这些事情,可以让你忙上一阵子了。”没有否认的,他直接承认。
“先前到底是谁负责的?”她只想知道这一点。
“是四哥,他离家之后便由大嫂、二嫂接手。”
馒小柔叹口气,“四哥不是离家快一年了吗?”连他们成亲的时候,四哥都没赶回来,听说是让婆婆催婚吓怕了。
一年,这一年的帐大嫂、二嫂记得七零八落,她甚至发现,她们不负责任的只记到年初,怪不得书房里的帐簿会多到乱丢,地上、桌上都有。
“五少爷,小的来接你了。”福修缘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楚和谦俯身在她脸上轻吻一记,“我出门了,你就好好休息吧,那些东西也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起身正想往门外走去。
“等等。”感觉头痛好了大半,她挣扎的爬起来,“我送你出去。”
“用不着……”原想说些什么的,但瞧她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了,动作迅速的梳洗着,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他心情里一暖,静静的等着。
馒小柔穿好衣服、盘好头发,走到他身边,主动勾住他的手臂,“走吧。”
他跟着她的脚步往门外走去,目光从她的脸缓缓移到两人交勾的手臂,心底涨满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门一开,外头等待的福修缘也快步上前,抬首看向主子,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愣在原地。他从没看过……五少爷有这种打从心底冒出来的开心。
五少奶奶对五少爷,真的很重要吧。
“修缘,快跟上啊。”夫妻俩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他还傻在原地,叫了声。
“是。”收加心神,福修缘快步跟上。
“中午记得回来一起用饭。”馒小柔提醒着。
“知道了……”浑厚低沉的声音里伴随着笑意,回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