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茜离开了。”姜明玉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说道。
“什么叫做她离开了?”上官亚东脸色一沉,严厉黑眸疾射出两道怒焰。
“你今日一早告诉我,你们婚事暂时取消,下午新管家和夜间保母也来了。李茜傍晚时带了康小姐过来陪喜儿,说她要离开了,我能拦她吗?”姜明玉皱着眉回应着儿子的无礼。
“你至少可以打电话告诉我。”他怒瞠着眼,音量开始变大。
“李茜不让我们打电话,她说能够一意孤行的人,不是只有你。”
姜明玉的话,一巴掌甩去了上官亚东的冷静。
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咆,疯狂地在室内踱步,怎么样也想不出李茜必须要离开的原因。
他怎么可能估计错误?!她明明应该要因为在乎他,要因为看到他对她的用心良苦而留在他身边啊!
“你当初的建议还真中用,我的手一松,她就跑了。”上官亚东看着母亲,怒气无处可发,说起话来就特别地夹枪带棒。
“把自己的处理不当,归到别人身上,而不检讨自己的态度,这就是你的做事方式吗?”姜明玉没动怒,慢慢走到沙发里坐下,淡然地问道:“你擅自取消婚事,找来新管家及夜间保母的这些事,都和李茜商量过吗?”
“那些都只是小事。”上官亚东不耐烦地说道,脑子里想的都是李茜的去处。
“那你和她商量过什么大事?”
上官亚东一怔,眉心揪拧而起,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了。
“如果你总是不尊重我的意见,水远以你的决定为决定,你早晚都会得到教训的。”
他想起昨晚李茜所说的话,脸色愈益地阴沉了。这就是她要给他的教训吗?
可是,有些情况不大对劲……
“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喜儿怎么可能会如此平静?”上官亚东镜片下双眼微眯,指向在客厅一隅和康秀兰玩积木的喜儿。
“那是因为康小姐过来帮忙了。”姜明玉好整以暇地说道。
“她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他不相信李茜会是那种一走了之的人。
“为什么不可能?”姜明玉挑眉,对于儿子前所未见的焦躁模样看得很仔细。
上官亚东的胸膛因为怒气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火冒三丈,因为向来只有他命令别人的分,没有别人不听他吩咐的这种事。
他已经为李茜妥协许多了,结果她竟然还敢不告而别!
“她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没说。”
“Shit!”上官亚东诅咒了一声,偏偏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大跨步走到喜儿面前。
“喜儿,姨姨妈咪呢?”上官亚东严声问道。
“秘密。”上官喜儿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上官亚东耐着性子再问一次。
“秘密。”
“姨姨妈咪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他快气炸了。
“秘密。”上官喜儿觉得很好玩,格格格地笑了出来。
上官亚东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毕露,冷酷形象在这一刻完全破裂。要不是他现在面对的是喜儿,他发誓他真的会咆哮出声。
康秀兰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火冒三丈的上官亚东,严重怀疑他被附身了。
“一走了之算是什么做事态度?!”上官亚东从齿缝里迸出话来,气到连双肩都在颤抖。
“她如果不是失望透顶了,绝对不会这样一走了之的。”康秀兰说道。
“你们都知道李茜到哪里去了,对吗?”上官亚东回头逐一巡视着母亲、喜儿与康秀兰,严声问道。
“秘密。”上官喜儿被教导一旦听到与李茜有关的问题就要说“秘密”。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就算我想改变,她能看到什么鬼吗?!她以为我没事喜欢找一群陌生帮佣在屋里来来去去吗?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上官亚东大吼一声,吼到喜儿吓得跳到康秀兰怀里。
他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吞回他的怒气。
李茜还想要他怎么做,登报找朋友,四处请托人拜托她回来吗?
门儿都没有!
