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声音在她的心海荡起,即使意识昏沉,她也认得这个声音,是属于她的。
然而,小皇妹、皇甫毓、小公主、二皇姐、宫之煦,到底是什么人?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会想不起呢?
“皇甫毓……谁……”
牧洛林满头虚汗,双眼紧闭,汗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不安的心绪。
“男宠……宫之煦……什么……”
睡梦中的她,略显干燥的两边唇瓣,不停地翕动张合,语焉不详地呢喃着,仿佛正在努力地想要抓住溜走的片段。
“又做恶梦了……别怕,我在这儿,好好睡。”
千乘迷鸟轻拍着窝在他怀中睡觉的牧洛林的背,费心地分辨着她口中溢出的话语,直觉认为她在念着某些人的名字,像是男人的名字……这让他心底不由地泛酸。
隐约听见的“男宠”二字,更让他不自觉地蹙眉,她之前到底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下?为什么会出现男宠呢?
“冷……”
牧洛林在千乘迷鸟怀中蠕动着,身体莫名地颤栗着,手揪着他的衣裳,整个人往他身上钻,寻找更温暖的依偎。
冷?
闻言,千乘迷鸟一顿。
他和她相拥靠着墙壁休息,虽然在阴冷的牢房中,但彼此的依靠还是很暖和的,怎么会冷呢?他都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不断涌出的热气,暖得让他都有些浮想联翩呢!
而且现在已过晌午,但没见衙门的人来提审他们,按照他们日夜颠倒的作息,此时是最好眠的时候,阳光从牢房顶端的放风口斜射在稻草上,温暖得让他忍不住又打起瞌睡来。
“好冷……”
千乘迷鸟拥紧了牧洛林,但又听到她在喊冷,才觉得不对劲,低头扶起她的脸一看,红彤彤的脸蛋一片滚烫。
糟糕,看来是着凉发烧了。
“牧洛林,你醒醒?”
千乘迷鸟担忧地抚着牧洛林发烫的脸颊,与此同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沉闷的牢房里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沉凝之气。
“死花鸟,你这个败家子,就知道吃喝嫖赌,千乘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千乘迷冬气势汹汹地冲进牢房,看到背对着她抱着牧洛林“风流快活”的千乘迷鸟,满肚子的怒火更加炽烈了。
“死花鸟,你真是有种,离家出走不务正业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聚众赌博进了牢里,我们千乘家几代人的清白,都被你这个不肖子孙毁了——”
可恶!
昨晚三更,她品尝完新酿的美酒,心满意足地沉溺在充满酒香的美梦中,结果,被风风火火的半夜访客吵醒。
摘星阁的徐娘,连夜跑来千乘酒庄,告知她千乘迷鸟因为涉赌被官衙收押,连牧洛林也被丢进牢房等候发落,希望她能出面斡旋,先把它们两人保出来,免得在牢里吃苦头。
闻讯,半睡半醒的她被气得浑身颤抖,没想到不肖哥哥还能给她闹出这种事来。
从徐娘那边了解完大致情况,确定不是情节严重的“涉赌案件”,立刻披星戴月地赶去私交甚笃的慕府求援,希望在朝中当侍御史的好友慕希圣帮忙。
于是,她和慕希圣去摘星阁收集了一些有利的证物,再到京兆尹官衙为千乘迷鸟辩护。折腾了大半天,京兆尹卖了慕希圣的人情,认可侍御史关于“摘星阁涉赌只是声色场所所增加情趣的玩乐”是说法,不宜定“聚众赌博”的罪,不用提审当事人,直接让他们来牢房领人回家。
为了千乘迷鸟,忙得焦头烂额终于确认他无事来接人的千乘迷冬,一看到在牢房中抱着美人的千乘迷鸟,紧张担忧的情绪立刻解除,就毫不客气地用毒舌炮轰他了。
“迷冬,你怎么这么吵呀?”千乘迷鸟无奈地转回头,看着骂他骂得很顺口的妹妹,没好气道:“你吃火药了吗?特地跑来看我的落魄样奚落我吗?”
牧洛林发烧了,他得想办法让她离开牢房,迷冬来了也好……呃。迷冬该不会就是昨晚牧洛林猜测的贵人吧?
贵人?千乘迷鸟瞅着火冒三丈的妹妹,明明就像是落井下石的仇人。
“死花鸟,你以为我想我吗?”千乘迷冬反唇相讥,习惯性地跟哥哥针锋相对,“瞧瞧你的蠢样,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那你到底来干嘛?看完我的笑话,你可以回去继续抱着酒缸醉生梦死了!”
千乘迷鸟有些烦躁,看牧洛林睡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烧得严重不严重?而突然出现的妹妹真不讨喜,见他落难,就不能安慰两句吗?她这样,他还怎么拜托他帮忙啊?
