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她脸上没有显露出太多关心的神色,迳自上前询问,坐到他的身旁大剌剌的问。
阮靖张开眼,对她微微一笑,“不碍事,受了点风寒。”
“该不会是因为前几夜为了嘲笑我,坐在外头看了我大半夜,所以才染了风寒吧?如果是的话,这叫做现世报。”
“我坐在外头可不是为了嘲笑你。”他正色反驳。
“那是为什么?”她直视着他,“难不成是关心我,怕夜竹粗手粗脚的伤了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敛下眼,看他睑色苍白,她神情一柔。
“看你人高马大,没想到身子这么弱。”她嘲弄语气底下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我情愿当个下堂妻,也不想当个克夫的寡妇被扫地出门。所以在你休了我之前,麻烦你好好的活下去!”
“越看你越是看不透你,就连关心人也得夹枪带棍,可不讨人喜欢。”
“我也可以讨人喜欢,只是要有好处我才做。”她替他盖上毯子,手却因为触及他腰间的玉佩一僵。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只羊脂白玉是皇太后所赐,见她看呆了,以为她喜欢,就拿了下来,交给她。
沐晴儿也没有跟他客气,一把抢了过来,手急切的抚过上头的细腻雕刻,“凤凰?!”
“这是凰鸟,与凤鸟是一对。”
一对?!难道这块玉跟现在落在她手上的玉佩是一对?!她有些胡涂了。
“原本一对好好的凤凰,可惜被我搞丢了其中一只。”
沐晴儿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迟疑的开口,“怎么搞丢的?别再说你的事与我无关,叫我不要过问,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现在就出去,找五皇子说,你的情况根本没有外头传说中的严重。”
阮靖看她一脸激动,不由得轻挑了下眉,“在我受伤时,遗失在狩猎小屋的大火中,事后派人去找也没找着,那块玉佩莫名的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无踪。”
沐晴儿惊得发不出声,思绪飘远。那场熊熊大火、黑暗中的男人、发亮的白玉,浴火的凤凰……
“这块玉怎么来的?”她要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问道。
“当今皇太后所赐,当时我尚年幼,丽妃娘娘要我娘亲带我进宫陪伴三皇子,初见皇太后时,赏了这对玉佩给我,娘亲原不愿接受,毕竟凤凰乃百鸟之王,我娘亲担忧这对凤凰玉佩会给我招至祸端,但是皇太后说人间传说凤鸟现,则天下太平,她给这对玉佩也是有私心,衷心盼望我的存在能守护皇室一切顺利安宁。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娘亲当下不得不将玉佩收下。从那时起,原本凤鸟玉佩从不离我身,直到那场大火……你手上这只凰鸟玉佩,我暂时带在身上,是为了不让我爹发现凤鸟玉佩遗失又胡思乱想。”想安他爹的心。
沐晴儿自始至终以为她奇特的际遇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看她可怜,才给她机会重活一次,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与他因为一场火,时空重叠交错,是奇迹?是缘分?还是命中注定?她忍不住将玉佩紧握。
看着她的举动,阮靖说道:“这只玉佩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原本该属于我的那一只已经丢了。”
她如梦初醒,摇了摇头,仿佛玉佩会烫人似的塞还给他,“皇太后所赐之物,我不能要!”
这话沐晴儿说的有点心虚,毕竟另外一只凤鸟玉佩正在她手上,不过这件事她也很无辜,毕竟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又莫名其妙拥有那只玉佩,她也是被迫的。
“你的脸色不对劲,”他仔细的打量着她,“有事?”
“没有!”她用力摇头,“能有什么事,总之这只玉佩你好好留着,人家说玉佩可以让人逢凶化吉保平安,左看右看都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你这种破身子得好好补补才行。”
“放心,下人会看着办,府里的贵重药材可不少。”
“吃当季的食材最好,无须贵重药材!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这是古时候传下来的,你是古人,应该比我还清楚。”
他对她挑了挑眉,“胡说什么?”
“跟你解释,你也听不懂,不如不说。”她一撇嘴,裙摆拉顺,闪躲他试探的目光,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到底找我进来做什么,你可从没主动找我过,为此我可是受宠若惊。”
阮靖静静的看着她,“方才你与五王爷在外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认得他?”
“在与你成亲前,我救过他一命,”她也没隐瞒,语气有些懊悔,“若我早知道他的身分,当初见他溺水就不管他了。”
“原来他早来了北宁。”阮靖轻扬嘴角,看来他的身子状况,五皇子多少心中有了底,该来的终究逃不掉。他看着沐晴儿,淡淡的说道:“五王爷孩子性情,你别跟他闹脾气,他是皇子,让着他些。”
易天云纵使率性妄为,但却深受皇太后、皇上的宠爱,这个人不能得罪。
“我已经很让他了,”说到易天云,沐晴儿来了精神,她的手直指着自己的额头,“你都没看到,他丢了颗苹果砸了我的头,我没揍他,已经很客气了。”
他没有多想,伸手轻揉了下她的额头,“他没恶意。”
“将军,你识人不清,”她与他四目交接,扮了个鬼脸,“所以你说这句话,服不了人,没有意义。”
“我并非识人不清,”他打趣的瞄着她,“毕竟若我真识人不清,也不会选你入府为妻。”
“将军,你这话说错了。”她拉下他的手,大剌剌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的面前,“是我选了你,不是你选了我。”
“不论谁选了谁,”阮靖忍不住一笑,“只求你别强出头。”
“我不会强出头!”她不是很认真的答应,“只是你今天会变成这副样子要怪他,我才不相信他没恶意。”
“他是皇子——”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小小皇子,你也有一个表兄弟是皇子。他们两个若斗起来,你会帮谁?”
