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的长袍,墨黑的长发,衣襟轻解,鬓边发丝垂,眉飞入鬓,眼睛细长含情,嘴边永远挂着一抹放浪不羁的笑,谢玉言进了书房,浅浅的一弯腰,还不等父亲开口就懒懒地坐在了凳子上,“父亲招我何事?”
坐姿端正,眉间一股正气,年近五十却不显老态的谢丞相掷下手中的笔,冷哼一声,“衣衫不整,身上乱七八糟的香味,又到哪个花街柳巷去了,进来一点规矩都没有。”
“父亲说的是。”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退去,谢玉言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说着认错的话,“惹您不高兴了,下次不去那里了。”
如此含糊其辞的口气,让谢丞相脸色更难看,“不去那里还有别的地方,你就不能学学你大哥,做些正经事。”
似叹非叹的想想,谢玉言点头,“父亲教训的是,大哥这些年兢兢业业,确实让我钦佩,玉言受教了。”
“你……”拳头都打在棉花上,一时气结,谢丞相差点晕厥过去。
“父亲莫气,还请照顾好身体。”又笑得春风灿烂,谢玉言端茶递过去,一脸的恭敬,如果换作不熟悉的人,还真的会被他感动一番。
瞅着他如此顺从的表情,谢丞相猛地叹气,知子莫若父,对于他二儿子谢玉言坚决不认错、死也不改的习惯,向来家风严明、为人端正的他很无奈。
谢家三代为官,伺候了两朝君主,家训严格,子孙个个兢兢业业、孝顺有礼,可是谢丞相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的性子最为严肃,夫人也温婉大方,长子更是国之栋梁,赞誉颇多,为何他的二子谢玉言会是眼前这副放浪形骸、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模样,更别提不肯入朝为官、为国效力,偏偏做个商人的事情。
自己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子二品,在这样的官宦家庭,谢玉言几乎是从生下来就注定入朝为官,何况他小时就聪慧过人,颇得赞誉。
可是想到当初他科考之后一扭头做了商人,谢丞相就恨不得一棒子打醒这个儿子,幸好皇上并不歧视商贾,也允许官家子弟经商,并不影响家族声誉,不然他绝饶不了谢玉言,再想到这些年他欠下的风流债、闹下的轶闻,谢丞相就更恨不得把他腿打断,逐出家门。
咬牙切齿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谢丞相气得胡子直翘。
看父亲这样不悦,谢玉言却无半点不安,把父亲不肯接的茶送到自己口中,大为赞叹,“好茶,比今天在翠娘那边的好。”
轻佻的口气、不正经的表情,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心知继续问下去必定又要吵起来,谢丞相不想多看他一眼,决定直接说正事,要知道再给他讲道理下去,恐怕气死的会是自己。
“离我远些,坐好。”二儿子身上的香味时不时传来,让谢丞相极为恼怒,厉声吩咐他远远地离开自己周围。
“谨遵父亲的指点。”嬉皮笑脸没个正形,谢玉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懒懒地坐下去,浑身没骨头的样子,又换来一声长叹。
这样追究下去怕是要没完没了,谢丞相决定当作没瞧见,认真说道:“你年纪不小了。”
“是的。”面带微笑,谢玉言点头。
“既然你自己也这样想,也该成家立业了。”
“父亲说得对。”
“你当真这么想?”有些不相信谢玉言会这样的听话,谢丞相有些怀疑地打量二儿子。
“自然。”谦恭的口气、服从的表情,谢玉言点头。
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谢丞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放缓了口气,加倍小心说道:“这些年,你一直不肯为官却偏爱经商,为父也不再勉强,所幸我与你兄长都在朝中,谢家家业还不至于败了,你兄长从小规矩懂事,我深为满意,只是你……”
话音一转,他继续说道:“不学无术、不服规矩,这些我也都不计较了,只有一事不得不管,你该成家立业了,可有异议?”
“父亲所言极是。”颔首,谢玉言眼睛里滑过一丝不耐,却依旧恭敬十分,“但凭您安排。”
这话答应得太痛快,甚至没问所娶何人,父子谈话从来没这么顺利过,这让谢丞相忍不住有种受宠若惊的喜悦,“好,既然你这么说,为父必定为你挑选一门好人家,说来贺家的女儿你也该记得,你贺伯父与我同朝为官,膝下只有一女,前几年告老还乡回了老家。
他女儿小时候我就玩笑要她做我儿媳,虽为一时戏言,可前些日子书信往来才知道,贺如意已经议亲,正巧她性子温顺、通情达理,与你的性子正般配,这些日子别回你自己的别院了,好好待在府里等她来盛都成亲。”
终身大事这么轻易地被订下,一向叛逆的谢玉言却没反驳,走出书房,抬头看一眼天上高挂的明月,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与大家闺秀的贺如意成亲,不过是府里多个吃饭的女人而已,能奈他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