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早上;幸运的,今天是个好天气,汪予睫一直贪睡到早上十点才起来。梳洗后,她决定到厨房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提提神,但就在她出了厨房、走至客厅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在她精挑细选的蓝白色沙发上──躺着一个陌生人。
正确而言,是躺着一个陌生男人。
她狠狠吓了跳,整个人倒退一步,手上马克杯不由自主的落了地,“锵”的一声,很响。然后在她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的瞬间,那名男子睁开了眼──那是一个满脸虬髯、身形巨大,粗野的样子直觉令她联想到著名小说《哈利波特》中海格这个角色的男人。
男人似乎刚睡醒,眨了眨惺忪的眼望向汪予睫,汪予睫也在这一刻回了神。该死,她稳住情绪,眼角估量从这儿逃至房间的距离──嗯,有一段。见男子身材魁梧,她若贸然跑过去,也许在途中便会遭到拦截──至于大门口,那也一样,客厅位在大门和她房间中间,她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标准的进退两难。
她脸上冷汗滴下,这时候男子爬起来。“喂……”
“不要动!”汪予睫喝住他,脑子飞快转了转,一脸严肃且不容置疑的说:“你无端侵入我家,我已经报了警,警察等一下就来了。”见男子似有移动的迹象,她后退一步,附加一句:“假设你想对我不利,那就是伤害罪,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做律师的,你若想自保,最好现在马上离开。”
她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又充满了气势,说真的,若他是一般歹徒,还真想给这位小姐鼓鼓掌,可问题是……他不是。
所以男人的反应一点也不捧场,只见他一脸莫名的“啊”一声,然后──
“呃……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有搞错。我确定我报了警,警察马上就要来了。”她一脸肃穆,冷若冰霜的脸俯视男人,冰冷的眼像是在说:现在已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了。
“就算你报了警……”唉唉唉,男人一脸头痛的搔了搔头,转而看向四周问:“汪可擎在吗?”
汪可擎?“你认识我哥?”汪予睫这下呆住了。
男人虬髯中的嘴咧开一笑,本意是增加友好度,可在汪予睫眼里看来,却像是土匪在“料理”她之前所露出的奸笑……或是邪笑。“我是他朋友……啊,我叫杨岭,原来你是他妹啊,我还以为是他带回来的女人哩。”
汪予睫挑高了一边眉,决定忽略他粗俗的说法。“你到底是……”
“喔,看来你哥似乎没有和你提过我的事。”他黑炯眼珠定定直视着她。嘿,想不到汪可擎的妹妹这么大了啊,而且……还挺标致的,瓜子脸配上和哥哥如出一辙的凤眼,还有那一张小巧红润的唇,长相可说颇具古典美,可惜头发是短的,否则应该会很适合演古装吧?
不过现在似乎不是一个打量对方的好时机。杨岭清了清喉咙,在她凶狠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开始了自我介绍。“我是你哥寒窗四年的同学──好啦,他四年我七年。附带一提,你说你刚刚报了警是吗?”
他眸中含笑,见汪予睫迟疑的颔首,他笑得更乐了。“那警察先生来之后可能你得跟他们解释一下──那个,我才是屋主。”
当当当当!这一刻,平地一声雷在汪予睫脑中乍响,她喊出:“屋主?不对吧,屋主不是我哥……”
“喔,你是指这一间房子?嘿嘿,不好意思,房子是我的。只是我人不常在台湾,所以干脆借他住一阵子……他人咧?”
尚处于震惊状态的汪予睫愣愣回答:“在美国……”
“是哦?”杨岭貌似苦恼的侧了侧头,然后咋咋舌。“糟,我难得回台,本想叫他忍耐一下,想不到他人到美国去了啊。”
自言自语间,他看见汪予睫不知何时已拿起桌上电话,过没一会,似乎有人接了,她神色不善的开口:“哥,我予睫。台湾现在早上十一点。对,我打来是要问你,我现在住的这一间房子到底是属于谁的?”
杨岭打了个呵欠,摸摸唇,好整以暇的抱臂等她说完。只见她越说脸上表情越见阴沉,看来是知道事实了吧,果不其然──
“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她的表情很不好看。“你现在想怎样?”
