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太过敏感吗?天气明明晴朗得很,可风的味道却不似平时平静,而是浑浊躁动的流动着……
“海凌小丫头,你来找我做什么?”趁风大,与众人合力将风帆大开的大头在将绳索紧紧固定住后,才得空问向眺望远方的她。
海凌回过神,暂且放下那股异样,眨眸问着来此的目的,“大头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当司马大哥的未婚妻?”
“噗——”这问话让正在喝水的大头噗的一声,将茶水全数喷出,一脸骇然地捶着胸,“咳咳咳——你……咳……你问这要做什么?”
咬着粉唇,她微闷的说:“我喜欢司马大哥。”
“咳咳!咳咳咳……”她的直白让大头咳嗽更剧,更加拚命的捶着胸,好不容易顺了气,才结结巴巴道:“这、这你应该去和将军说,不该跟我说……”
闻言,海凌更闷了,呐呐的表示,“司马大哥根本不理我……”
就是因为司马如风压根不理她,她才会来求助大头。
瞧她那副失落的模样,大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劝道:“丫头,对将军死心吧!不管你再怎么缠着将军,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海凌皱起柳眉,“为什么他不会喜欢我?”
“这……”这下他这个“大头”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他不过就是个粗人,要他怎么回答她这些情呀、爱呀的肉麻问题?
搔着落腮胡,大头突然想到海凌方才问的问题,黑脸露出喜色说:“这是因为将军他有未婚妻了。”
“那我也当他的未婚妻呀!”她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来请教他。
她已经知道未婚妻就是司马如风要共度一生的女人,那她就当他的未婚妻,这么一来,他便会喜欢她了不是吗?
“不行!”老天爷呀!谁来救救他?表情除了无奈还是只有无奈,大头忙说:“丫头,这未婚妻只能有一个,而将军已经有了一个,他不能再和另一个女人订亲。”
听着他的解释,海凌似懂非懂,咬着唇儿,天真的说:“那、那一定要当司马大哥的未婚妻才能让他喜欢我吗?就算他有未婚妻也没关系,我一定会努力让司马大哥喜欢上我!”
“海凌小丫头,这不是努力就可以,这事……”是要你情我愿。
天杀的,这要他怎么解释?
揪着快被他给拔光的胡子,见海凌还一脸认真的等着他的回答,有件事他是愈想愈不解,忍不住皱起眉头,好奇反问:“丫头,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将军?充其量……你认识将军也不过才十来天,怎会对他这么的执着……”
这点他一直想不通,就算将军人长得俊,引人注目得很,可他人冷冰冰地,性格冷、气质更冷,那张俊脸长年覆着冰,让人很难接近,他真不懂这小丫头喜欢他哪一点,特别是将军一向不遮掩对她的嫌恶。
“不只十来天!”未经思考,她激动的又说:“我已经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足足有五年之久。
很久很久?
这话不只是让大头皱眉,就连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的司马如风也皱起了眉。
他不是有意偷听,而是那女人的声量太大,大到让他止住脚步,无法避免的听见她不知耻的告白。
然而……虽然不知耻,他那一向沉稳的心脏却还是因为她那句喜欢重重的跳了一下,极快的淌过一抹他抓不住的情绪。
浓眉拧紧,正当司马如风对这异样感到不解时,耳边再次传来他们的对话……
“丫头,你……的意思是,你以前见过将军?”大头猜测的问。
闻言,海凌才发觉自个儿说溜了嘴,忙捂着唇儿,黑眸滴溜溜的转了转,硬生生地改了口,“呃……我的意思是……是我第一眼见到司马大哥,就、就喜欢上他了,而且是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喜欢到让她愿意抛下一切,来到他的身旁。
她害臊,大头倒是替她红了黑脸,压低嗓音道:“丫头,你是怕别人不晓得你心里只有将军是不?喊得这么大声……”轻咳了声,他接着又说“不过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将军也是没有用,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你还是听我的劝,对将军死心吧?”
