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天绝没好气地将人夹在腋下,因为单九净,他们已耽误了很久,「我知道那是羊,用不着大惊小怪。」
「绵、绵羊……」天呀!老天爷终于听到她的心声了,给她送来保暖之物。
皇甫天绝翻个白眼,夹着人又要走,脏兮兮又臭烘烘,还一股羊臊味,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得病。
「等等、等等,皇甫哥哥你等一下,我和陈婶说句话。」好东西在眼前怎么能错过,暖呼呼的羊毛呀!
「长话短说。」他把人放下,显得不耐烦。
「嗯!很快的,一下下就好。」她用两根手指比了个很短的距离,一溜烟掉头往死羊那头跑去,小身影倒是跑得很快。
单九净跑到了陈婶身旁,笑咪咪地问:「陈婶,你羊毛要卖吗?」
陈婶一愣,「卖什么卖,这东西没人要。」
「那你怎么处理?」单九净以为是因为边城养羊的人多,羊毛不值钱,所以没有人卖。陈娇好笑地回答,「丢掉。」
「什么?」单九净瞪大眼睛,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么好用的羊毛居然丢弃,他们不晓得大有用处吗?制作羊毛线、羊毛毯、羊毛衫……全是商机,都是银子呀!
「小九,说完了没?」
皇甫天绝不快的一喊,身子往上一跳的单九净连忙回应。
「来了。」她嚷了声,然后又叮瞩陈婶羊毛不要丢弃,洗干净再用水煮过,晾晒在干净的竹竿上,打完猎回来她有大用。
她边走边想着,既然边城还没有人利用羊毛制作衣物,她倒是可以发展这个产业,找个中人大量收购羊毛,再弄个羊毛作坊,大肆推广羊毛制品的好处,百姓们一用就知道好,何愁财源不滚滚而来。
她越想越开心,到了皇甫天绝面前时,她满脸的笑意。
皇甫天绝看她这样就想闹她,「人小话多。」
额头被弹了一下,不敢咬回去的单九净自认倒楣的揉揉痛处,和不讲理的人硬杠吃亏的是自己,她迅速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们要去哪里打猎?」
「城外。」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废话,不在城外难道城内有老虎可打?单九净腹诽了一句。
然而她也没再追问,皇甫天绝拉着她走出后门,将人拎上马,随后跨上马,驱马前行,早已候在门外的随行府兵也迅速跟上。
单九净个头小,坐在前头,被宽大的披风一遮根本瞧不见人,她从快让她窒息的披风中钻出头,但是迎面而来的冷风打得她脸疼,赶紧又拉起一角披风遮脸。
见状的皇甫天绝说了一句,「娇气。」
「我不娇气,是皮没你们厚,我的是水做的,你们是牛皮。」她反驳道。
「敢说我皮厚?看来我刚才那几下打得不够重。」
单九净淘气地把披风拉得死紧,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张小脸,「要不我们比比谁的皮嫩。」
皇甫天绝养尊处优,吃穿用度处处精致,有人伺候,自是细皮嫩肉,宛如白玉,可是北方的风沙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不时往外跑的他,光洁面皮多了风霜,和一丝丝暗沉的晒色,与足不出户的小丫头一比,立见高下。
单九净是饿瘦的,并非失生面黄肌瘦,经过几个月的调养,肉没长出多少,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肌肤白里透红,水豆腐一般吹弹可破。
「小娃儿幼稚。」又不是姑娘,这有什么好比较,他不屑。
单九净不服气地反驳,「你也没多大。」姊姊我二十七了,小屁孩。
「我十五了,比你大。」他眼露「赢一回」的得意。
她一噎,脸上有着不得不同意的委屈,「我十岁了,也不小了。」
唉!吃亏在身体上,与实际年纪不符。
「真看不出来。」他取笑她个头小。
「……」生气!
低头看见一双瞪得圆滚滚的明亮大眼,皇甫天绝哈哈大笑,「小九,多吃一点,以后就会和你哥哥一样高了。」
单七鹤个子略矮了皇甫天绝一个手指高,但两个人都年少,会再长高,还无法确定谁高谁矮,不过皇甫天绝自是不肯认为自己有抬头仰望的一日,只有他俯视别人的分儿。
她长那么高干什么,女山魈吗?
