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完毕,仓库上锁,只留下几名士兵看守,其他的人便都离开了。
“看来没什么可疑之处……”钱蛮蛮疑惑低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可以由粮行的车直接将军粮送至仓库,他们却要多此一举,即是可疑。”赵破军回道。
她挑眉一笑,“这么看来,调包军粮的绝不是我钱家的人,而是这儿的守军。”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
“什么目前,已经很明确了。”她不服气地道。
看着她,他蹙眉一笑,“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能有点耐性吗?”
钱蛮蛮一脸不以为然,“好,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破军眼底闪过一抹锐芒,“等。”
“等?”她微怔。
“静观其变,你先回去客栈吧,我在这儿等便行。”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也好,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说罢,她起身便走了。
看她这么干脆的就离开了,赵破军有点惊讶,他狐疑的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明明是他要她走的,怎么她真的走了,他却感到有点怅然若失?
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似乎总是不经意的想起她,看不见她的时候,他会莫名想起她那丰富的表情及动作,想起她说的话、她的声音,而看见她的时候,他内心会感到愉悦,甚至是亢奋。
这是他不曾对任何女子有过的感觉及心情,她是第一个,他虽是武人,但也没蠢到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他爱上她了。
发现到这件事,他心里没有懊恼、没有抗拒,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了。
她是死对头钱八达的女儿,而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喜欢上她,这是什么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的缘分?
赵破军一边想着钱蛮蛮,一边观察着仓库这儿的动静,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他看见远远的有个人提着东西,悠悠哉哉的走了过来,再一细看,竟是钱蛮蛮。
她来到他暂时藏身的地方,笑着跟他招手。“嗨!”
他一呆,木木的看着她。嗨?嗨什么?什么嗨?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瞥见她手中的东西,楞了一下,“那是什么?”
“吃的跟喝的,不是要长期抗战吗?”钱蛮蛮咧嘴一笑,“再怎么武功高强的人,也是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吧。”
“你……”赵破军眉心一压,“压根儿没打算回客栈歇着吧?”
“那当然。”她挑高眉,一副坚定的样子,“我都跟到边关来了,哪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收手。”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动作,你在这儿枯等,多累。”
“所以我才买了这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啊。”钱蛮蛮觅了个位置坐下,然后从食盒里拿出包子递给他,“趁热吃。”
赵破军楞楞的接过包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不知为何,他的胸口有一种胀胀的、暖暖的感觉,方才的空虚及失落,如今都消失无踪了。
原来她在他身边时,能给他这么真实的安定;原来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已经这么重要又特别。
他情不自禁的注视着她,眼底竟溢满柔情。
迎上他的目光,钱蛮蛮楞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悸。“干么这么看着我?”
“这里就只有我跟你,我不看你,看谁?”赵破军故意这么回道。
她讪讪的移开视线,他这么说也对,可是他的视线也太灼热了吧,让她有点心慌意乱。
好吧,她得说,她对他真的很有感觉,说白话一点,就是她喜欢上他了。
说真格的,要喜欢上他这样的男人并不难,他俊伟潇洒、英气勃发,他说站的声音很低沉,很好听,他脾气有点古怪,但充满正义感,他总说女人很麻烦,但对女性却又相当尊重维护。
但她想,她不该对他存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跟想象,他是卫武将军之子,又是兵部侍郎,更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样的他至今未娶,想必是因为眼界极高。
她当然不差,不只长得漂亮,又有聪明的脑袋,而且还是户部尚书之女,论身分家世,她配他绰绰有余,但是她曾经出了那样的大糗,在古代,女子被看见底裤跟两条腿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呀!哪个男人愿意娶这样一个姑娘回家?就算他无所谓,恐怕他家人也丢不起这个脸。
“喂,你……”尽管觉得没可能、没机会,钱蛮蛮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娶妻?”
赵破军微顿,眉心一拧,“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反正也没事,聊聊都不行?”她嘟着嘴,然后续道:“一定是你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吧。”
“你这话是在骂我吧。”他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不然就是你曾经受过什么伤害,觉得女人都是坏东西。”钱蛮蛮自顾自的猜测着。
赵破军有些无言,真佩服她的想象力。
“要不就是你心里有个人,而那个人无法跟你在一起。”
他挑挑眉,一脸“你再乱猜呀”的表情。
“难道是……”她故意一脸惊讶,随即面露同情,“你有什么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隐疾?”
“隐疾?”赵破军立即严正骏斥,“我才没什么不可告人又难以启齿的隐疾!”
钱蛮蛮本来就是故意闹他的,也早就猜到他的反应,如今看他的反应真如自己所想,她再也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见她笑得前仰后合,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被她耍弄了,不由得板起脸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我不娶,只是因为我觉得一个人比较自在,就只是如此,没别的了。”
闻言,她止住笑意,也就是说,他是独身主义者?她一时有些恍神,糊里糊涂的道:“所以我也没机会喽?”
