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玉,你找我啥事?我正忙着呢。」斯昭梅一走进书房便嚷嚷着。
「姑姑,我发现几个帐目有问题,想听听你的解释。」端坐在桌案后,斯凝玉的神色沉静得让人瞧不出端倪。
「帐?我不是说了,等忙完你的婚事,我再将帐簿整理出来给你看吗?」斯昭梅一双画得细长的黛眉高高扬起。
「我想暂时不需要看姑姑整理的帐目了,这些请姑姑看一下是怎么回事。」她将桌前一本册子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她亲笔所写的几笔有问题款项。
斯昭梅狐疑的翻开册子,细看须臾,面色微变。
「镇玉,你这莫非是不相信姑姑?」她心下狂跳,不敢相信侄儿竟然查出了这几笔被她挪用的大笔款项。
斯凝玉淡声开口,「我相信姑姑,所以才想给姑姑一个解释的机会。」一双凛然的锐眸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在那双仿佛看透了什么的目光下,斯昭梅心虚的撇开眼,旋即稳下心神辩解。
「这……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回头我再查清楚,也许是我这阵子忙着帮你料理你爹的后事,又要发落你的婚事,底下那些人搞错了。」
斯凝玉早料想到她会这么回答。「我仔细核对过了,他们并没有弄错,那些款项确实是不见了,既然姑姑这么忙,我再另外找人接手彻底清查,待会张伯会带几个伙计过去,劳烦姑姑将帐簿交给张伯。」她不疾不徐的嗓音里隐含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这摆明了是在怀疑我!」斯昭梅尖着嗓,恼羞成怒的咆哮。
「我只是想把事情查个清楚,才好还给姑姑一个清白,省得有人在外头乱传话。」她不愠不火,神态平静无波。
「外头传了什么话?」
斯凝玉深看她一眼,「我想姑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气坏了身子。」这几日亲自把每家商号与店铺都彻查一遍,她这才晓得姑母为人有多奸吝跋扈。
她私心拔擢了几个心腹担任要职,以方便她图谋不轨,挪用了不少款项不说,还私下将不少商号的货给偷卖掉,却佯称遭窃。
一得知这件事后,她便命人暂时将姑姑那几名心腹软禁起来,不让他们向她通风报信。
此刻之所以不和她撕破脸,是看在她到底是她的长辈,又是太君最疼爱的女儿,是以才手下留情,不想令她难堪。
不过为了斯家庄好,是万不能再让姑姑管帐了,继续让她掌理下去,斯家庄所有的财物恐怕都将被她给搬得一空。
「你就信那些外人说的闲话,不相信姑姑的为人吗?」斯昭梅一脸气愤难平。
「哪些闲话听得,哪些听不得,我自有分寸。」斯凝玉镇定自若,「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庄务的事也不好再劳烦姑姑打理,就请姑姑专心陪侍太君,其他的,我自会发落。」
听出其话中之意,斯昭梅怒声问:「这件事太君知道吗?」
「我尚未向太君禀报那几笔款项不见的事,若是姑姑想禀明太君也无妨,咱们就一同到太君跟前说个清楚也好。」她起身,慢条理理的看了脸色突然刷白的女人一眼,「对了,我顺便让张伯找来杨德、李纪和万志成一道过来说个明白,就能晓得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了。」
「你……」斯昭梅听她说出几个心腹的名字,面色更加惨白,这才恍然明白所有的事情侄儿已查得一清二楚。
「怎么样,姑姑要一道上太君那里吗?」斯凝玉目露寒芒。为了太君她才处处隐忍,若是姑姑再不知好歹,想拿太君要胁,她也不需再手下留情。
「不用了!」从牙缝里恨恨的挤出这句话后,斯昭梅甩袖而出。