不满他踩她痛脚,换她提他不想说的事,「皇甫哥哥,你什么时候要改姓?」
「坐稳了。」对于令人不快的话,皇甫天绝置若罔闻,马鞭一抽,冲出城门,往城外的雁归山而去。
「皇甫哥哥,你还没回答,姓单也不错,你看我和哥哥多善解人意,得人喜欢。」
皇甫天绝受不了了,换个方式堵她嘴,「……我捉只雪貂给你玩。」
好吧!她被收买了。
单九净向来喜欢雪貂、蜜袋噩等等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她穿越前,许多动物是保育类不可饲养,就算是可以饲养的,她当护理师要排班,也没法照顾,因此从没养过。
毕竟养了宠物就要负责任,那也是一条生命,不能想到时揉揉抱抱,一忙起来又抛诸脑后,动物比人敏感,也会伤心。
「小九,你还要什么,说出来我帮你弄到手。」冬天猎物少,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就是要眼明手快,往深山走。
她想了一下回答道:「皮厚,毛多的。」
这话一说出口,皇甫天绝意会地笑出声,「有那么冷吗?瞧你得穿一身毛皮才出得了门。」
「是真冷,才刚入冬就冷得我直打寒颤,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活呀!」一想到还会更冷,她不由得想念空调。
看到她一脸愁苦,他忍不住又笑,「今年就活不了,那明年、后年呢!」别忘了他还得跟着他亲哥去军营。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便到了雁归山。
皇甫天绝下了马,顺手将紧贴着他身子取暖的小人儿也拎下马,一路步行往山林深处去,两人身后跟着二十多名背弓带箭的府兵,他们以伞状散开形成半圆,将主子护在中间。
「皇甫哥哥,做人不能太冷心冷肺,我都尽量不去想我悲惨的将来,你还要一再提醒我,这心得有多黑。」如今她还住在城内,不用直接面对北风雪花,到了明年得住在军营里,想想那处处透风的石头碉堡,恐怕是一大悲剧。
冷了大半个月,单九净冻僵的脑子此时才稍微动一下,意识到她得想办法改进兄长为她准备的住处,顺便改善营区内保暖的设备。
苦寒、苦寒,真是又苦又寒,她尚且未踏进军营一步,便能体会到大雪纷飞还要防守的难受,一旦开战了,雪中的作战只怕更艰辛,寸步难行。
突地,她想到自己的护理专业,打仗难免有死伤,她该不该成立个护理站,弄个战地医院,用上西医的包紮治疗方式?士兵们如果可以得到及时的医疗,生命就多了一层保障。
这念头一升起,就像一棵树苗,迅速扎根茁壮,她想她该找个医术不错的大夫正式拜师学艺,学好把脉和针灸,再融她已知的中医知识和西医治疗法,双管齐下。
「要不我回京时你跟我回去,卫国公府还养得起你。」皇甫天绝觉得这主意不错,府里不缺一双筷子。
她一听,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单九净不停摇头,「皇甫哥哥别害我了,我才从大伯父手中逃出来,你又要把我送进他的魔掌之中,你的心到底有多狠呀!见不得我过一天好日子。」
看她伸出一根手指头猛戳世子爷的后腰,憋笑憋得脸扭曲的府兵纷纷转开脸,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我说的是住卫国公府,谁提忠勇侯府。」谁才是那个没良心的人,他好心收留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单九净朝他一翻白眼,「皇甫哥哥没忘记我们离京前做了什么吧!」
丢人、拿钱、抢货……这事让人太痛快了,再来一回他会做得更干净,连桌子、椅子,门口的石狮子也一并搬走,务必做到寸草不留,连隔板都拆了当柴烧,一点也不留给别人。
以前他听人说西北苦,百姓穷困,他一直认为是夸大其词,直到他亲自走一遭,又去过几回城外的军营,这才深切的体会西北究竟有多苦,是长居京城的他所想像不到的。
而偏偏这样苦的地方,单七鹤二话不说地来了,还一待就是三年。
若非为了家人,单七鹤又何必扛起重担?
可是单七鹤在边关付出,忠勇侯府却都做些没良心的事,身为单七鹤的兄弟,他怎么能不生气?