话出了口,钱蛮蛮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狠狠吓了一跳,同时发现他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她瞬间涨红了脸,显得手足无措。
她觉得好丢脸。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个……哈哈……”她干笑几声,故作无事,“我开玩笑的,男人也很麻烦,所以我也打算一个人舒服的过。”
赵破军凝视着她一会儿,才颇富深意的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钱蛮蛮刻意微微提高音调,“我一个人有钱又有闲,多好,一旦嫁了人,不只要伺候他,还得伺候他一家子,我才不干呢!”
“也是。”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一抹不明显的失落。
接下来,气氛有点不对劲了,两人许久都没说话,偶尔才随口说两句无关紧要的。
天黑了,他们继续在隐密处监看着仓库,仓库依旧没有动静,只有士兵交接。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过去了。
赵破军是行过军、打过仗的人,在战场上为了等一个指令,等一个出兵的契机,常常一待就是几个时辰,甚至几天,他已习惯蛰伏等待,并保持高度的警戒。
但钱蛮蛮不是军人,她的生活规律,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时间一到,她就开始昏昏欲睡。
“呵……”她偷偷打了一个呵欠,小小的伸展一下。
他睇着她,笑道,“叫你在客栈待着,你偏不。”
“我还行。”钱蛮蛮不服输又倔强,哪里肯承认她累了也困了。
知道她在逞强,赵破军也不戳破,只是把肩膀往她凑过去。
她楞楞的问道:“什么?”
“我的肩膀借你。”他说,“累的话,靠一下吧。”
他如此温柔体贴的举动,教她心悸不已。太可恶了,女人就吃这一套呀!
说真的,若她是古代女人,打死她都不可能随便去靠着一个男人的肩,即使对方是她、心仪的男人,可她的
骨子里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女人,当她喜欢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她会勇敢的表现出来,她会……靠近他。
反正他对她没感觉,反正他想一个人逍遥自在,所以不管她做了什么,他应该都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吧。
这么想着,她一点都不客气的靠近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靠上去的同时,她清楚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事实却是……她脸红心跳,身体不自觉颤抖,他的肩膀宽阔,靠着他的时候,她感觉到极度的安心及安全。
这种感觉,她从来不曾从任何一个人身上得到过……
慢慢地,钱蛮蛮的心跳和呼吸平缓下来,她的身体不再颤抖,沉溺在如此不可思议的温柔里,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声音——“钱蛮蛮,醒醒。”
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她的头靠在他的肩窝处,而他正低头看着她。
“有人来了。”赵破军神情凝肃地道。
闻言,钱蛮蛮立刻振作精神,往仓库的方向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群士兵,他们将军粮从仓库里搬出来,堆上停放在仓库外的十五辆车。
这时,赵破军跟钱蛮蛮听见那名负责指挥调度的军官朝着一名士兵喝道——“错了错了!那是运往武营的,别放错了。”
赵破军跟钱蛮蛮互看一眼,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不多久,士兵们将军粮都搬上车后,分成三列朝同一个方向离开了。
赵破军和钱蛮蛮立即从藏身处出来,一路尾随。
途中,两列粮车往金营及松营而去,至于负责点交钱家军粮的那名军官则押着其中五部粮车回到武营。
“看来,那名负责点交的军官是武营的人。”钱蛮蛮问道:“欸,刚才你可有听见那军官训斥那名士兵?”
“当然。”赵破军神情凝肃,“军粮都是斤万两粮行售出的,理当都是相同的东西,为何还要细分?”
她眼中闪过一抹黯光,“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
“我想是一样的。”赵破军回道:“看来武营中有人独吞了上好的军粮,然后调包劣质米粮给其他军营。”
“看来我们找到偷粮的耗子了。”钱蛮蛮难掩开心。
“没这么简单……”他浓眉一皱,“米若没长虫,长得都一样,如何证明送到武营的是钱家的军粮?”
他话才说完,钱蛮蛮便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你那让人发毛的笑是……”
“什么发毛的笑!”她轻啐一记,“我这是得意的笑。”
“得意?”他不解的看着她。
她挑挑眉,扬起下巴,一脸骄傲,“这时就要派钱多多上阵了。”
“那条小狗?”赵破军更困惑了。
“钱多多从小贪吃,会找出藏起的食物,所以我以此训练它一项技能。”钱谢蛮解释道:“它能闻出我要它找的东西。”
他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你是说……”
“这次的军粮都是我亲自监督装填的,我在每个米袋里都放了五种药草,只要钱多多一闻,就能知道哪些米是钱家的军粮。”她脸上有藏不住的得意。
赵破军佩服赞赏的看着她,“钱蛮蛮,你真是聪明过人。”
“你现在才知道啊!”钱蛮蛮哈哈笑了两声,“现在我们可以回客栈休息了,明天就备齐人马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