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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 第5章(1)

  敏儿揉了揉惺忪的眼,望见层次分明的无垠苍穹,傻傻的回想蓦地中断的梦境,又是和往常一样,不停的追逐在冷漠背影的后方,一路跌跌撞撞,眼泪和鼻水齐发,喊哑了嗓子,也不见前方人影有片刻停留。

  唉……

  “有时候我会想,我那么绝情的对她,是不是做错了?”

  熟悉的嗓音钻进小巧皓耳,侧身蜷卧的鹅绒浅黄姿影撑起上身,披掩的黑袍顺势滑至腿上,她怔忡的垂睇袍背上精绣的八卦图腾,还肿着的眼眶须臾凝聚新一波湿意。

  宸秋哥哥还是关心她的,他还是很在意她的……

  “要走的那一天,她比往常都要早起,故意忙得团团转,好忘了即将和我分开,总是那么开朗的她在我走远之后才放声大哭,我走在前头全听见了,可是我告诉自己绝不能回头,绝不能……”

  轻巧的拢起黑色道袍,赤裸莲足循声而盈跃,眼眶盈泪,却露出灿烂笑容,摸寻一阵,终于在十几尺外的冷泉旁侦巡到熟悉的身影。

  宽拔的身躯坐在绿草错落的碎石上,小狸猫盘踞后腿,高仰绒耳,静静的聆听,神情象是相当陶醉……

  哎,她也要听,宸秋哥哥肯定是在叨念她的事呢!

  小心翼翼,不惊扰径自追述的嗓音,她撩高裙裾,踮起脚尖,杳然无声的自后方俏皮的腻近。

  “酸酸,她的小名叫做酸酸,因为她老嫌自己命苦辛酸,正好配了她的姓。”

  微侧的角度能够窥得刚峭的脸庞软化扬笑,笑里夹带怀念、亲昵,以及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冷意陡然自足下钻窜,像万千冰针螫着她的双足,痛得连一分一寸都前进不了,纤纤小手揪紧了抱于怀中的道袍,忧伤垂下的眼角觑见傲岸背影身上那件已褪了亮采的灰色道衫,苦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往下坠。

  根本没忘,他根本没忘了小师妹,更没忘了白茅道。

  他只是用一层层冷酷绝情的伪装逼自己暂且淡忘,看似断情绝义的外表下,他依然无法抛弃昔日的包袱,甚至是镂刻铭心。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小师妹,不是她。

  他挂怀的,能令他挂齿的,是小师妹,不是她。

  黑色道袍自松脱的纤臂间骤然滑落,披散在旷野,随风逐移,飘进深陷在过往回忆的男子眼里。

  尹宸秋先是一怔,转头察视后方岗石上的纤姿,目光扑了个空。

  他倏地起身,梭巡的目光遍寻不着翩翩黄影,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高声唤道:“敏儿?”

  她像一只迷失方向的黄蝶,拔足狂奔,冷风卷掉她拚命忍住的泪水,刮得芙颜浮现一层艳红,鼻头也是红的,现在的她一定丑极了。

  要是让宸秋哥哥见到她这副模样,肯定再也不想跟她玩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见,她也不想看见自己好丑的样子。

  不顾身后的频频呼唤,她一心只想躲到无人之处,把模样狼狈的自己藏起来,错身而过的枝丫勾破裙裳,碎裂的石砾割破脚心,脸颊痛得直打哆嗦,她一并不理,因为最痛的是她的心。

  “敏儿。”

  速度奇快的黄影在一个坡阶遭受拦截,尚来不及惊呼,眼泪和鼻水糊成一团的脸蛋已经埋进来者的胸膛。

  “哎哟!我的老天啊!你没摔着吧?”赫赶紧拎起她的衣领,仔细察看,要是撞坏了上头的珍宝,那还得了!

  她迷迷糊糊的仰高脸蛋,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猛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越摇眼泪掉得越凶猛,心中的委屈压得她好疼。

  “我的小敏儿,怎么每次见到我,你就一个劲的猛哭?难道赫哥哥真的长得那么吓人?”

