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晴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小孩状况好吗?”丁士彦一面连声询问,一面兴奋的直望向产房,哪怕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到。
“母子均安,护士正在帮小婴儿做初步擦拭,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先进去看一下了。”丁母雀跃的回答。
“太好了,母子都没问题,这样我就放心了。”丁士彦拍手叫好,满脸喜悦,看起来比宣至澈还要更像一位新手父亲。
感觉很不舒服,宣至澈吃味的上前,在丁士彦的面前站定,“你好,请问你就是嫩晴的……第二任……老公吗?”超不想将“老公”二字说出口。
“呃……你是?”
“我姓宣,宣至澈,嫩晴的前夫。”他不喜欢“前夫”这个字眼,又不能否认这个字眼俨然已成为他抵御“外侮”的精实装备,似乎只要搬出“前夫”二字,他便稳坐龙头老大的位置,后来的都要敬他三分。
殊不知一旦没搞好,或衰运当头,“前夫”二字其实比廉价地摊货更不值钱,唉!
“喔。原来是宣先生,幸会,敝姓丁,丁士彦,是小晴的老……”
“儿子,护士开门了,我们快去看小婴儿。”丁母打断儿子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缙,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向产房。
老……老公……果然是老公。
那名词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狠狠的刺进宣至澈纠结的心,痛啊!丁士彦是现任新鲜老公,他宣至澈是过期前夫,愈想愈心酸……
“等等。”他喊住“可疑”的丁氏母子。
“宣先生,谢谢你帮忙把我们小晴送来医院,你有事要忙就快去,我们不敢再耽搁你了。”丁母客气的说,又要冲进产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在赶他走。
“我也要进去。”紧要关头,他怎么能不参与?
不理会丁母隐含着驱赶意味的感谢,宣至澈迳自往产房走去。
“喂,你外人一个,进去做什么?”丁母马上挺直背脊,阻挡他跟来。
“我是嫩晴的前夫,前夫跟家人没两样,当然可以进去。”
“前夫是人家不要的东西,怎么能算是家人?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丁母心直口快,言词从不加以修饰,嫌恶的表情也毫不遮掩。
“妈,没关系,宣先生既然有心,我们就一起进去。”丁士彦反倒大方。
“你阿呆,好人卡领那么多干嘛?”丁母推了儿子一把,厉色斥责。
“这……”丁士彦被老妈骂得冤枉,却无言以对。
“我不管,我要进去看,人是我开车送到医院的,我有权利第一个进去看嫩晴跟小孩。”宣至澈坚持不让步。
“你是外人,没资格。”丁母铁青着脸,再次强调。
“我不是外人!”宣至澈冷冷的开口,神色比丁母更难看。
再说他是外人,别怪他揍人。
“咦?你……”冷不防被他阴沉的神色吓到,丁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他的气势那么强、态度那么硬,是怎样?
“妈,没关系,让宣先生一起进去看小孩,我相信小晴不会介意。”
“对,你不介意,小晴不介意,就你妈我小气会介意。”丁母翻个白眼,既然儿子乐当好人,她也没辙。
一起进去就一起进去,哼,前夫了不起喔!反正媳妇是她的,小孙子也是她的,任凭嫩晴有一百个前夫来也抢不走,怕啥?
糟糕!他竟看不出来小婴儿像谁。
借口上洗手间,宣至澈照了好一会儿的镜子,好像从来不知道自己长怎样,把那张人见人夸的俊脸仔细的左瞧右瞧,差点没瞧出个洞。
然后走出洗手间,他两只眼睛又像探照灯一般直盯着丁士彦那张看起来很忠厚老实的脸,结果很挫败的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那个刚降临这个世界,白白胖胖、软软嫩嫩的小家伙,长得既不像他,也不像丁士彦,最恐怖的是,他甚至长得不像嫩晴。
哪有这样的啊?外星人吗?
怎么会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呢?