冷眼看着躺在地上,承受分筋错骨而痛得打滚的两人,任狂的嗓音异常轻柔,仿佛在与他们闲话家常似的。
「当年你们帮主一死,你们这些人便使尽各种诡计,勾心斗角,想夺得帮主之位。我瞧你们斗得你死我活,只为了一面掌门令牌,所以这才好心抢走它,免得你们继续自相残杀,谁知你们不知感恩,竟然还想用卑鄙的手段暗害我玉弟?!」敢伤害他心爱之人,他绝不轻饶。
痛不欲生的青年语不成调的哀求。
「咱们瞎了眼才会冒犯他,求、求你饶了咱们,咱们发誓,以后绝、绝对不敢再碰他一根头发!」
全身的筋脉像是被强硬的扭折,另一名老者痛得连话都在颤抖。
「不、不是咱们想杀他,是、是有人指使我们那么做的……」
任狂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们背后竟然还有主使者。
「噢?那人是谁?」
「咱们供出那人,你、你就饶了咱们?」老人试着与他谈条件。
「你们胆敢凌辱、伤害我玉弟,还想我饶过你们?」任狂十分「亲切」的笑开,满脸讽意。「你们自己选一个吧,老实说出来便可得到一个痛快,否则你们就好好尝尝这分筋错骨的滋味,直到断气为止。」
「你、你这恶魔!」听他竟要将他们师徒赶尽杀绝,那名青年痛得扭曲了脸孔,咬牙咒骂。
任狂嗤笑,「纵使是恶魔,也比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私下却干尽坏事的伪君子要好上太多了。看样子你们是不肯老实招供,那就在这慢慢品尝那滋味吧。」说毕,旋身要走。
老者突然出声,「慢着,我说!」与其受尽折磨而死,倒不如痛快离世。
一踏进寝房,斯凝玉便发现有人明目张胆的睡卧在她床上。
自从那夜与任狂有了肌肤之亲后,他便毫不知羞的夜夜赖在她房里不走,赶他走,他便笑吟吟的说:「你若让我一个人睡,我怕夜里自己说梦话或到处梦游,一个不小心就对人说出玉弟其实是女儿身之事。」
痛处被他掐住,她还能怎样,只能由他了。
拧眉嗔目瞪着那又不请自来的人。好,既然他这么爱睡这儿,就让给他好了,她去睡别处!这么想着,正要出去,就听见床上的人悠悠开口。
「玉弟,我等你好久,快点过来让我抱抱,一整天不见你,想煞我了。」
耳边听着他轻薄调戏的话,斯凝玉杵在门边,沉着脸,无奈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任狂那双邪魅的黑眸带笑催促。「快点过来呀,还杵在那里干么?」
「你不要得寸进尺!」她气恼的走向床。
他嬉皮笑脸的看着她面带薄怒的俏颜,委屈的抱怨。
「你白天在忙,我不敢去打搅你,只好忍着等你晚上回来,见你一面,我有分寸到连自个儿都不敢相信呢,这样你还生我气,真没道理。」
拿他的无赖没辙,她只能抚额叹气。
「你每日都跑来我的寝房,会有人说闲话的。」纵使银儿能守口如瓶,还是难以堵住庄里其他悠悠众人的嘴呀。
「别人要说就由他们说去,咱们不理就是。」趁她没留神,他陡然伸臂将她拉向怀里,轻吻了她一下。「倘若我查到谋害你爹的真凶,你要怎么酬谢我?」
「你查到是谁杀了我爹?!」她心一震,面露喜色。
「你先回答我,要怎么报答我,嗯?」
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斯凝玉一时忘了挣扎,柔顺的被他抱在怀里。「你想怎么样?」
他亲昵的蹭着她的鼻,开出条件。
「上回你误服春药,我可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了你一整夜,哪,我要求的也不多,你只要像那样服侍我三日就够了。」
要她服侍他?她怒斥,「你无耻、下流!」
不认同她的指责,他邪气的调戏她。「那夜我看你可欢喜得紧,缠着我要了一次又一次,一点也不觉得我做的事下流唷。」
听见他轻佻的话,斯凝玉气红了一张脸,「那是因为药力的缘故,若是你敢再那样对我……我就杀了你!」