阮靖沉默片刻,突然察觉两人太过亲近,于是拉开距离,神情微冷,“你扯远了!三皇子虽是我表哥,但他与五皇子可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感情甚笃,我与五皇子之间的事,不需要将三皇子牵扯进来。”
“将军,你一条命差点因为那个色胚就没了,你还要当没事发生?!”她不可置信的扬高声音质问。
“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自古当英雄的都短命,因为功高震主则身危,不管几千年过去都没有改变。我看要你命的人可能还不单只有五皇子,就连你那个表哥都有可能。”
“晴儿!”阮靖蓦然沉下脸,“不许胡说!”
看得出阮靖动怒了。沐晴儿不满的抿了下嘴,“我只是实话实话,如果你心中没有一点怀疑,为什么你受伤的事连三皇子都要瞒?你别把我当成笨蛋。”
“沐晴儿,做人,尤其是个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太过聪明!”阮靖冷下脸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以为我想插手啊,王八蛋!”她忍不住气得跳起来,“我只不过怕到时被你连累得一起死!”
“若你真害怕,阮府的大门在那里,你走,三天后,我休书一封,送到你手里。”
“你——”她快被他气死了!“阮靖你好样的!”
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她真的想给他一巴掌。
“记住,我娶你只是为了安抚我爹,若你出错,我休你出府,我爹也不会有二话。”
“如果你找我来,只为了强迫我当个白痴,什么事都不能做,我情愿从此而后你都别找我。反正你不把我当妻子,我也不屑当你是丈夫,你是死、是活与我不相干。”
当他是恩人时,相信他做什么都有道理,现在他成了她的夫君,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她仍对他这种委曲求全的态度感到十分气愤。
“走就走,你以为我怕你!”见他没有回应,她气愤的转身离开。“我还年轻,有大好的人生,干么硬要跟你绑在一起,欺负人也得有个分寸。”
阮靖没开口留她,他冷漠的态度令她更不高兴。
一出门看到一脸兴奋的桂花,沐晴儿气冲冲说:“你家将军要休了我,你最好现在好好盘算,是要跟着我还是留下来。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本小姐我什么都不会,比你家将军还像个废人,到时被赶出去,我没脸回沐家,最后可能再重回街边当乞丐婆子。”
她的声音不大,但肯定能传进阮靖这个自小练武的武将耳里,她并不确定他是否真在乎她被休离之后的下场,或许内心有点希冀,他能有一丝丝的在乎吧?她沉着脸,头也不回的往院落外的方向走去,但走没几步就停下脚步,真要走吗?!
走了就一了百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再相干,只是心中的牵挂能这么轻而易举说断就断吗?
想起那场大火,那块玉佩……
“夫人!”桂花一副快要哭出来似的跟在一旁。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沐晴儿叹口气,脚步一转,走回自己的屋子。“别烦我!”
桂花无奈的目光看着沐晴儿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怎么也想不透夫人才进书阁一会儿,怎么就跟将军闹得不愉快。她无精打采的垂着头,心头满是失望。
***
又是无眠的一夜,从与阮靖成亲之后,她似乎常常无法安稳入睡,她倚着窗台,看着对面的书阁,门窗依然紧闭,里头一片漆黑。
夜已深,阮靖该是早已入眠,他与她虽是咫尺天涯却难以相见。
突地黑暗中几道人影快如闪电的接近,看着人影停在书阁前,她心一惊,守在门口的夜竹上前,恭敬的样子令她皱眉。
阮靖?!站在最前头,一身夜行衣的人确实是阮靖,看他的身手,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施展轻功,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他站定书阁前,正要推开门,像是感觉到什么,转头看向暖月居的方向——沐晴儿来不及抽身,两人四眼交接,纵使隔了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讶异,但他没有解释,只是冷冷的移开目光,推门进去。
他的冷漠令她抿嘴,不知道到底自己期望些什么?
她愤愤的将窗户关上,这阵子自己为他担忧,还要李老和庆子替他做轮椅,想来就像个白痴一样。
她把自己丢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诅咒了阮靖几句,用力的紧闭上眼。
***
“夫人昨夜没睡好?”桂花一大早替沐晴儿梳头,看着镜子里明显精神不济的沐晴儿问。
“没有。”沐晴儿想也不想的否认,“我睡的好得很!”
她才不要让别人知道她为了阮靖失眠。
兰花端了壶茶进来,沐晴儿看了她一眼,对桂花说:“我饿了,你快去备膳。”
“是。”桂花没有迟疑的出去张罗。
沐晴儿转身面对兰花,“昨夜去了哪里?”
她认出昨夜跟着阮靖一行人中的纤细身影正是兰花。
兰花敛下眼,没有回答。
“将军交代,不能说吗?”沐晴儿问。
“将军没交代。”
“既然没交代,那就快跟我说!”沐晴儿原本是不打算理会这件事,偏偏就是忍不住。
兰花总是波澜不兴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笑意,“不如夫人自个儿出府去看。”
沐晴儿一脸狐疑。出府去看?她立刻站起身,冲了出去。“夫人,去哪?”
桂花才端着早膳进来,就看到沐晴儿风风火火的跑出暖月居。“不是饿了吗?怎么?”
“别问,”兰花拉着桂花,“快跟上去。”
桂花虽摸不着头绪仍赶忙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