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音乐,黑暗中闪烁的灯光,令人几乎看不清楚四周的面孔,唯一的光亮全都集中在小小的舞台上。
从十点开始的表演,三女一男在台上性感狂野的舞蹈炒热现场的气氛,舞池里的男女挤得几乎没有旋身的空间,但依然High到不行。
站在柱子后头,袁懿伦点了根烟,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味道。他不懂,曾经单纯的颖蓁,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看着台上穿着黑色紧身小可爱,和贴身的短热裤,热情舞动身体的胡颖蓁,他不禁陷入沉思。
从十点上台到现在,瞄了眼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她的热舞没有停过,他讶异于她过人的精力,挂着灿烂笑容的脸上,更看不出一丝的疲累。
突然一个醉客爬上台,与她贴身热舞,他双眼微眯的看着这一幕,就见她脸上的笑容没变,开心的与他舞完了一曲,然后唱完歌的大宝便搭着这名客人的肩膀,请他下台。
胡颖蓁见大宝将人请下去,这才微喘了口气,她实在不想跟陌生人太过接近,但这是她的工作,只要对方不毛手毛脚,她就得忍受。
接着她微笑的让到一旁,让另一个伙伴陆玉君站到舞台中央,接过大宝手中的麦克风,换她唱另一首节奏轻快的歌曲。
他们是一男三女所组成的团体,固定每周会在这里表演两次。
大宝和陆玉君除了跳舞外还要负责歌唱的部分,因为他们两个都有一副足以出唱片的好歌喉,至于她与马慧中则因为声音不够好,所以便负责跳舞。
在这里跳舞是一份很耗体力的工作,毕竟从一上台到下台,身体要不停的舞动近两个小时才能休息,而且这里也称不上是个很好的工作场所。
烟味、酒味充斥着,但是不可否认,在这里表演的收入很好,基于生活的考量,所以她愿意在这里表演。
当大宝表演完最后一首“One night in北京”之后,这个热闹的夜晚也划下了句点。
胡颖蓁对他们微微一笑,便走到一旁安静的收拾东西。
“等一下一起去吃消夜。”陆玉君走到她的身旁说。
她摇摇头,“可是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弄一弄就睡。”
虽然过了那么久的夜生活,但是若能早点回到家里休息,胡颖蓁还是情愿早点回去睡觉。
更何况今天也奔波了一天……她想起了今天遇见袁懿伦的情况,不禁眼神一敛。
“怎么了?”马慧中拿起毛巾擦了下额头,然后塞进自己的包包里,“你今天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的。”
“没有啊!”她连忙打起精神。
“别骗了啦!”马慧中皱了下鼻子,“今天你去了朋友家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出了什么事吗?”因为陆玉君没有去,所以她搞不清楚状况。
“我们去她朋友家,要回来的途中,撞到了一辆车子。”
陆玉君点头,她有听大宝提过这一件事。
“那辆车子里,有颖蓁的表姊和她表姊的……应该算未婚夫吧?不过,我觉得……”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胡颖蓁,“你表姊根本不想看到你,但是她未婚夫看着你的眼神好像要把你吃了。”
胡颖蓁身躯一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别开玩笑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我在开玩笑。”
这时大宝开心的走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束花和几个小礼物。
“你的!”他将花和其中一个礼物交到胡颖蓁手上,“这是……”他看着手中的卡片,将礼物交到陆玉君和妹妹的手里。
他们几个人,这半年固定每个星期两次在这里表演,潮渐也培养出一群死忠的粉丝。
胡颖蓁淡淡一笑,将礼物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没有费心去拆解,她手里拿着花问:“可以走了吗?”
“可以。”大宝对陆玉君笑了笑。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男女朋友,接过她手中的包包后,“去吃消夜吗?”
“颖蓁不去。”陆玉君摇着头。
“为什么?”他不解的看向胡颖蓁。
“我有点累。”穿上黑色的长风衣,她将自己清凉的装扮给藏了起来,“想早点回去睡。”
大宝闻言也不勉强,护着三位美得各有千秋的女人离去,不少人还挺羡慕他如此左拥右抱。
踏出大门口,微寒的风吹过来,胡颖蓁将身上的风衣拉得更紧,手则更用力的提着包包。
“你表姊说,你有丈夫和孩子?”趁着哥哥和陆玉君去将车开来的空档,马慧中不死心的站到她身旁,继续追问:“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们怎么不知道?”
