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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河东狮 第2章(2)

  对蓝千蝶而言,杜慕羽就是她的恩人一事,真的比见鬼还可怕!

  偌大的书斋里,她全身因太过激动而发抖,她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气、是怨,还是恨了,只知道她被这些堆栈的情绪逼迫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双脚发软的在书桌前的黑檀木椅上坐下,瞪着书架上满满的书,逼自己吸气、吐气,努力冷静下来。

  她抑住紊乱的思绪,让自己回到十年前的那一日,她在大哥哥的背上昏厥,再苏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她自己的床上,她身上的伤口也做了处理,但是却不见大哥哥。

  她开口问师父,“救我的那个大哥哥呢?”

  “他离开了。”六旬的师父坐在木桌前低头翻看医书,头也不抬的回答着。

  “离开?他不是被小梅咬了?”她看了看四周,看到小梅仍乖乖的待在她为它布置在墙角的干草堆里。

  “师父让他及时服了解毒丸,并无大碍,只是他的手腕已留下一朵梅花印。”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又住在哪儿呀?”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千蝶想做什么?”师父终于抬头看她。

  “报恩。”她说得坚定。

  “是吗?”师父笑了,笑得好贼,“好,等你好好的将师父这一身所学都学会了,师父就告诉你。”

  当年的她才五岁,大多数的字都还没学会,但师父就要她硬背一本比一本还厚的医书,还要她认识繁多的各式药材,更讲解了一大堆药效,那些全是她就算努力听也听不懂的艰涩玩意儿。

  她当然也可以像先前一样,天天带着小梅偷溜到外头去玩,而且非到天黑前,绝不回去,师父因为有很多事要忙,也就从来没空出门找她。

  但为了要知道恩人的名字,她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只能当个乖学生,师父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当然,这十年来,她也曾经放弃过,因为学医已经够累了,师父还是个炼毒、解毒的高手,他所说的“一身所学”也包括这两样功夫,她觉得好累、好烦,好像永远都学不完,所以她也曾经赖皮、曾经哭着说要放弃,也曾经旁敲侧击的想得到恩人的一丁点身世背景资料,但师父的嘴如蚌贝,什么也不肯透露。

  所以她不得不认分,为了要再看到大哥哥一面,为了报恩,有多少个夜晚她在炽烈的炼药炉旁挥汗如雨,为了顾炼药丹的火候,三天三夜不曾阖眼,更甭提为了将那些难死人不偿命的古今药书倒背如流到师父的要求,她不知抄写了上千上万遍,还有到寒冽刺骨的雪山上采取师父要的雪莲,失温到差点没了小命……另有很多很多苦不堪言的酸苦往事,但支撑着她、让她咬牙撑过来的,就是她可以见到恩人哥哥的代价,结果呢?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她竟然为了这样的纨裤子弟刻苦耐劳了十年!

  十年啊!

  她气得眼前发黑、气得都要吐血了。

  整整十年在学医理的“阴阳”、“虚实”、“气”跟“五行”,纠纠缠缠不间断的磨练,呜呜呜……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频频槌桌,握拳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槌疼了,但都没有她的心来得痛,难过的泪水更是频频的落下脸颊。

  仅隔着一席珠帘,不仅姜顺,连才从外头回来的丁华跟李智,都能从珠帘缝隙看到她这怪异的行径,而丁华跟李智更从她身上的异服马上认出她就是几日前被主子轻薄的外地姑娘。

  “怎么表少爷找来的大夫竟是她。”两人错愕的开口。

  “你们也认识千蝶?”姜顺一脸好奇。

  两人尴尬的交换了目光,真不知该不该说?但她是大夫,万一挟怨报复怎么辨?两人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姜顺这才明白表哥和蓝千蝶的互动为什么充满着火药味,这该怎么说?冤家路窄。

  “可恶、可恶、可恶!”蓝千蝶还在书斋里槌桌咒骂,而且有愈来愈大声的趋势,桌上的文房四宝也因她槌桌的动作跳离桌面,且愈跳愈高,不消多久,毛笔架落地了。“连你们这些毛笔都欺负我,坏蛋,大坏蛋!”尖叫声伴随着槌桌声再度响起。

  “让她来替主子治病恰当吗?”丁华心里很纠结,她虽然是大夫,但脾气不太好啊,会不会将主子医得更严重?

  李智也点头,两人再看向珠帘后的蓝千蝶一眼,目光再回到床榻上的主子,不得不替主子担心。

  “一码归一码,我相信她不至于会害人。”姜顺虽然这么说,但也有些不安,他相信不是那个吻让蓝千蝶抓狂,应该是……要治好表哥的怪病真的很难吧?