当年他跟单七鹤都不到十岁,在太白楼门口大打出手,为了抢靠窗的包厢。单七鹤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仍不肯退让,虽然他脸也带了伤,但却佩服这小子的骨气,因此越走越近,结为莫逆之交。
三年前,他看着单七鹤因家中变故而远赴边关,被迫小小年纪接下重担,自己还在因少了个对手而心生不满,向皇上要十个大内高手和他过招。
如今,他来了西北,才明白单七鹤吃了多少苦头,自己又是怎么没长进。
「咱们挖了那么大的坑,你以为我大伯父、大伯母是善人,能够不计较把这件事吞下去?」那才叫痴人说梦。他们肯定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用她的血肉来偿还所有损失。
「没人敢到卫国公府要人。」来了就打出去。
「那是我大伯父,不是别人,而且祖父尚在,血缘关系斩不断,以我的年纪他们硬要带我回府你无权留人,更何况那笔银子数目可不小,他们用尽各种卑鄙手段也会讨回去!」
虽然有着血缘关系,可他们四房跟长房,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
单九净脑海中有不少原主的记忆,父亲的死源自忠勇侯的无容人之心,以权谋私借刀杀人,而母亲的久病不癒恐怕也是单家人所为,就为了她手中的嫁妆。
「你想太多了,有我护着你,他们想动你可不容易。」大不了让父亲收他为义子,改姓皇甫,看姓单的向谁要人。
「皇甫哥哥你真好,我念着你的好,没有你我不能痛痛快快坑长房人一回,可是我们四房就剩我和哥哥两人了,他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们不能分开。」这是原主死前唯一残存的意念,她必须替她完成。
冷就冷吧!千百年来的人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她一个现代魂魄还会被寒冷打败不成?尤其她现在又想到可以用羊毛制作御寒衣物,她有信心可以撑下去!
「你……」嘴上说他好,心里向着单七鹤。
皇甫天绝心头发酸,不高兴他在单九净心中的地位并非第一。
「啊!兔子。」一只肥嘟嘟的兔子从树底下的小洞冒出头,眼尖的单九净刚一出声,兔子脑门上冒出鲜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还不去捡,皮厚,有毛的。」傲娇的世子爷冷冷一瞥。
「是,皇甫哥哥真厉害,一出手就命中目标。」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单九净跳到一名壮实的府兵背上,把他当马指挥他上前,让他弯下腰捡起兔子,挂在他腰上。
开什么玩笑,这才刚开始,就她那笑死人的小身板能提多少猎物,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作法,有一群身强体壮的大人在还用得着她一个「孩子」出手吗?当然是能者多劳,她出脑子就好。
看到单小九毫无顾忌的使唤他的人,府兵们也二话不说的听从,皇甫天绝嘴角一抽,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府兵也随心所欲了,随心所欲到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皇甫哥哥,快,我又看到一只兔子了,我要做兔毛披风,你至少要弄死一百只兔子……」毛茸茸、毛茸茸,好多的毛茸茸,如果做成衣裳,感觉就很暖和,像躺在云朵里,单九净想像得太过开心,一时间说出了个夸张数字。
「一百只?」他一听就知道单九净在胡说八道,也不反驳,只轻蔑地一瞄风一吹就飘上天的薄弱身躯。
「给哥哥做坎肩和雪靴不成吗?而且兔毛会脏,总要做两套替换着。」
她也知道一百只太夸张,不过毛皮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总会用得上,硝制好的毛皮能放上好几年,兔肉能炖,能炒,能红烧,抹上盐腌制还有兔肉干,一点也不浪费。
「那我呢!」皇甫天绝冷着脸看她。
「两百只兔子。」她欢快的比出两根手指头。
他冷哼一声,「你想赶尽杀绝?」
「那老虎也行,熊皮不行,毛太硬,扎人,灰狼的颜色我不喜欢,若有白色的狼我也能接受,做脖围或狼皮帽,豹皮太鲜艳,我还在守孝……」父丧三年、母丧三年,她要再过两年才出孝。
一说到「守孝」,皇甫天绝才发现单九净一直穿得灰扑扑的,身上从不配戴稍微艳色的佩饰,别人家有喜事也不靠近。
难为小九了。
「走,说好了要送你一只雪貂,咱们去山涧边找。」手一伸,皇甫天绝习惯性拎人,足下一点,迅速掠去。
「嗯嗯!雪貂,我的。」她点头点得欢快。见她喜笑颜开,皇甫天绝也跟着扬唇一笑。
然而两人越走越远,逐渐与其他人走散,雪貂仍不见踪影。就在单九净有点失望的时候,蓦地,一抹白一闪而过。
「皇甫哥哥,那是不是狐狸?」毛色很亮,光洁无杂毛。
「是。」眼力真好。
「我要。」
「好。」
不知不觉中,皇甫天绝的眼中多了宠溺,而他犹不自知,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对于单九净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反正那双灵动的眼儿一眨,他就不由自主地想给出一切。
他把单九净当「宠物」看待,可是反被制约,无形中两人的身分颠倒了,看似皇甫天绝占上风,以绝对的强者姿态傲视群雄,实则单九净的一句话便能让他低头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