「啧啧啧,真教人难过,那夜的温存缠绵,我可到现下都还记得一清二楚,才过几天,你就翻脸不认帐,还无情的说要杀我。」他哀怨的指控。
不想再与他扯个没完,她没耐心的冷着脸问:「究竟是谁杀了我爹?」
「你答应我的要求了?」双眸盯着她,一手贼兮兮的悄悄拉开她的腰带。
急欲得知真凶是谁,斯凝玉忍不住吼道:「任狂,这对我很重要!」
见她一点都没专心在自己身上,他也板起脸孔,「难道你以为世间有不劳而获之事吗?想要得到消息,就得付出代价。」他凛然的神色未变,手则一层一层拉开她的衣服。
「你……你在做什么?」她终于察觉他在做什么「好事」,赶紧拉拢敞开的襟口,双目冒火的嗔睨他。
「那夜我牺牲色相服侍你,怎么说你也该回报我一下吧。」既然被她察觉了,任狂索性将她压在身下。「你应该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吧?」
她骇然,慌乱的大叫,「你答应过不会强迫我!」
闻言,任狂氤氲着情火的眸瞳微眯,双手撑在她身侧。
「好,我不会强迫你,不过如此一来的话,你便无法知道杀害你爹的人是谁,这样也没关系吗?」
「倘若你愿意说,我会很感激你,但若你以此要胁,我万万办不到。」她推开他起身,背对着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裳。
任狂斜倚着床柱,盯着她的背影,须臾,悠然出声。
「罢了,我就大方透露你一个线索,那人是你爹非常信任之人。」
「是我爹信任之人?!」她惊讶的回头。
「没错。你何不仔细回想一下,你爹生前信任的人有哪些,这些人里面,便有一个是杀害了你爹的真凶。」
心知若不答应他的条件,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但她不愿就这样屈服在他的要胁之下,垂眸思忖片刻,她不发一语的离开寝房。
任狂眷恋的抚摸着适才吻过她的唇,低笑自语。
「真是倔强呢,娘若是见了你,必定会如同我这般喜爱你吧。」
一早,斯凝玉便待在书房里,细看着纸上所写的名单,思量这些人里面,究竟会是何人谋害了爹。
「不可能是秦世伯,他与爹是多年知交;姚世伯这两年身子骨一直欠安,也不太可能行凶;张叔叔为人豪迈,理应不会做出这等事;平叔叔性子寡言阴沉,但他去年便离开扬州,到关外去了,应该也不是他……」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一名家仆门也不敲的直接闯进书房。
「阿茂,何事这么慌张?」
阿茂气喘不休的开口。
「前厅有一群什么天星帮的人,气势汹汹的领了好多人上门,说要找少爷和任公子追讨当年被抢走的令牌。」
「天星帮?他们居然找上门来了!」斯凝玉心一紧,「我这就过去。」她快步起身离开书房,走向前厅。
「噫,秦世伯和少生怎么也来了?」在前厅看见父亲生前好友秦光泰与他儿子秦少生杵在天星帮众之间,斯凝玉有几分注异。
「镇玉,事情是这样的,」秦光泰徐缓出声,「我和少生今早出门,适巧遇见这几位天星帮的朋友在向人打听斯家庄的路,我担心他们想对斯家庄不利,便过去探探口风,孰料他们竟跟我说,你与你义兄几年前拿了他们的掌门令牌,王今仍不肯归还,可有这回事吗?」
「这……」被他这么一问,她微愕了下,镇定的答道:「是有这回事。」
秦少生闻言皱起了眉。
「真是你们干的?当初听这些天星帮的朋友说,你与你义兄抢夺了他们的掌门令牌,我还不敢相信你会做出此等鲁莽之事,想不到竟是真的!镇玉,你太荒唐了!」
「那掌门令牌呢?快点还来!」天星帮一名长老追问。日前接获同门传回消息,说有了任狂的行踪,他们便快马加鞭的赶来扬州。
秦光泰也在一旁帮腔,「是呀,镇玉,还不快把令牌还给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