  不一会儿,蓝千蝶发泄完情绪后,带着一双肿得像核桃般的红眼睛,拨开珠帘走出来,她手上多了一张药单,李智和丁华一见到她,立即一脸愧疚的抱拳行礼,她只是摇头,当日又不是他们偷了香,愧疚从何而来。

  “千蝶大夫,我家主子其实人不坏,他只是心情不好,才会做出跟本性不符的事来,请你别跟他计较。”一脸老实的丁华希望她医治主子时能手下留情。

  “你可千万别让他受更多的苦,这几日来主子已经够难受了。”方面大耳、皮肤黝黑的李智同样帽露乞求。

  吱!这色胚上辈子有烧好香吧,竟然还有两名这么忠心的随侍,还有她这个为了他习医十年的大笨蛋。

  一想到这就生气,她火冒三丈的直视着两人,气呼呼的拍着胸腩,以瓮声瓮气的嗓音吼道:“我是大夫,知道什么帐能算,什么不能算!”

  凶!恁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也被她的气势震到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她怒气冲冲的看向也有些尴尬无措的姜顺,一把将那张墨汁未干的药单递给他,“你表哥的病一整个很麻烦,这帖药只是可以暂时控制而已,要根治还得让我回去想想。”

  她实在太心寒了,要她将解药拿出来她办不到,虽然他的确是她的救命恩人,但也是当街调戏她的色胚。

  姜顺瞪着墨汁都晕染开的药单,眉头一皱,但也只能再小心翼翼的递给李智,一旁的丁华见状马上靠过去,两人忙着在药单上吹了乂吹。

  “你们一个去抓药、一个顾好你家爷,我们先回府了。”姜顺吩咐着。

  蓝千蝶看着姜顺徐声的交代两人后,就一脸神情复杂的定视着自己,瞬间,她知道他已知晓自己被轻薄的事了,一定是那两个长舌随侍告诉他的。

  果然,他们一坐上马车,离开广千园后,姜顺立刻诚挚的道歉——

  “我为我表哥做的事向你道歉,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冤有头、债有主,姜大哥这个歉意我不收。但是你放心,我不会乱医你表哥的。”她顿了一下,“你表哥叫什么名字?”她终于还是问了。

  “杜慕羽。”

  她坐直身子,伸手拉开窗子的帘子,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车,暗暗的吐气,以压抑内心的激动,为了这三个字,她走了十年的漫漫长路,也等了十年。

  到底值不值……

  蓝千蝶心乱如麻,一回到黑瓦红墙的老将军府,就以累“想小憩为由,穿过庭院转往花木扶疏的客房而去。

  姜顺知道爷爷心系表哥的病情,所以先往中院去看爷爷,没想到爷爷早已吩咐下人,他一回来就要火速通知,所以他才走到曲桥,爷爷已迎面快步走来。

  “爷爷。”

  高大粗犷的老将军姜泰安大手一拉,拖着孙子就往蓝千蝶的客房步去,也不管孙子在身后说了她想休息一事,便像一阵风似的,脚步未歇的穿过回廊、门堂、院落,直至雅致的客房门前,举手敲门,也不等里头的人响应,就直接推开门进房。

  “爷爷,她可能在休息。”姜顺几乎是被爷爷拖着跑,也没机会阻止爷爷的莽撞。

  “没有,她在喝茶呢!”姜泰安得意的咧开嘴笑着,一手指着坐在桌前闷闷在喝茶的蓝千蝶,他大步走进屋里,劈头就问:“小丫头去看我那外孙的病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他的病情究竟如何?你好好给老头子说一说。”

  蓝千蝶死死的瞪着满头花白的姜泰安,觉得自己真的笨死了!她在心里放声尖叫。

  她跟师父住的南疆山上少有人烟,虽然也曾有一些陌生人士前去探访,但都来去匆匆,只停留一盏茶的时间,在这些人当中,她从来没见过有十几岁的男孩,而唯一会让师父叨叨念念的,就是眼前这个童心未泯的老将军,只是她根本没想过只有他才有可能会带个孩子去找师父叙旧。

  她当年总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大哥哥可能是住在方圆百里的百姓人家,但他穿的服饰不似南疆人,她还曾跑到热闹的山间小镇,因那里有许多来做生意的外地人,可是不管她怎么问,都没人看过大哥哥,她却从来没料到,他可能是这老头子的孙子,可恶,只能怨她当时年纪小,没想太多……

  “噢!”她痛呼一声。

  冷不防的疼痛,原来是姜泰安伸手指弹她的眉心。

  “痛死了!”她捣着马上红肿的额头,杏眼圆睁的瞪着他,“干什么?姜爷爷!”

  “爷爷。”姜顺坐在一旁也好无言,爷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老是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且从不认老,这会儿穿的是一身亮紫绸缎袍服,毫不在乎自己已有一头白发及白胡须。

  “怎样?问她问题她不答,还一副想将我五马分尸的表情,是想死啊!”