方才她已经向哥哥问清楚了,这房子确实是这个男人的;可他经年累月不在台湾,后来她哥刚好调回台湾,于是向他借房子住,之后她又调院调到附近,于是向哥哥借住一阵,本想另行找房子,却碰上哥哥回美国赴任,要她别搬了,好替他照顾房子……结果搞了半天,这房子根本就不是哥哥的!
杨岭思考了半晌,弹指作出决议。“说真的,我回台湾的时间不会很久,就这一段时间,麻烦你让我住自己的房子吧。”他这里应该还有空房,若没有……好吧,睡客厅也行,反正在国外的这些年,他早已养成随处可睡的功夫。
“……多久时间?”
杨岭咧嘴笑,比出三根手指。
“三天?”汪予睫内心霎时放晴。三天的话,好办!她可以借住在朋友家或是干脆睡在医院……
杨岭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美好想望。“不,是三个月。”
三……三个月?
“不可能!”三个月……要她三个月的时间和这个男人住在一起?她惊愕的上下估量了这个男人一会。先不论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下会不会出事,而是……光这个男人的一切就是一个问题了。
看看他,莫说那一脸的虬髯,再配上那一头乱七八糟、活似随时会迸出虱子的头发,简直像个从哪座山寨跑出来的山大王。还有,他那一双脚──天啊,这一下汪予睫差点要昏倒!那黑漆漆的脚竟然踩过她光洁如新的地板上,甚至……放在她日前才清洁过的沙发上!
她真真是欲哭无泪!拜托,谁来给她一个痛快,或是毙了这个男人吧!
汪予睫撑住额,非常非常头痛的。“三个月……钱我出,可以请你住到旅馆去吗?”
啊“不要吧?三个月都住旅馆很贵耶,我哪知道汪可擎那个家伙把房子借给你住啊……就三个月,忍耐一下行不行?还是……你去住你朋友那?”
……不,她认床。三天还行,三个月,除非叫她睡医院,然后直接过劳死。“不然我帮你租个房子?”她想出第二个方案。
杨岭手指交叉,比出一个“No”的手势。“这问题的答案和刚刚那个一样,租房子一样要钱,而且重点是我好不容易回台湾,想住自己的房子也不行?”
杨岭那句“自己的房子”化作一支利箭深深刺痛到她──的确,这房子是他的,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它当成自己血亲的房子住,他会有这样的这样反应也是正常的,只是──
“我……可能暂时没空搬家。”她懊恼的咬了咬牙。
讵料,杨岭一脸莫名其妙的。“干嘛搬?我才回来三个月而已,你要住就继续住啊,反正有人替我照顾房子也满好的……喔,除非你想要买个自己的房子。”
不是那个问题好不!“问题在,这三个月的时间,我不可能和你住在一起。”她直截了当的陈述事实。
“为什么不?”他一脸困惑。
天!这个男人……不,这头熊是当真不懂吗?“孤男寡女,不适合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只是其中一点,而真正的问题是……她不愿意和一个从头到脚看不到“卫生”两个字的男人住在一起。
不过杨岭显然并不了解她的“苦衷”,只见他一派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我不介意啊。而且……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别看他长得一脸土匪山大王模样,实际上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哩!之前某个部族的酋长还想要招他做女婿,把自己女儿脱光光送到他住的帐棚来,他可是原封不动把人退回,一根寒毛都没有动到。
这下汪予睫是真的想哭了。“我介意。我、很、介、意。”第一,受不了陌生人;第二,受不了这个严重挑战她卫生观念的男人侵占她美好的圣地。
尽管这个圣地……在前一刻已证实非汪家所有。
见她一字一字说得这样笃定,杨岭头痛的搔了搔头。“我知道你介意啊,可是……”这下他也想哭了。这是他的房子耶!睽违三年多,好不容易才回台湾一趟,却连住自己的房子都不行?这……也太没天理了吧?“就忍个三个月也不行?”
话说至此,汪予睫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于情于理,这间房子根本不属于她,她有啥权利叫人家滚出去?该要滚的人反而是她──尽管她很愿意补足这些年该付的房租,只求让这位杨先生另觅其它住处,然而问题是当事人并不同意。
所以,她能怎样?最多就是他不搬,她搬。“……好,我知道了。”
“啊?”她知道啥?