  “不是这样的……”她几乎泣不成声,不停的喘气,“我……我……”

  “别急,慢慢说。”赫好声好气的安抚她太过剧烈的情绪。

  “护使哥哥……哇……”她扑进他的怀里,一边号啕痛哭,一边说着没人能懂的模糊话语,“我好难受……为什么总是听不见我,看不见我的存在?为什么?为什么……”

  赫叹了口气,约略晓得个中缘由,拍了拍她的小头颅,“你又不听赫哥哥的话,偷偷跑出去见那个道士了,是不是?”

  “我……我不是有意的……”

  “赫哥哥告诫过你好多次,千千万万不能再和昆仑山上任何一个凡人交谈来往,他们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到晚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迟早有一天他也会伤害你。”

  “不会,不会的……宸秋哥哥绝对不会伤害我……”

  “真是这样,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赫犀利的反问。

  敏儿垂首,“他没伤害我,从来也没有,是我自己……”

  “敏儿?”猝不及防的寒嗓打断她未竟的自白。

  凝雾双眸怔忡的回望,和循着足迹而来、没料到会撞见尴尬窘状的阴冷眼眸对上,她下意识的别开脸,不想让他瞧见自己那么狼狈的丑样。

  尹宸秋眯起眼,端详着拥抱敏儿的红发男子片刻,自茂林间从容的步下石阶,接收到对方眼中明示暗示齐下的挑衅。

  两人默默的对望,相较于他的颀瘦修长,赫的魁梧显得既突兀又不合理,而腮畔穿发竖立的一对尖耳更注明了两人所处世界的不同。

  “魃?”他挑动剑眉,推敲出敌意浓重的男子身分。“昆仑这座仙山果真是卧虎藏龙,连这种能直比天兵神将的魃都在此出没。”

  赫撩弄尖耳,回以不屑的目光,“喔,你就是那个姓尹的小子,是吧?确实挺有两下子,一眼就能猜破我的底。”

  “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知道,你可是带坏我们家小敏儿的歹人,我岂会不知?”赫故意咧嘴一笑,不理会少女嘟嘴抗议的举动。

  “护使哥哥!”

  “哎,小敏儿,你叫我?”嘿,不理闲杂人等,还是珍宝重要。

  “宸秋哥哥才不是歹人,不许护使哥哥污蔑他。”她吸了吸鼻子,倒竖一双柳眉,努力想扮成气恼的凶恶模样,可惜只像只吱喳不休的小麻雀。

  “好好好,我知道,天底下就你的宸秋哥哥是好人,其余的都不是人。”赫好声好气的说。

  “才不是呢……”

  “够了。”尹宸秋厉声斥喝,目光骤然冷冽。

  “宸秋哥哥?”敏儿纳闷的看着他,忘了自己还靠着赫的肩头。

  他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她与赫贴触的肩臂,掉头转身,“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她仓皇失措的跳跨一大阶,亟欲伸手挽留好不容易才能见一面的身影,自从护使哥哥来到地庄,她便忍着想见他的渴望,不敢让护使哥哥知道,今日偶遇是这段寂寞时日最大的慰藉,怎么能这么快就分开?

  “宸秋哥哥!”

  旁徨的追逐在陡长的石阶展开,她不顾脚心伤口淌溢着殷红的血,一步一步横跨阔阶,印落斑斑血迹。

  骄阳底下,昂首快步的颀影从不曾因为身后奔逐的影子而稍作停留,从饱满的天庭到刚毅的下颚全是绷紧的,不容任何人撼动半分。

  没错,如同钢铁一般冰冷倔硬,谁也没办法令他动摇。

  何必在乎一个蠢丫头跟什么样的魔物结伴作伙?

  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角色,甚至连在他脑海烙痕的资格也没有,他何须多管?!

  她算得了什么?像她那种半吊子,不知名目的小妖怪,配上那只全身赤红红的魃,是天下绝配。

  “宸秋哥哥!”