难不成是像到隔壁卖馒头的老王,还是送报的小黄……
“真的很像你,太像了。”
只有那个白目的欧巴桑一直说小家伙像丁士彦,简直见鬼的莫名其妙,她的眼睛有问题,怎么不去看医生?净在这边睁眼说瞎话。
“哪里像?根本一点都不像。”宣至澈悻悻然吐槽。
“他们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请问是哪里不像?”丁母瞪着他,显然已跟媳妇的前夫杠上,对谈的模式愈来愈火爆。
宣至澈回敬一记白眼。“不然请问是哪里像?”
“额头,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像,连耳朵都像。”丁母一脸肯定。
“你眼睛脱窗喔?好歹你儿子五官分明,还算人模人样,而那个小家伙根本五官都皱在一起,整张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摆明就是一颗刚出炉的小笼包,这样是哪里像到你儿子了?”
“咦?哪有人这样嫌小婴儿的?”嫌东嫌西没关系,当面嫌人家小孩嫌得理直气壮、毫不客气,就真的太过分了。“我说宣先生,你既是我媳妇的前夫,就请你识相点赶快走,别留在这边吵乱我们一家子。”
“我……”宣至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这么口无遮拦。厚,都怪欧巴桑啦!原本就跟她聊得很不爽了,再听到那刺耳的“我们一家子”五个字,顿时冒出一肚子火,狠狠的咬牙啐道:“最好你们真的是一家子。
如果证实小家伙是他宣至澈的儿子,那她说这话岂不是很好笑?
“宣先生,你讲这样是什么意思?”他话中带刺,丁母听得暴跳如雷。
“妈,你少说两句,我相信宣先生没恶意。”眼看老妈跟宣至澈一来一往吵得厉害,丁士彦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很简单,我的意思就是,小家伙的出生日期敏感,他是谁的儿子很值得探究。”宣至澈没理会丁士彦的劝阻,直冲着丁母想争论出一个合理结果。
“呃……宣先生,你认为孩子是你的?”本来都很冷静,像旁观者的丁士彦忽然粗眉微挑,表情变得有些阴森莫测。
“极有可能。”
“那……”丁士彦想再说什么。
丁母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不让他说下去。
“我说宣先生,你真是想太多了,孩子当然是我们家士彦的,你有什么好怀疑?”她最会跳出来插嘴,谁教儿子空有佛心,不知道为自己争取福利。
“嫩晴不是随便的女人。”固然看目前的形势,他压根儿已不确定嫩晴到底是不是个随便的女人了……唉!怎么会这样?
众里寻她千百度,她却已重新嫁作人妇,还生了个儿子,他真的很不是滋味。
“正因为小晴不是随便的女人,所以孩子必定是……”丁士彦开口,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孩子必定是我们家士彦的,确定无误。”丁母再次打断他的话,强硬的说,深怕无法取信于宣至澈,又加重语气强调,“小晴是丁家媳妇,生下来的孩子没道理不是丁家的。”
“那可说不准。总之,我不会轻易的相信你们的说法。”
纵使丁母态度笃定,宣至澈依然觉得事情不单纯,不禁眉头一皱,心头掠过层层疑惑,感到异常难受。
不行,一大堆问号快要撑炸胸膛,再这样下去,他肯定要疯了。
找嫩晴问个明白吧!他非得立刻去找她问个明白不可。
没再多说什么,他转身,往贺嫩晴的病房奔去。
“喂,你要去哪里?”丁母冲着他的背影大叫,见他飞快的转入走道的另一头,急忙看向儿子,“看样子他要去找小楮,士彦,你快去阻止他。”
“妈,让他去吧!他看起来并不好受,你别再为难他了。”丁士彦摇头,示意母亲先别插手,静观其变通常是解决不明状况的最好方式。
“你喔!光会为别人着想,也不知道替自己打算,我可没你这么想得开。”丁母瞪了儿子一眼,实在也懒得多说了。反正她才不管儿子的度量有多大,或心态有多单纯,总是会尽心尽力的帮他把得来不易的媳妇跟小孩好好的顾住。
丁士彦笑了笑,拍拍母亲的肩膀.对于小晴,他始终未变的信念就是,只要她好,他就好。
敲了两下门板,当宣至澈推开门,走进贺嫩晴的病房时,平躺在床上的她正巧把头转了过来,两人蕴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便又直线对个正着。
“我以为你走了。”火花在瞳眸里闪耀,心也不住的狂跳,贺嫩晴强压下激动的情绪,力持平静的开口。
生产完,明明全身虚脱无力、疲累不堪,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一闭上,宣至澈的身影马上攻占她的脑海,整个画面都是他,无一处空隙容纳其他,连她那刚脱离母体,正在学习独立呼吸的亲生儿子长啥模样,她都记忆模糊,满心想的全是此刻站在她眼前的前夫啊!