“死花鸟,犯了法你还有理啊?”千乘迷冬怒瞪着不知好歹的哥哥,没发现他怀里牧洛林的异样,依旧跟哥哥进行口舌之争,“我是来抓你回去跪祖宗牌位忏悔的!”
“迷冬,冷静点。”
随后出现的慕希圣,一边吩咐狱卒开锁,一边忍俊不禁摸摸抓狂的千乘迷冬的脑袋,明明那么关系哥哥,结果一见面,这两兄妹就唇枪舌剑的,让他叹为观止。
千乘迷鸟不明所以地望着牢门边的慕希圣,随即想起他的侍御史身份,恍然大悟,感激地向他点头示意:“希圣,谢谢你,我家的母老虎,请你多多担待了。”
原本昏睡的牧洛林,也被千乘兄妹的吵闹声惊醒,抬起沉重的眼皮子,声音有些暗哑的问千乘迷鸟:“怎么了?”
“你猜对了,我们的贵人来接我们出去。”千乘迷鸟扶起牧洛林,探了探她的额头,依旧很热,“你感觉怎样?还撑得住吗?”
“死花鸟,你说谁是母老虎啊?”千乘迷冬火大地揪起不知感恩的千乘迷鸟的衣襟,威胁奥:“你是想回家跟我泡酒吗?”
“迷冬,谢谢你。”他们兄妹吵得她头疼欲裂,牧洛林顾不上回答千乘迷鸟,抬起虚软无力的手,将迷冬的手从他的衣襟上掰开,不想他们继续吵,就好言好语地哄着迷冬:“我猜迷冬为我们奔波很辛苦,所以我们现在才能出去,真的很谢谢你,迷冬。”
千乘迷冬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到牧洛林的谢意,火也去了大半,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洛林,你的手怎么这么烫啊?该不会是被迷鸟虐待了吧?可怜的洛林,我带你回千乘家,好酒好菜地伺候你,绝不会再让迷鸟欺负你的。”
“她是我的,你少打她是主意,我可不准你讲坏毛病传染给她。”千乘迷鸟一见妹妹对牧洛林的亲热劲,担心她将她变成酒鬼,赶紧将她圈进怀里,“还有,她发烧了,你别吵她。”
下一瞬,千乘迷鸟抱起牧洛林,用眼神示意迷冬快点让路。
我是他的?
昏昏沉沉的牧洛林窝在千乘迷鸟怀里,听到充满占有欲的话语,心间涌起甜蜜的涟漪,乖乖地由着他抱她离开,也无力再劝他们兄妹了。
“我传染她坏毛病?”
千乘迷冬愤愤不平地跟在千乘迷鸟身后,一边担忧地望着他怀中的牧洛林,一边埋怨起千乘迷鸟。
“该死的迷鸟,人家牧洛林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看你将她糟蹋成什么样子?你不但对她逼良为娼,还让她给客人们陪赌,我看你才是想将吃喝嫖赌的坏毛病传染给她呢!现在,竟然还让她生病了,你到底是怎么欺负洛林的?”
千乘迷冬对牧洛林是一见如故,看到她脸红难受还直冒冷汗的模样,心疼不已,怪哥哥没照顾好娇滴滴的姑娘家。
“迷冬,你放心,迷鸟会处理好的。”慕希圣失笑地摇头,安抚着烦躁的千乘迷冬,与他们一道走出牢房,然后对千乘迷鸟说明:“迷鸟,涉赌的事到此为止,不过,下不为例,你这会可吓坏了迷冬。”
“好啦,谢谢你。”千乘迷鸟不情愿地对妹妹道谢,不过仍强调道:“感谢归感谢,你别想打牧洛林的主意。”
“死花鸟,你道谢诚意点会死啊?”千乘迷冬受不了地白了哥哥一眼,随即催促着:“你别婆婆妈妈,快带洛林去看大夫,如果洛林烧坏了脑袋,我可不饶你!”
“多谢关心了。”
千乘迷鸟也懒得跟妹妹多费唇舌,一出官衙,就飞快地抱着牧洛林往医馆的方向跑去。
“唉,真不让人省心的哥哥……”
千乘迷冬望着哥哥的背影,叹了口气,全天下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妹妹吗?不但要为哥哥操持家业,还要为他收拾烂摊子。
“谁让你把他吓得离家出走呢!”
慕希圣和千乘家兄妹认识已久,对他们兄妹的“恩怨”颇为清楚,忍不住打趣道。
“那是他没用,酒量差成那样。”
千乘迷冬撇撇嘴,与慕希圣并肩通行,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有希圣,哥哥是事才没闹大。
如果她的哥哥是酒量深不可测的慕希圣,她就能自由自在地泡在酒窖跟她的美酒相亲相爱了,那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