  来自身后清脆干净的呼喊声始终不曾间断,他的步伐亦然。

  敏儿一跛一跛的追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依然不肯死心。

  怎么会这样?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宸秋哥哥的表情看起来象是气到极点?平时他就算再怎么不想理会她,或多或少还会停下来敷衍、虚应她一声……为什么这一幕跟梦中重复的画面如出一辙?这是梦魇再现,抑或是她的幻觉?

  “宸秋哥哥,你是不是在气我刚才乱跑,害你找了老半天?是不是?你回答我呀!不要不理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不敢了……我刚才是因为一时难过,所以才……”

  他一概充耳不闻,当作呼啸而过的风声在作祟,吸入胸腔的空气莫名的沸烫,就连思绪也像镕化的铁浆在脑中来回流窜,煨烧得整尊身体都超出自己的控制之外。

  “敏儿,你别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啊?”

  令人火大的戏谑嗓音无疑是猛烈的催化物,将滚烫的热浆燃上至高点。

  “哎呀!”细微的抽气声随后补上,她拐着脚踝,动作笨拙的直接扑倒,差点将秀丽的五官磨成一团肉泥。

  尹宸秋终于停下脚步,侧肩回首,淡漠的横睇着她趴在最后一段长阶的蠢样。

  她仰高螓首,漾开傻气的微笑,“宸……”

  “不准你再跟着我,也不准你再喊我。”

  “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他勾动嘴角,露出狞笑,“你听见了,也听得很清楚,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你是在说笑,对吧?”她挤出比痛哭还要丑的傻笑,问他的同时,也安慰着自己。

  他不言不语,伫立原地。

  “宸……”

  “你看,我就说吧!这个歹人又在欺负我们可爱的小敏儿,你还偏要跟我争,现下可好了,瞧你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啧啧……”

  赫追了上来,小心翼翼、万般呵护的扶起仍笑得傻兮兮的黄衫少女,揽着她纤弱的腰身,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毫不避讳的撩起裙摆,抬起藕白的莲足,不看还好,一瞧仔细脚底板一片浓稠腥红,立刻扯嗓哇哇大叫。

  “瞧你!这么重要的部位,居然弄伤了!你是看不得你的护使哥哥过好日子,是不是?”

  “宸……”她一心只挂念着漠然凝睇的矗影。

  “都这种时候了,还宸什么宸?!”赫勃然大怒,红褐色眼珠往上一翻,怒声斥骂,“茅山小子,你要走就快走,别挡在这里,像尊死尸似的碍眼!”

  “不要……不是啊……”敏儿急哭了,奋力想挣脱赫的扶持,抓牢侧身以对的伟岸硕躯。

  眼看她的指尖快要触着暗灰色衣袂,赫强行压下她的胳膊,目光越过她的发顶,与尹宸秋相互角力。

  他的目光犹如冻结的寒泉,凛冽无波,漠然瞥过她仓皇惊悸的双眸,短暂交会。

  “宸秋哥哥,不要走!”瞠大的双瞳倒映着他绝情撇头的关键一幕,用冰冷的眼角余光将她最后一丝丝企盼的希望全数撕裂。

  梦中的情景,浮现眼前,虚实重叠。

  走了……他真的走了。

  开始的时候不曾因她停留,最终时刻也不会为她回首,不停追逐的梦到此划下句点。

  雨淅沥沥的下,淋得她满脸都是,但触感不是冰凉,而是烫肤的。

  回过神来,她才知道那不是雨,而是从心底涌出来的泪水。

  “呜啊……”敏儿放声大哭,泪花模糊了眼界,朦胧了难以区隔究竟是梦抑或是现实的景象,哭出埋藏许久的委屈与不安。

  “敏儿。”赫吓坏了,不敢再强行抓住她,连忙松开掌力,放她自由。

  可是她呆坐在地上,一迳的哭泣,苍白的脸庞异常憔悴,失魂落魄的望向远处巅峰的殿堂,无助的模样象是颓萎的花瓣,瞬间衰微。

  赫苦恼的抓抓长耳,哄也不是,劝也不是,无计可施。

  糟了,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唉,这年头怎么当个护使都这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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