“既然是你的房子,那还给你住,我另找房子搬。”也省得将来一再遇到相同的问题。
“不用吧,我只回来三个月……”
别说三个月,她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和这个不干不净的男人在一起。“麻烦你,在我尚未找到房子的这段时间,请你去洗个澡、换个干净点的衣服。”她咬牙,声音几乎在颤抖了。
“啊?”杨岭愣住。“现在?”
“对,现在。”
见汪予睫一脸的不容置疑,杨岭无奈的吐一口气,耸肩一笑。“好吧。”刚好他也三天没有洗澡了,趁现在洗一洗也好。
他搔搔头,只见白色粉尘随着他搔脑袋的动作在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楚。汪予睫努力不令自己去想那是什么东西,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决定等下就到附近的房屋仲介找房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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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世上的事并不能尽如人意。
找房子是吧?她想,台北人口密度这么高,处处都是新盖好或是原本就有的房子,在这附近找一间合意的房子会有多困难?反正她又不是没钱。结果,想不到……说不难,还真的有点难。
第一,杨岭这间屋子离她上班的地方近,一出门就是公车站牌,接驳车不到二十分钟;第二,这儿的房子环境良好,一层楼只有二户,进出靠卡片感应,没有多管闲事的管理员;而且隔音设备佳,住在十楼,可说是远离地面尘嚣,符合她好静的需求──当初若不是为着这种种原因,她也不会搬到这里来。
当然,随便找一间屋子搬搬也不是不行,可既然要搬,自然要搬到最好的地方,毕竟搬家可不是嘴上说说便成的事。
于是乎,这些个理由再加上工作忙碌、无暇分身,汪予睫本来迫不及待的搬家计画,也就这么不得已的耽搁了下来。
反正,大不了,增加她住在医院的天数就得了。
然后,在那个叫杨岭的男人搬回来的第一个星期,汪予睫历经四天住在医院的甘苦生活,终于不得不回到……好吧,至少现在有一半仍算是她的家。
晚上十点,打开门的瞬间,汪予睫秀气的丹凤眼在这一刻达到极限的睁大,手上公事包应声而落,几乎是以极度不可思议的目光睇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喔,你回来啦?”身在其中的当事人咧开嘴向她抛去一声友好的招呼,不过显然汪予睫并不怎么领情。
“这……是怎么回事?”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嗯?”杨岭先是露出不解,继而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客厅这一大片凌乱──“喔,你说这个啊……”他搔了搔头,脸上表情不掩尴尬。
本来一尘不染的客厅地板上现在处处可见四散的空瓶,有水的、有可乐的、有啤酒的;再加上乱丢的报章杂志、小说书刊,还有随穿随脱的衣服,更遑论桌上一堆吃了没收的空盘……说真的,尽管房子是他的,可毕竟这一段时间来整理并保持清洁的人是她。眼看不到几天他便把她精心布置的屋子弄成了这一副德行……说没有歉疚绝对是假的。
只见汪予睫本来白皙的肤色瞬间变得铁青,纤细的手紧握成拳,内心仿佛有一座火山正酝酿着爆发──他才是屋主,她这样告诉自己。他才是屋主,他才是屋主,他才是……那个见鬼的该死的屋主!
“你……”
就在她浑身颤抖着开口说出第一个字时,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自她面前跑过,她瞪大眼,在看清楚了那个不明物体的瞬间,鼻子感到一阵极为不适的麻痒──“哈哈哈……哈啾!”第一声喷嚏狠狠打出。
杨岭一愣。“你感冒啦?”
“不、不……哈啾!不是!”天!她没看错吧?那是一只猫!“哈啾!”