“喜儿,收拾东西,我们回家。”上官亚东命令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傻了眼。
“我搬到这里住,是为了遵守我与李茜的约定。既然她如今离开了,那我也不必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他就不信此举逼不出李茜来。
“你……”姜明玉指着他,突然捣着胸口,用力地喘着气。
“夫人,你怎么了?”康秀兰马上过去扶住姜明玉。
姜明玉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地倒在康秀兰怀里。
上官亚东以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他飞快冲到母亲身边,抱起了她。
母亲的身体轻得让他一惊,他蓦地低头,在望见她的白发与皱纹的同时,竟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
他还在倔强什么?母亲……年纪已大了啊。
上官亚东将母亲放到沙发,在他一边打电话叫救护车的同时,左手却始终紧握着她。
母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
接下来的一星期,上官亚东的日子过得有些混乱。
母亲进了医院后,医生说了一堆名词,在他听来就是总结为“身体老化”、“不宜再受到刺激”两大理由。
因此,他只好把母亲接回他家居住。
他的家里至少有李茜的感觉,他会住得比较自在。
只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是,他母亲竟没有反对,让管家备来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之后便住进了客房。
之后十日,除了非必要的应酬,他泰半的时间都待在家里,陪伴喜儿,还有母亲。
母亲住院期间,上官集团的事务几乎都落在他的身上。虽说食品是传统工业,可他却不得不佩服母亲在外销生意上的手腕。
他对她的事业从来就没兴趣,所以当初才会和朋友合伙组成软体公司。
不过,生意人总有生意人的共同话题。
上官亚东可以和母亲谈谈管理,谈他所遇到的状况。也从她的谈话之间,知道了她这些年来,一个人经营集团所遇到的困难与阻挠。
谈话次数一多,似乎也就没什么不能谈了。他甚至曾经明白地告知她,她对他儿时的不闻不问,有多伤人。
母子俩其实都不是什么热性子的人,只是谈开了,知道对方其实仍在意着自己,也就渐渐地开始接纳对方。况且,现在还有个小喜儿一天到晚在他们之间当开心果,想不好好和平共处,都不容易。
这段期间内,上官亚东请过征信社去调查李茜的行踪。
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事,便是李茜并没有出境。
除此之外,她的行踪便成了谜。
她的老家、亲戚朋友处,包括康秀兰家都没有她出现的踪影。
这一晚,饭后,上官亚东和姜明玉按照惯例,陪着喜儿在游戏室玩耍。
“你不是说印度教育部官员最近会派人来和你谈最后合作方案吗?”姜明玉趁着小孩子排叠积木的空档问道。
“没错。已经为他们安排了一场欢迎宴,先礼后兵。”上官亚东拿下眼镜,揉揉揪结的眉心。
这阵子,他的工作量激增,加上挂念李茜行踪,夜里总睡得不够好,精神自然也就差了些。
“我以为他们是过来看看你是否真有未婚妻。”
“李茜如果不会在他们抵达之前回来,我能强迫她吗?”上官亚东苦笑着,捏了捏僵硬的肩背。
“她为什么要回来?”姜明玉不客气地反问。
“因为她如果不回来,就看不到我为她而做的改变。”他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改变什么了?”
上官亚东抿紧唇,并没有马上接话,因为还不是那么习惯说出心底话。
他抬头看向正在玩家家酒游戏的喜儿,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我开始学习等待。”
“等待她回来?”
“不,等待她愿意再给我机会。”他说。
“喔。”姜明玉这下可感兴趣了。“这和你平时的做事方式不同。”
“我太知道该如何掌握优势,所以从没给过她拒绝我的机会。她离开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被人决定,还真的不是件好受的事。”
上官亚东伸直双腿,后颈贴着沙发椅背,往后一躺,缓缓闭上了眼。
他们之间过去的相处情况,一幕幕地滑过脑海。每一幕的场景里,他都像个势在必得的猎人,而她从来只有被迫迎合的分。
而他没有和人长期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体谅,只懂得一味地攫取他想要的一切。
他们之间迟早是会出状况的,李茜只是给了他一记警告,在事情尚未变得更糟前,防范未然罢了。
“我还以为她不在的这段时问,你适应得还不错。”姜明玉问道。
“她不在,这屋子就是不一样。”连温度都不同了。
“不是一样有管家、仆人,一样按照她安排的方式做事吗?只要多花点时间,她能做的事,别人也一样能做。”姜明玉故意这样说道。
“他们不是她。没有李茜,这里就只是栋房子,而不是个家。”
上官亚东紧闭着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李茜——她为他准备晚餐的笑脸,她自然而然想照顾他的模样,车祸时她强忍害怕的脆弱表情……
“很可笑吧?我以为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对任何人事物执着的个性,可想起她的次数,偏偏多得吓人。如果她再这么迟迟不现身的话,我怀疑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得妄想症……”
他苦笑着睁开双眼。
李茜正凝望着他。
上官亚东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抓起一旁眼镜戴上。
李茜侧着头,浅浅对他一笑,眼里漾着水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官亚东霍然起身,出手便要拥她入怀。
可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因为,她讨厌他太霸道、太强迫的行为。
上官亚东皱起眉,双唇紧抿,握紧拳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