  蓝千蝶还是恨恨的瞪着他,她气他啊,在过去几年,他曾经几度到过南疆找她师父叙旧,但他怎么从来不提杜慕羽被小梅咬到的事?他要是长舌点,她就不用受苦那么多年了,真是该长舌的时候不长舌。

  “还瞪?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老头杀了你的爹还是你的娘呢!”姜泰安倾身向前看她,片刻后,摇摇头的瞪着她眼里的怒火,“你从小就是没人要的小娃儿,奇医那怪老头捡了你时,我还以为他要拿你来炼什么生死丹药呢,没想到却将你养得这么大,还没少嘴巴、少块肉或少只眼的。”

  她抿紧了唇,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气话,干脆为自己斟杯茶一口饮尽,再继续瞪着姜泰安。

  “失常,她失常啊,孙子,你看,她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我,而非像她初来将军府的这段日子,只要一听到我聊起她的身世,她就不耐烦的打断我的话。”姜泰安用手肘顶顶孙子,还扬扬下巴暗示他附和。

  姜顺正要开口,蓝千蝶便已经忍不住的说:“我没失常,只是姜爷爷同样的话到底要重复几次?记忆真的那么不好吗?需要我开药给姜爷爷吃吗?”

  “我是你师父的老友,他身边就只有你这个女娃儿,我得趁机替他帮你复习啊,免得你忘了他的养育之恩。做人啊,受人点滴就该涌泉以报……”

  “好,可以了。”蓝千蝶投降了,这老头没听到她的回答,会碎念个没完,“我师父想要一个传人,他又懒得到外面找,刚好,有我这娃儿自投罗网,随便让人丢在森林里被他捡到,师父就随便养了,他说我若能随便长大还好好的活着,就当他的传人;若是死了,就代表老天爷不要他有传人。此事不必姜爷爷复习,师父碎念到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行了吗?”

  姜顺叹息,爷爷虽然是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但绝不严厉,也不谈纪律惩戒,他比较像在天空翱翔的大漠黑鹰,擅长带几十名精兵突击敌营,他心思灵活、武功高强,却童心未泯,与隐居遁世的江湖奇医更有着深厚的情谊。

  而两人的结识是不打不相识,爷爷在一次战事中受伤逃难时,巧遇采药的奇医,一个硬要医,一个不给医,个性都很幼稚和倔强,没想到却一打即合,就这么成为好朋友。

  “什么叫行了吗?我是年纪大了点,可记忆没衰退,反而是现下年轻人以为自己都是天生天养的,老忘父母恩,我天天盯着你问,是在加强你的记忆,懂吗?”

  姜泰安也气呼呼的。

  这话影射到姜顺的父母,但姜顺聪明的没接话,养尊处优的爹娘对爷爷的确少有关心,甚至因为向往江南美景,三年前南下定居,从此对爷爷不再闻问,反倒是他,欣赏爷爷的率性,在忙碌生意之余,不忘关切。

  老将军身体硬朗,火气也大,就这段日子的唇枪舌剑,蓝千蝶知道跟他争执只是会让自己愈来愈冒火而已,她抿唇,“好,我的记忆复习好了,现在换复习姜爷爷的。”

  “我的?”

  “对,我想知道杜慕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他从以前到现在就一直是个喜欢软玉温香的大色鬼吗?”她想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化那么大?

  “杜慕羽是大色鬼?”姜泰安想了想,抚着髯须点头,“嗯……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好,仕途不顺。”

  “就这样?”她瞪大眼。

  “还不够短?”他也瞪大眼。

  她气得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早知同类相聚,能跟师父那怪胎当好友的又怎么会让人喜欢?!

  “爷爷!”姜顺也知道自己的爷爷一旦执拗起来,会有多难缠。

  “怎么?”姜泰安吹胡子瞪眼的拉开嗓门哇哇大叫,“是我刻意为难这女娃儿吗?你瞧瞧她,她的态度算好吗?一副我欠了她几千几百万两的样子!”

  十年前一个善良温柔的大哥哥,怎么现在却会变成讨人厌的纨裤子弟?他当人家外公的是怎么照顾的?都没在教吗?她充满怨慰的怒火死死的瞪着他。

  姜顺看着两人大眼瞪大眼,良久,他咽下到口的叹息,正要开口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走进来的是负责送膳的丫鬟,她没想到会在客房里见到老将军跟姜少爷,急忙要弯身行礼,但手上端着膳食的大托盘因为这一弯,眼看着全都往前倾斜要倒了,这时,忽然一个娇小身影迅速窜出,一手端起托盘并稳住丫鬟的身子,及时救了那些饭菜。

  “谢谢蓝大夫。”丫鬟连忙感谢。

  “哼,奇医养的怪丫头,连吃饭也要一个人窝在房里吃。”姜泰安就是不屑。

  “我不知道你还会功夫!”姜顺倒是很吃惊。

  “三脚猫功夫,跟你爷爷比差多了。”姜泰安拍拍胸口,跩得很。

  这点,蓝千羽还真的不敢反驳,因为连师父都说,若非初次跟姜爷爷遇见时,姜爷爷深受重伤,两人才能打个三天三夜,要不可能姜爷爷出一掌,他就得去投胎了,可见姜爷爷的武功深不可测。

  “千蝶,你若是不介意,我们就一起用膳,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问题。”

  姜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或许是商人的直觉,他觉得蓝千蝶对表哥是有兴趣的,但这兴趣是出自于大夫对病人的关注,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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