“喵……”有着一身灰色条纹的虎斑猫像是被她的喷嚏声吓到,忙跳入杨岭怀中,蜷缩成一团。
“你……哈啾!怎、怎么会有猫”她很想让自己表情严厉的说出这一句话,无奈喷嚏不停,也使她这句话的杀伤力瞬间化作零。
“我捡到的。”杨岭粗糙的大掌摸着小猫的头,无奈这一幅画面在汪予睫看来,只像是山贼老大在把弄手上的玩具。“昨天去便利商店的时候看到它被人丢在路边,怪可怜的。你都不知道,昨天下大雨,它淋得浑身湿,躲在角落拚命发抖哩。”
她是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你……哈啾!”该死!她对猫过敏。汪予睫再受不了,几乎是用逃命一般的速度越过那极为脏乱的客厅冲回自己的房间──还好,她的房间尚一尘不染,仍是她离去前的模样。
她为此松了口气,还是一样锁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无力的滑落。历经了四天不回家的日子和不间断的手术,她身心俱疲;本来这间房子是她心中唯一的圣地,可现在她知道不是了。
那该死的一人一猫、那该死的一人一猫、那该死的一人一猫……
她绝对、绝对要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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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岭不是没注意到她刚进门时那一张铁青的脸色。
环视了一下四周,抬了抬眉。嗯,他是有一点弄得太过火了。这三天,他摆脱了在国外时的忙碌,对自己似乎太松散了些。从胡子中喷出一口气,杨岭搔搔头,看来他还是整理一下比较好。
他大手摸摸小猫的脑袋。“小家伙,看来那女孩对你有些过敏哪,我可要想办法把你送人了。”本来他打算留在台湾的这一阵子可以照顾它,等到要离开了,再另觅合适的主人。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大可能了。
猫的回应则是“喵”一声,很单纯的享受着杨岭的抚摸。
杨岭一笑,放下它,开始认真整理起这一间被他弄乱的房子──不可否认的,她住在这里的期间把他的房子照顾得很好,几乎就是常人说的一尘不染,连冷气的细缝中都看不到一丝一毫灰尘,他怀疑她平日最大的嗜好便是打扫。
他的猜测很快地就自她一应俱全的打扫用具中得到了答案。
尽管是借住,可想到对方不但没有破坏房子,反而把房子照顾得更好,杨岭仔细想想,似乎也该好好谢谢人家……嗯,冰箱里还有他前两天买回来的菜,就用那些菜帮她弄一顿饭好了,看她之前冰箱空旷的程度,应该是不在家开伙才是。
他是不大清楚汪予睫的工作性质,可见她收藏完善的医学杂志和病历报告,他猜她应该也是医生。嘿,真巧,还是同行哩──冲着这一点,杨岭当下打定主意,留在台湾的这三个月,他该好好和她相处才是。
至少,在她找到合意的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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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躲避那一只该死的猫和该死的人,还有那一片不忍卒睹的惨状,汪予睫把自己狠狠关在房中一个晚上没出来。
一直到早上七点──一般若没有意外,她都是在这个时间起床的──仍不见她有出门的迹象,于是杨岭也放弃了。他瞥了眼桌上摆置丰盛的早餐,有些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等下他有事必须出门,本想趁着早餐的时候和她好好联系一下感情的,不过现在既然这样,他也没办法了。
于是他在桌上留下纸条,抱起了猫。“小家伙,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乖乖的啊,知道了没?”本来他想把猫带着的,可今天要去的地方不适合,只能期待在汪予睫出门前的这段期间,这一人一猫可千万别擦出什么火花才好。
猫儿像是真的明白了一般的“喵”了一声,杨岭一笑,便出门去。
也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汪予睫才讪讪然推门走出。左右巡视了下,看见那个该死的人和该死的猫不在,便安心向厨房走去,途中她吓了一跳,客厅的状况已和昨天大不相同,整齐得像是从不曾出现昨天那般惨状。她愣住!杨岭只花一个晚上便把那一团凌乱收拾干净了?
然而,真正教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杨岭竟然会主动整理这一件事,反而令她讶异许多。
忽然间鼻子一痒。“哈啾!”
小猫不知何时蹭到她腿下,那毛茸茸的触感引得她背脊一阵战栗。“哈啾哈啾哈──啾!”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收受不住的躲了个大老远。“去去去、去去去……死猫!”
小猫不解的侧着它的灰色小脑袋,见汪予睫频频向它挥手,以为她在叫它,便开心的上前跑去。这下不得了,汪予睫吓得花容失色,这该死的愚蠢的猫啊!
结果一人一猫在厨房中上演起攻防战,汪予睫躲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为了稳住身体,她急忙抓住手边任何可抓住的事物──锵锵啷锵锵──一阵激烈的杯盘破裂声顿时热闹地响起。
“痛……”很好,她抓到了餐桌桌巾,这下不只人跌倒,连桌上事物也通通掉落在地,可精采了。
只见盘子碎的碎、食物砸的砸,汪予睫气苦,望着眼前一片狼籍,有苦说不出。她真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遇见这该死的一人一猫!
