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好黑。”她摸摸他的脸,刚刚发现他身上好多地方红红的,脱皮了。
“我去了不少地方,吹海风吹到感冒,晒太阳做日光浴看看能不能晒成人肉干,结果只晒掉一层皮。”原来心情不对,任何美景都成酷刑。
他趴在床上,享受佳人嫩指在背上滑动的触感,薄荷药膏渗入肌肤,带来一丝沁凉感受。
她停下动作,沾着药膏的食指点了点他鼻梁,好认真地一字字叮嘱:“下次要带我一起,不可以再忘记。”
他凑上前,咬住纤指。
“啊,有药啦!”她娇笑闪躲,他扑上前,在床上笑闹地缠成一团。
掩住她,凝视围困在怀抱下的娇小身躯,他低头细细啄吻。“我好高兴你还在,好高兴你没有嫌弃我,虽然我没有了不起的成就,可是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让你幸福。”
“我知道啊。”她觉得他很好、很好,一直都知道。她不需要什么成就,也不想懂,在她眼里,那个张开怀抱护卫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守在她身边,全心全意疼宠她的他,就是最好的了。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看远方的星,是否听得见……”枕着他的肩,喃喃轻哼。
何必生破诧异地挑高眉。“你在对我唱情歌?”
细致脸容红了红。“不好听?”
“不会,很好听,非常好听!”就算五音不全,在他耳里也是天籁。
他的琤琤唱情歌给他听耶—…好爽……飘飘然比吸毒更梦幻…
“这也是阿问教的?”
她皱皱眉。“台客之歌,我不要。”
他放声大笑。
好你个何必问,干得好!以后要算计琤琤的事就交给他好了……
不过,那个“绿岛小夜曲”就很其心可议了!以前那几个家伙天天到他面前唱,叫他学着点,免得去到“那里”很无聊……,还是他家琤琤聪明,他完全无法想象,要是连她也对他唱“绿岛小夜曲”,他应该会吐血吐到贫血吧。
一波三折,租书店终于择日开幕了。那天,一伙人聚在一起,误会说开后,杯酒释恩怨,何必生正式被贴上醋夫标志,闲着没事就被拿出来嘲弄一番。
开幕那天,范如衍的合伙人也顺路来道贺,范如衍问他:“你有想看什么书吗?”
“有金瓶梅吗?有人嫌我不够博学多闻。”
“等、等一下。”范如衍一本正经,坐在计算机桌前查询,开始有老板娘的架势了。
来人大笑。“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兄妹了,血缘果然是奇妙的东西。”
何必生摸摸她的发,替她解答疑惑。“他开玩笑的。”
琤琤学习得很好,现在也在上一些计算机课程,不过对语言的解读仍然很片面,无法解读太曲折的心思。
不过对于他人的情绪,她已经很努力地思考、并且理解,现在如果他问她:“哥哥比较重要还是我?”
她已经学会嘴甜又识大体地回答他:“哥在这里。”指指脑袋。“你、在这里。”指的是心。
一个记在脑子里,一个放在心上。
回答多官方啊!忍不住怀疑背后有军师在教。
他每天都被她哄得心花朵朵开,这个专拐纯情男子汉的心的爱情小骗子。
“啊!”听到一声轻呼,他赶紧回过头,发现她抱一迭书回架上,而现下正抱着肚子皱眉。“怎么了,琤琤?”
“痛,肚子。”
“大舅子,帮我看一下店,我送琤琤去看医生。”丢下这句话是同时,人已经在门外。
“应该是我带去……”范如衍喃喃呆愣。“你健保卡没带……”
明明妹妹是他的,点是那个人的,为什么是他和健保卡留下来看店?
中午过后,终于等到他们回来了。“没事吧?”范如琛关切地问。
何必生表情很呆滞,摇了摇头。
岳姗姗忍不住叹息。“一波三折就算了,开店当天未来老板娘还挂病号,干脆改名叫命运多舛租书店算了—你不用张口,我知道舛字你不会写,也不指望你懂。”直接阻断那个很没老板命的人开口。
“谁说我不会!”很不服气地拿笔写了个“喘”字。
气氛一阵寂静。
范如衍默默接过笔写下一个“舛”字,再拍拍他的头。
一挂人当场笑得东倒西歪。
“天哪,连琤琤的国文造诣都比你强了!”
“就算这样,小孩的名字我还是要取,谁都不能跟我抢……”灰头土脸的某人喃喃自言。
有事一阵寂静!
“你说什么?”范如衍伸手上前,当老大的已经先一步揪住他衣领。
“能不能、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再说一遍?”
“不用客气,大舅子,你要当舅舅,我要当爹了!”需要这么意外吗?琤琤三天两头在他那里过夜,这是意料中的事吧?难不成以为他们真是盖着棉被数星星?
“你就不会避孕吗?”范如琛咬牙。
“我为什么要?”他一点都不排斥有小孩。琤琤也是。“所以,二位舅爷,可以准备办喜事了。”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范如琛喃喃低哝,冲击太大,一时无法回神。
“恭喜你啊,琤琤,要当妈妈了。”岳姗姗上前,疼惜地轻抚她脸庞。“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我要结婚了。”
“真的吗?二哥?”她本能地看向另一边那个男人。
“好你个岳家婆娘,几时得手的?”何必生颇讶异。好歹陪她喝过几次失恋酒嘛,居然来阴的,也不通知一声,太没道义了。
岳姗姗表情僵了僵,而另一个传说已久的绯闻男主角则是沉默地别开脸。
咦,不对唷!气氛怪怪的。
“我要结婚干他什么事,你们看他干么?”所以……新郎不是范如琛?这下,场子又僵掉了……
“不是要结婚吗?去拿农民历来,赶快挑个好日子,怀孕的话婚期不能拖太久。”范如琛打破沉默,神态是一贯的沉稳,垂眸翻看开店选日子留在这里的那本农民历。
何必生回头看了看多年老友,虽然很同情她,可是未来舅子他没胆得罪啊……
“下个月十七号,你们看怎样?”
