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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将军 第8章(1)

  军队凯旋而归,喀喀一族重要成员让库洛什以牛皮绳囚绑,一个绑着一个,小克苏力更激越地自请接下看守之职。

  接下来由各支族长与部落长老联议,决定喀喀等人下场。卓豫这方,只要确保事情不再生变,不再有喀喀阵营的部族来袭即可。

  依目前浩大声势,邵庭估料与喀喀联合的各支族部落也不敢轻举妄动。

  镇北平乱可说已成功一半,接下来只要协助穹剜等各支族协商,确立各个支族部落和平共处,并与卓豫订立和平盟约即可。

  接下来,便不是她能掌握影响的了。

  邵庭深吸口气,风中带来未平歇的腥臊气味,微微地,头有点疼。她微蹙了蹙眉,挺腰拱身,加快了行进速度。

  返回穹剜部落时,首见青砚。

  他早苦等在营门口,等她下马,赶上去伺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夫人……呜……夫人您有没有受伤?”

  “你哭得这般惨,我都以为我受伤了。”她难得开了玩笑。“永霖呢?”

  “主子在帐子里,边找事做,边等您回来……”

  “嗯。”点头,正要与大将们一同进到帐里议事,青砚气急败坏地喊住她。

  “夫人!您……您不能先去看看主子吗?”苦瓜脸,下唇噘了出来。

  邵庭顿步,偏头想,等会儿要商讨如何安置士兵与喀喀等人,这也是大事。

  “邵庭将军,接下来不如就交给我,你还是先去让安王爷安心才是。”李将军道:“有顾副将与思容帮忙,我想事情可以很快圆满。”

  “嗯,那就麻烦您,多谢。”

  她将长戟与绿珠交给小兵,取下头盔抱在肘弯,跨步往车队旁的毡帐走去。

  她深吸口气,停在帐前,撩开垂毡。

  帐里软绵地毯,随她走步,将足音吸得一干二净。

  她杏眸雪亮,分明看见永霖在她进来时震了好一下。他倚卧在软枕边,左手撑头,右手捏着一本蓝皮簿子,俊目死死盯在纸页上。即便她走近了,靠近了蹲在他肘边,他还是没抬头看她一眼。

  她垂目,看见那管簿子在他手上,不知如何地被勒出皱痕,轻轻启口:“别躺着看书,伤眼。”

  他眉目稍敛,像是隐忍闷气似的合眼,宽肩不住地起伏。

  心肉仿佛被掐住了,她一瞬难以呼息,将头盔放在毯上,一手压着软枕,另只手抬起他的面,拇指摩挲过薄唇,在唇开合无语的时候,恋恋地以指温暖他。

  果然很凉。

  永霖的心,也是凉飕飕的吗?

  她环住他的颈子,拥抱他的身躯,感觉他渐渐全身松软下来依着自己。怀里的踏实暖意,充盈饱满,她回到有他的地方了。

  “读什么呢?”她问。

  “户部呈上来的人口载案。”永霖将她搂得更紧些,深深嗅闻她的味道,揪紧了心,干涩怨言:“本想读点枯燥东西,但脑子太清醒,随便翻就找到纰漏。回去要撤换一批人,否则早晚你的兵都不见。”

  “嗯,你别太辛苦。”

  他胸膛震动,笑意传到她身上。“哈哈,朝中有人还等着你会劝我,以为你会让我收敛些,没想到庭儿倒是支持。”

  “嗯,出嫁从夫。”

  他胸臆生甜,眷恋万分地埋在她颈窝,不住地重复她的名字,一声声庭儿庭儿……几乎唤断肝肠。

  她蓦地懊悔,不愿他如此忧怀。他是天所骄纵,得好好捧护。

  “我还要去看他们如何决断,是否留兵,帮助库洛什镇压异起。”稍推开他,果见他愠恼,眉峰蹙拢。

  “行,我也不是不能讲话。”他舒心道:“你先休息,至少沐浴更衣换下这身衣服。我鼻子差,受不住血腥味。”

  “嗯。”她点头,就见永霖提声一喊,青砚很快进来布置热水。

  片刻后,邵庭看看他,看看没有屏风的帐子,末了要他等一会儿,背过身去卸下钟甲,褪去衣袍,拿了条布巾跨入桶里,毫无扭捏。她知道他在看,因为背后要烧出两个窟窿似的,他认真在检视她身上有无青紫、有无红裂。