“喵……”浑然不觉她心中的愤慨,小猫不知情的又蹭上去,这下汪予睫真是没力了,她好想哭啊……“哈啾!”
想哭归想哭,汪予睫仍是命苦的收拾好了那一地凌乱,一身疲惫的上班去。
菜是杨岭做的,基本上汪予睫没兴趣。若它们完好无事,她会直接原封不动摆在那,或是勤劳一点放进冰箱。总而言之,她并不会去动那个讨厌的家伙做出来的东西。
而既然那些东西全弄到了地上,屋里又有猫,汪予睫自然是二话不说将那些已不成形的菜色通通往垃圾桶喂了。
她上班的医院在她家……更正,杨岭的家附近,接驳车二十分钟距离。早上八点,她进办公室,套上工作用的短袍──长袍是主治医师才有资格穿,而她只是一个做到CR的总医师。今天早上没有安排手术,她庆幸,毕竟在情绪那样起伏过后进行手术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确认今天行程。没有意外的话,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是门诊时间,有三人是回诊;下午有一场阑尾炎的小手术,晚一点还有一场大手术她要观摩。之后的时间除了巡房外,大半都在处理病人的杂事和教导──假设没有意外,对,没有意外的话。
“汪医师早啊。”和她一块搭档门诊的护士小姐向她打招呼,而汪予睫只是淡淡颔首,没再多其它反应。
对此护士小姐早就习以为常,在这一间私立医院工作至今,每个医生都有他们各自的脾气在。原则上汪医师认真工作,自己该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对这,她们已感到万幸。要知道护士的工作可是很辛苦的,要是再遇上个耍派头、把护士当佣人看待的医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哩。
一切准备就绪,早上九点正,汪予睫向护士小姐道:“可以了,开始吧。”
护士小姐应好,开始叫号,而汪予睫一天的工作,也于焉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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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岭回台湾的这三个月,美其名算是休息,可实际上要做的事却多如牛毛。
他是医生,但不是一般那种在医院驻诊上班的医生,而是隶属于无国界医生组织Medecins Sans Frontiers──简称MSF──的医生。他上一次离开台湾是三年前;这三年他在世界各地的落后国家进行救援工作。而在这一次回台湾前,他人则在埃塞俄比亚负责执行因昆虫叮咬而引发的什曼病治疗计画。
这一次回台,其中一个主要理由是因受到母校邀请,母校希望他以校友的身分回来向医学系的学生演讲,并安排一些医学道德和热带医学的课程。杨岭欣然同意。之中也有不少电台和电视希望邀请他上节目,谈论有关无国界医生的种种,杨岭也没有拒绝。
他并不想出名,也不觉得自己的身分有多奇特,只是藉由传播媒体的发声,他希望能够让更多人正视发生在这个世界角落的种种贫苦与灾厄。
下午四点,结束了电视台的录影,他到超市买了一些菜回家。唔,不知道今天汪小姐几点回来啊?尽管也有可能不回来,不过他还是多买了些菜,顺道也买了些猫食──毕竟在找到适合的主人前,他还是得好好照顾它。
“喵!”回到了家,小猫兴奋跑上来迎接。杨岭笑着抱起它。“小家伙,饿了吧?今天有没有乖啊?”
屋内一片寂静,他猜汪小姐该是出门了。走至厨房,餐桌上空无一物,连原本的桌巾也不见了。他疑惑,该不会这汪小姐肚子饿到连桌巾也吃下肚去了吧?
见厨房一片整齐,杨岭内心佩服,忍不住鼓掌。看来这汪小姐的洁癖真不是盖的,吃过了东西,还特地把厨房整理得这样纤尘不染。
于是,他将需要冷藏的食物往冰箱一放,脑中思忖着今晚的菜色,开始愉悦的哼起歌来。
然而他轻快的调子却在看见冰箱旁垃圾桶内的事物时,瞬间走调了。
杨岭俯下身,仔细一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假设他没有误会、也没有眼花的话,那垃圾桶内的东西,似乎……就是他今早特地做出来的料理。
他为此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