他其实很中意海凌这小姑娘,人长得美,心也美,单纯又天真,除了撞坏了脑袋什么都忘了一干二净,以及无时无刻问些让他胡子打结的问题之外,他倒是觉得她和那不苟言笑的将军挺配的,一个冷一个热,正好互补,可惜将军早在五年便和人订了亲,海凌不管再执着、再努力,也只会换来伤心。
他叹息再叹息,突然发现眼前的小丫头压根没在听他劝谏,一双大眼直直盯着远方,漂亮的眉儿皱得像是打了十八个结。
“丫头?丫头你有没有听见?”他伸出手在那精致的小脸面前晃了晃。
“不对……真的不对劲!”海凌没理大头,蓦地站起身,冲向船首,眯着双眼看着前方那蓝到诡异的天际,竖起双耳,用心聆听……
大头见她突然冲向船首,速度快得险些止不住脚步,忙站起身,紧张的跟了过去,“丫头,你怎么回事?不会是太过伤心,想自尽吧?你可别想不开呀,你年纪轻,样貌又这么美,还怕没人喜欢?你可千万别为了将军想不——”
“转向!”她突然大喊,截去大头的话,回过身,拉着大头又说:“大头哥,快让船转向,前面有暴风!”
“暴风?”大头拉颈瞧了瞧,接着哈哈大笑,“丫头,你瞧这天气好得很,天蓝得就像是海,一点乌云也没有,怎么可能会有暴风,你别说笑了。”
“不是,我不是在说笑!”她脸色凝重,慌张的急促道:“要是让船队继续前行,只要再半个时辰暴风便会朝我们直扑而来,那暴风……只要一瞬,便能将船给卷毁,我没说笑,是真的,大头哥你要相信我。”
见她小脸苍白,语气里没有一丝笑闹,大头也收起笑,为难的说:“就算我相信你,但……这船队不是我这个小兵说转向便能转向,这事得要报备——”
“你怎会知道有暴风?”
闻声,两人同时回过头,一见是司马如风,大头松了口气,海凌则是小脸一亮,却不像以往那样冲向他,也没有每回见到他时,掩也掩不住的喜悦,而是攒着细致的柳眉,连忙说明,“我闻到了,海风里有股不寻常的气味,我也听见了,听见海——”海底同胞发出的警讯及哀嚎!
嗓音戛然一止,想起自己的真实身分,她没将这话说出,可面对司马如风询问的眼神,情急之下,她差点便要讲出来,就在这时,突然有群白鸟慌乱飞过,让她解了套。
“海鸟!”她低喊,纤指比着正由他们上空飞掠而过的候鸟,“是海鸟的啼叫声……那叫声很紧凑,和平时的鸣叫声一点也不同,听来……听来就像是在警告!警告同伴有危险。”
海鸟……是吗?
司马如风皱起浓眉,黑眸紧锁那成群飞鸟,它们飞行的方向和他们恰恰相反,是北方,然而此时正值初秋……
垂首,他再看向海凌那写满焦急的小脸。
那白皙的俏脸,不似以往无时无刻都悬着甜笑,只有浓浓的慌张与担忧……
他不相信她的说词。
不信她光用闻、用听,便能判断前方有暴风来袭,除非她是妖,才有能耐光靠一阵风便判断出有足以摧毁数十艘战船的风暴朝他们逼近。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及……她那双清澈眼眸里述说的担忧,因此……
回过身,他笔直走向舵手,沉声吩咐,“调转船头,朝北方前进!”