“我找你找了九个多月,你怎么会认为在我踏破铁鞋无觅处却幸运的在无意间遇见你之后,甘心一声不吭的离去?”他在床畔坐下,亲密的握住她的手。
在这温暖的春天里,刚用尽力气生完小孩的她,手竟是冰冷得令他吃惊,他柔情万千的摩挲着她的手指,大方的与她分享他掌间的热度,就跟热恋时期一样。
“呵……是啊!你应该是不会甘心的。”她笑得虚弱,挣脱他温热的掌握。
她每天都想念着他,可是一时之间也很难抹去这股久别重逢的生疏感,毕竟他们真的分开很久了,久到足以让一个新生命从小小胚胎长成熟透的小婴儿,然后被顺利的生了出来。
“从离婚那天起,拒绝我似乎已成了你的习惯。”连手都不能握,莫非在她的心目中,他已经无足轻重,被排挤到连一丝存在的必要都没有了的地步?
双眉紧蹙,他着实憎恨着此刻她面带微笑的冷漠。
针对他的抱怨,她唯有沉默。
能说什么呢?都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人了,她拒绝他,天经地义,他被她拒绝,无可厚非,都没什么好埋怨的。
“为什么要对我封锁你的一切消息?”他霸道且故意的再次执起她的手,力道之重,充分表明只要他不愿放,她便休想挣脱的强势态度。
“不封锁,断不干净。”她转动手腕,试着抽离,目的未遂,无奈作罢。
她太了解他了,他这人就是这样,给他,他不一定要,不给他,他硬抢,抢到了,玩一会儿,腻了就随手乱丢,占有欲与操纵欲双强,却又随兴得令人不敢领教。
“你打定主意跟我断干净?你就那么恨我?”他俯首,对着她苍白的脸儿咆哮,锐利的黑眸窜出两团随时可以将她烧成灰的怒火。
“我没有恨你,别孩子气了,至澈,我们当初都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婚姻不是儿戏,结合是缘深,分开是缘尽,既已走上离异之途,就应该各自好好的勇敢往前走,而不是眷恋难舍的一再逗留或回头。
世上有很多事都在被放弃的那一刹那就注定归零,再也没有太多理由和空间让人反悔了。她这个最有权利提出重玩的人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他怎么可以孩子气的站在原地耍赖,还一直拚命要她回头呢?
举手无回大丈夫,他始终不愿面对现实,是把他自己当卒仔看了吗?
她并不希望他这样……为她执迷不悟。
他失控的吼道:“不,我不明白,我简直太不明白了。”
“你别这样,你知道我会难过的。”颤抖的手轻轻的置于他的颈子旁,凝视着他,她的心陡然发疼,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从父亲口中,她一直知道这九个多月来宣至澈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他如此执着且坚持的想要挽回她,她自然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曾有几次,她意志松塌,好想不顾一切的重回他的怀抱,却又总是在临门一脚之际思及过往那些不好的经历,以及趋近痛苦的记忆,就退缩了。
一步步的退,毫无设限的退,就算退到爱情的尽头,从此乏人闻问,她也决心不再回去当他宣至澈的老婆,宣家的媳妇。
现实婚姻中所有的难题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去又回来,便能逢凶化吉、迎刃而解,或者从此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