  “嗯……”她舒服浸在热水中,用热度抒解疲惫酸疼。

  永霖起身,到衣架边脱去外袍,她原以为他要来一起洗,孰料只是换掉与她拥抱而染污的外袍而已。他利落套好袍子,束上玉带,一身卓豫文士的装扮,玉树临风,只在外头加了狐裘大衣。

  永霖捧来一迭衣物与干净浴布,坐到浴桶旁,两手撑迭,头趴枕在浴桶边缘,目光露骨地一览无尽春光。

  邵庭呼息短促起来,胸脯起伏,水面涟漪一圈圈漾开。

  她头疼地拿起布巾,意欲遮掩,他却倾城一笑,很体贴地道:

  “不用遮了,等会儿还要帮你穿衣呢,还是你不要我帮忙?”

  她澄目瞅去,清楚他容不得拒绝。往昔拒绝他,她被整得很惨,再后来,他不捉弄她,她反而担心。

  “那就麻烦永霖了。”点点头,拿布沾了皂盒,揉出泡沫,刷过肌肤。她用清水拍过脸庞与肩头,差不多了就起身跨出澡桶,踏入他早摊开浴布等候的怀抱中。

  永霖心细,怕她着凉,一旁点着火炉。他仔细替她擦去身上水珠,一一为她套上层饰繁复的卓豫女装,绸衣罗裳、锦缎褶坠,比当初宫廷嬷嬷打理的还要妥当雅贵。

  她对衣裳没有偏好,过去由着家里母亲与总管添增衣物,都是素雅的色料,嫁了永霖,他担起这事,处处用上最好的,料子绣饰无一不精。

  他先是为她上淡妆绾发,松松的髻间点缀着薄金花,一支流苏钗扎在脑后;再来套上淡粉直裾,她穿在身上,肩袖处绣着粉桃花,裙摆是桃花层迭,一派烂漫华贵;腰间系着白宽腰带,再绑一条樱红丝带,丝带轻飘飘垂落至膝前,说不出的雅致端庄。

  永霖屈膝,替她套上雪白蚕丝袜,套了丝缕鞋,最后披件大紫貂皮氅,绸缎绑带在胸前打出富贵结。末了环视她头脚一身,俊脸全是满意。

  “好美。”他赞叹,不禁失笑。

  邵庭轻轻提醒:“永霖,议事帐。”

  “好,就知道你记挂。”他心情好,牵着她出帐,从看傻了的青砚手里拿过布伞,撑开在两人头上挡雪。

  不到一刻钟的缓步路程,多少人看到掉了下巴。一入议事帐,邵庭艳惊四座,争执吵闹,须臾静了下来。

  惊讶的、心痛的、赞美的,众人怀抱的心思各异,你推我挤,让出了位子来。邵庭任由永霖牵扶,在他铺好的坐垫上缓缓侧膝坐了下来,两手随意交迭在膝上,自然而然就露出大家闺秀的秀丽模样。

  “诸位都讨论到哪儿了?”她点了胭脂的唇轻启,指尖划过案上北域草原地图,上头标志了嗤人各支族分布。“思容?”她问向负责纪录的李思容。

  “回将军……呃,顾副将自愿请留驻扎,在嗤人各支族推派出大族长前,先留下以防有喀喀余党再起动乱。”

  她朝顾破甫点头。“这事就麻烦顾副将,务必铲除。”环顾众人,全都是呆愣愣的样子。“李将军,您看看情况,过几日回营等待皇上圣旨,班师回京。”

  “呃,把这事扔给我是没问题,但邵庭将军您呢?不一同回去?京畿迎军,那可是皇族都会参与的盛事,您这个征北大将军不在怎么行?”

  “皇上另派了密旨给我,这事要麻烦李将军代劳了。”

  永霖惊愕。“什么旨?何时颁的?”

  “成亲那日,宫廷嬷嬷带着太子来过,拿给我一个锦盒,装着皇上的密旨。皇上要我与喀喀的战事一结,立即卸任征北将军。”

  “可恶!”永霖拍桌。“分明是要削功!邵家先祖是开国元老,历代尽是精锐,他怕你拥兵自重吗?但这未免太快,你手上才二千精兵——”

  她悠然笑,抬手抹开他眉际皱褶。

  “你想多了,太子喊我七婶,皇上怎会削我兵权?”

  “……皇上葫芦里卖什么药?”