“凌丫头,来来!这零嘴可好吃了,给你吃。”
“丫头,我这肉包子也不赖,又香又软又可口,包准你尝上一口便回味无穷!快,趁热吃了。”
头一遭来到人类集市的海凌,一双眼睁得大大地,好奇的左瞧右看,连眨也舍不得眨上一下,小脸漾满兴奋,即便怀中、嘴里已积满了战利品,一双眼儿、一张小嘴仍是不断的瞧着、问着。
“大头哥,这是什么?胖丁哥,那三个圆圆的红球是什么?还有晏大哥,你在吃的又是什么……”
几日前,因为她的一句话让整个船队逃过暴风,众人原本就挺疼这小丫头,如今她又救了大伙儿的小命,他们对她更是疼爱有加,也因此今儿个来到汀风港补给船上所需时,司马如风本是不让她跟,但在众人的说情之下,他不得不答应,只好带着这麻烦的女人一同下船。
才刚出港口,他便后悔了。
他让海凌穿男人的衣物,让她戴上帽子,还特地吩咐她待在他们一群大汉之中,不得乱跑,然这些仍掩不住她出众的容貌。
黑眸微眯,他看着一双双不断朝他们投射而来,流连于那女人身上的目光,冷声开了口,“晏生,快将事情办一办,然后把人带回船上。”
正在为海凌解释自己嘴里吃的便是她手上的肉包,并没有比她的好吃的晏生面容一肃,忙应声,“是。”
大伙儿一听,也跟着收起笑脸,跟在晏生身后,开始采买物资。
一下子围在海凌身旁的壮汉全都散去,独留她一人,默默跟在司马如风身后,贪看摊贩的新鲜玩意儿。
这半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已不敢和以往一样,动不动便往他身上扑,因为大头告诉她,她那样的行为只会让司马如风更讨厌她,而她不要他讨厌自己,所以在那之后,没有他的允许,她连靠近他都不敢,就怕让他对她更加厌恶。
望着一长排叫卖的摊贩,她真的觉得很好玩,每一样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长的、圆的、尖的,吃的、穿的、抹的……琳琅满目让她看得眼花撩乱、看得忘我,每一样都想摸摸看、瞧瞧看、尝尝看……
“跟好!”
男人蓦地一喊,她立刻回神,眨着眼眸,看着脸色冷若冰霜的司马如风,她忙跟上,可不一会,她再次迷上某个小摊叫卖的物品,脚步再次停下。
瞪着那不知第几次差点被他扔下的麻烦女人,司马如风觉得自己一向漠然的表情险些被她逼得崩裂。
长手一挥,他不着痕迹的帮她挡下不知第几只想偷吃她豆腐的魔爪,脸色难看的抓住她的手臂,寒声说“我叫你跟好!要是走丢了,休想我去找人!”
被他这么一喝,海凌傻了,不是因为那句威胁,而是因为那熨在手上的温度。
小脸发亮,她绽开灿笑,甜美的声音喜孜孜说:“司马大哥,你在担心我会不见?”他担心她?那是不是代表他有一点在乎她?
即便他的脸色寒得像是能冻死人,可她仍从他微愠的语气里,察觉出一丝的担心,即便只有一点,便足以让她心花朵朵开,开心得不得了。
闻言,司马如风皱起了眉。
担心她?
不,她是个麻烦,是个不知自己是谁,忘了自己住在何方的大麻烦,因为她忘了所有的事,他逼不得已要收留她。她若在这走丢,正好,他便不必为了要如何安置她而感到困扰,但……
凝视那用着信任、爱慕的眼神盯着他看的女人,莫名地,他狠不下心。
但狠不下心不代表就是担心。
“晏生!”抿着唇,他放开手,沉声叫来副将军。
听见叫唤,正在指挥众人采买的晏生走来,“将军?”
“跟着这自以为是的女人,别让她惹麻烦。”
说着,司马如风旋过身,接下他方才的指挥工作,将看顾海凌的事扔给他。
“司马大哥……”她想追上去,却被晏生挡下。
“海凌,将军有事要忙,你不是很想逛集市,晏大哥陪你好不好?”
望着那高瘦的背影,她虽失望,却也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于是扫去失落的情绪,笑着点头,“好,那就麻烦晏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