“有点赶,不过应该来得及。好不好,琤琤?”问一下太座意见。
“好。”准新娘乖巧点头。
“那喜饼是要中式还是西式?”
“西式啦!琤琤喜欢吃那种薄片的小饼干。”
某舅子冷眼一瞪。“新娘不能吃自己的喜饼。”
“唉呀,没关系啦!琤琤爱咩,你们谁敢阻止她就给我试看看!”
讨论声此起彼落,热热烈烈,盖过了原本的寂静。
啊,真的要嫁妹妹了,从没预想过会有这一天呢……
今天,是小妹的大喜日子。
照理说,他应该觉得开心的。
是的,他很开心,看到妹妹将手交给那个男人,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欣慰又释然。
那个男人,以世俗定义而言,不算是很好的对象,草莽气息太重,浪荡了大半辈子不曾定下心来好好规划人生,有时候讲话颇江湖味,还曾经当过地下钱庄的讨债打手,唯一庆幸的只是没沦落黑道而已。
他曾经质疑过这种人无法照顾他纤细娇柔的小妹,但是那个男人做到了,他用行动向所有人证明,他爱这个女人的决心。他离开那个靠拳头生活的环境,他定下来计划未来,他说话粗率,可是对小妹却温声细语极了……
为了捍卫爱情,娇弱的小妹原来并不娇弱,他的爱情让他的女人成长。
做不被看好的,竟是这世上能将小妹守护得最好的人。
世事真是没有绝对,可不是吗?
在这个意义深重的日子里,心底莫名地沉重,莫名地……有太多、太复杂的感触。
“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岳姗姗上个厕所出来,看见他站在透明落地窗前俯瞰脚下万家灯火。
里头在拼酒,预备灌挂新郎不让他们入洞房,他却为一个人待在这里,那道背影看起来竟有那么一股落寞清寂。
范如琛侧眸,浅浅一笑。“没。一个人安静想些以前的事。”顿了会儿,他幽浅低诉:“我还记得,琤琤小时候连说话都说不清楚,满屋子乱爬,哭了就撒娇要人抱的样子,我和大哥一路谨慎地呵护她,不让她受别人欺负,怎么一转眼,她就嫁人了。”
“怎么?舍不得了?”听起来,很想全天下嫁女儿的老父心声。
“我原以为,不会有这一天的,也做好准备,一辈子照顾她了。今天!坦白说,我除了替她高兴,其实更多的是释然。她找到幸福,我就安心了……”可以放下困锁多年的桎梏。
“你讲得好沉重。琤琤并不是你的责任。”今天就算没有阿生,他也用不着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身为一名兄长,他做得够多了。
“不,她是我的责任。”他叹息。“你不懂。她是我的责任。”
然后?
本着两人之间无形的相知与默契,她知道他还有话说,他想讲的,绝对不单单字面上这些……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被诅咒,所有亲近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很无稽,但是替我算过命的命理师,全都一致说我是孤克命,、克父、克母、克兄、克妹、克妻,注定要孤独终老的。”
“乱讲,范大哥和琤琤不是好好的?”
“是啊,他们好好的……”她不知道,他多庆幸他们好好的。“后来妈妈告诉我,琤琤八字好,能逢凶化吉,所以替她取了和我相似的名字发音,希望她的福分能分些给我。”
她没搭腔,而他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没再开口。
半响,他低低幽幽地开口。“其实,当年我继父想侵犯的人,不是琤琤。”
不是琤琤?那还会是——
思绪一顿,恍然间的领悟,令她难以置信地张大眼,发不出声音。
他和琤琤,都承袭了母亲的好相貌,十二岁的琤琤,充其量不过是个孩子,发育还未完全,可是十六岁的俊美少年就不一样了……那人是变态!
琤琤是为了保护我。“于是失手杀了那个人,以她的福分换来他的平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法承受生命由自己手中消逝的罪恶感,将自己关在心灵底层,封闭与外界联系的管道,大哥也为了保护琤琤,扛下杀人罪名。
而他这个挑起一切事端的人,却好好地,被他们保护着。
“那一年,她保护我,所以往后的人生,换我保护她,直到这辈子走完。”
岳姗姗恍然明白,他心里个愧疚感比谁都深重,他始终觉得琤琤是为了他才变成如今的模样,难怪他对琤琤有过度的保护欲,因为他不想看见她再受到一丝丝的伤害。
“都过去了。琤琤现在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是吗?”她无法自主地伸手,指尖抚过他眉眼间的愁郁。
“是都过去了。”也可以放下心上的包袱了,只是今夜,突然很想将隐藏多年的情绪找个人倾倒,说完之后,他会彻底忘掉。而眼前这名女子……即使还不了她的情,她依然在他忧伤时,伸出抚慰的手,默默相陪。他知道自己亏欠她。
“你要嫁的那个,他好吗?”
她微僵,抽回手。“很好啊,很体贴,很照顾我,我想会是个好丈夫吧!”
“嗯,那很好。”他低语。“我祝福你。”
往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了……
“唔。”她模糊点了下头。“没事的话,我进去了。你不要想太多,还有!多善待自己一点。”
她步法走得凌乱仓促,想要粉饰太平,却让高跟鞋敲击出的杂沓步调,泄漏了言不由衷的思绪。
“姗姗!”他回眸唤了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她顿住脚步,没回头。“请你,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他幸福。她没应声,笔直朝屋内走去。遗落在身后的,是从没得到过响应的多年苦恋,从此,结束得干干净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