  “唔,皇上说他还要三个大将军,镇守东西南三面。”她含蓄道。

  永霖轩眉,啧了声。“就会出张嘴讨!皇上当要训练出一个将军三年五载就成吗?让你祖父来教,有点天资的都要花上十年,更何况他现在要,上哪儿找!”

  “唔,皇上没说什么时候要人,只写明务必达成。”她头垂得低低,见他着恼地帮她想办法,轻叹一声,附耳过去说话。

  皇上不过是希望他俩相敬相爱,添几个子侄,有这么难懂吗?他脑袋用哪儿去了?

  永霖两眼睁得大大,在她面上逡巡。“真是这意思,没弄错?”

  “没有。”她很确定。他们几个皇族兄弟虽然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但下朝少不得关怀友爱,只是用的方法教人不敢恭维,瞧永霖此时疑心重重便知。

  他面上惨然,声调带恐:“皇上打算等你孩子生了,拆散我们一家,让你带孩子去打仗吗?”

  她偏头,他怎想得这么偏?“你最近得罪皇上了?还是相爷?”

  永霖顿了顿,转过头,讪讪回两字:“没有。”

  “嗯。”回头找二哥聊聊好了。她暗自决定。

  眼角觑见库洛什,他直笑,很乐呵似的。

  要和喀喀最威猛的勇士一别了,她起身,倒了一杯酒,步至他跟前,两手举杯,与他相视而干,以嗤人族英雄之礼相敬。

  “邵庭,我不会忘了你。一定去找你,如果那时候你不满意这个丈夫了,可以考虑跟我走。”

  她微笑。“穹剜最好的情人若属于我,我怕会被姑娘们怨恨。”

  “呃,夫人,您已经被怨恨了。”青砚小声道。

  永霖蓦地惊色制止:“谁让你多嘴!”

  “喔,小砚知道什么?”

  青砚无惧永霖狂使眼色,横竖看起来,将来主子当家,多半还是会听夫人的话。女大将军,御夫有术呀。

  “主子风流倜傥,有名声在外,别称‘遗帕公子’,指主子走在路上,有无数姑娘遗落手帕,盼望主子一拾,藉以亲近认识。”

  邵庭格格笑,当场众人也笑翻,她不禁好奇。

  “什么时候的事?”她问。

  “就这两年。您不在京畿,主子微服从王府到邵府路上,还有拐去茶馆、棋馆的时候,常常有姑娘偷跟着。这件事情是因为一次在鹊桥上巧遇花魁袅袅姑娘,袅袅姑娘遗落了帕子,这么传出来的。”

  “鹊桥……嗯,挺符合你附庸风雅的性子,我就奇怪你怎么对女人的东西上手,原来还有这层。”她喃喃,面上无波澜,喜怒不显。“嗯?你在四国出使时,该不会也遇上这事吧?”

  青砚很快应答:“回夫人,依各国习俗,沧浪国的姑娘丢桃子、翼国的姑娘抛纸笺,要写上名字住址的,还有……”

  “闭、嘴!”永霖磨牙。这吃里扒外的小子!白养了!

  邵庭抬手,听够了,制止青砚。“小砚要说的我明白了。”她面上有着嫣然的美丽,眼眸柔柔看着他,能转断人颈子的手掌抚着他脸庞耳壳。“往后出门,记得让人知道你已成婚,可不要忘了。”

  永霖咽口唾沫,喉结咕噜一个起落。“记住了。”

  “很好。”她倒了杯马奶酒,给他压惊。

  永霖接过,看了一眼酒杯,壮士断腕地饮尽,碰地放杯。“我没让你晓得,是因为丢脸!”

  “我知道。”她回眸,依旧娴雅不可方物。“我只是不想你白白给那些姑娘看,再说徒惹情意也不好。”

  他脸庞一红,转脸咳了两声,总算不觉委屈。“回头我交代人放话出去,‘遗帕’是安王,往后出门摆个王府阵仗,料想民间没人敢瞧上第二眼。”

  “不用那样,茶馆棋馆那些地方你爱的,往后我陪你去,他们知道你有妻子,会少觊觎些,咱们去与民同乐。”她安着他的心,手轻轻搭在他手背上,温存亲爱,夫妻俩如处无人之境。

  整帐篷的人摇头好笑,钦羡万分,纷纷举杯道贺两人职责圆满,得以回京。有这理智持平的二人在,大伙儿便平心静气议起事来,将事情一件件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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