她还记得几年前,胡颖蓁骨瘦如材的来到他们开设的舞蹈教室应征,因为当时他们缺一个柜台小姐,虽然那时她的气色很差,精神也不好,但是看她好像很急需这份供宿的工作,又不要求太高的薪水,所以她就做主雇用了她。
不料,最后她竟然对舞蹈有兴趣,她便义务教导她,这才发现,颖蓁很喜欢跳舞,尤其是激烈得可以流一身汗的舞蹈。
后来在半年前,颖蓁便跟着他们一起表演,渐渐的,她的笑容变多了,但是关于私事,她还是不多谈。
“我是有过一个孩子。”她淡淡的回答。
马慧中很意外,因为她不过才二十出头。
“我的天啊!”她不敢相信的惊呼。
胡颖蓁低下头,“因为已经是过去式,所以我就没有再提了。”
“怎么说是过去式?”马慧中皱起眉头。
她的追问使胡颖蓁的内心颤抖,这些年来,她努力的生活,就是不想再沉浸于过往中。
“因为孩子死了。”她异常冷静的表示。
“为、为什么?!”
“她病了。”她沙哑着声音,揉了揉太阳穴。
见到袁懿伦勾起了一些不想再提的往事,她强迫自己对马慧中一笑,然后移开自己的目光。
正巧大宝和陆玉君开着车子停在她们面前,中断她们的话题,谁知就在此时,胡颖蓁的眼角却闪过一个人影——
在角落的阴暗处,一个对她来说,很熟悉但又陌生的身影。
她可以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他,然后转身上车,但是他的目光却透过黑夜直直的攫住了她。
她的心因为他的出现而开始翻腾,下意识的明白——他知道了她现在的工作。一瞬间,她感到狼狈,但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她不偷不抢,活得理直气壮,没道理要为自己在夜店跳舞而感到难为情。
“颖蓁?”久未等到她上车,马慧中唤了一声。
“喔。”她连忙回过神,爬上了车,火速的将车门给关上。
他或许恰巧来这里消费,这本来就是无法避免的,这个世界……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本来就很小。
“如果我的话让你难过了,很对不起。”马慧中捏了捏她冰冷的手道歉。
胡颖蓁连忙摇头,“不会,都过去了。”
她语气柔和,但嘴巴是这么说,内心依然感到失落与寒冷。
*
新店这一带都是老旧的房舍,可袁懿伦没有花费多大的精力就找到了多元舞蹈教室。
一栋三楼半的老旧透天历,门口就挂着简单的招牌。
袁懿伦推开车门,缓缓的走向舞蹈教室。
他并不确定这个时间是否有人在,大门深锁但他仍按下了门铃。
“请问哪位?”过没多久,对讲机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
“你好,我找胡颖蓁。”
“颖蓁?!”男人重复了一次,“你哪里找?”
“袁懿伦。”他淡淡回答,不料彼端一阵沉默,“不好意思,还有人在吗?”
“你等一下。”大宝搔了搔头,他记得这个名字,昨天在山上与他们发生擦撞的那个车主,“你找她做什么?撞你车的人是我,不是她。”
“你是……大宝?”袁懿伦凭着记忆唤出对方的名字。
“是啊!”对于他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大宝有些吃惊。
“帮我开个门。”袁懿伦对于跟无生命的对讲机谈话没多大的兴趣。
他声音里的权威令大宝虽然迟疑片刻,但还是不自觉的伸手按下了开关,然后铁门应声打开。
大宝随意的套了件衣服就跑下楼来,一下楼就看到袁懿伦已经倨傲的站在柜台前。
这里约有二十坪的空间,柜台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绝大部分的空间是舞蹈教室,玻璃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教室里的木头地板。
虽然空间不大、陈设简单,但是一间舞蹈教室所该具备的东西这里都有。
“请坐。”袁懿伦这个男人实在给人莫名的压力,于是大宝挥了一下手,请他坐下,“要喝茶吗?”
“不用,”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他缓缓的坐了下来,“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我找胡颖蓁。”
“可是,你找她做什么?”大宝难掩好奇,“撞你车的人是我啊。”
“车子的事,我并不追究。”
“喔,”大宝狐疑的看他,“那你找颖蓁干么?”
“我们以前认识。”他实在不想跟个陌生人解释太多,但他看得出来,他若不说清楚,大宝不会告诉他颖蓁的下落。
“这我知道,”大宝搔了搔头,“你是她表姊的未婚夫,可是你们这么多年都不管她的死活了,干么现在想要来找她?”
昨天他有听到那个“怡查某”的话,老实说,他与颖蓁认识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他们照顾她、关心她,让她重拾笑容,因此他们这一票朋友对于她所谓的“家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袁懿伦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现在不错。”大宝自作主张的回答。有他们照顾,颖蓁没道理会过得不好。
“你不打算告诉我颖蓁的下落,是吗?”袁懿伦审视着他。
“我是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确定你的来意!”他耸了耸肩。
袁懿伦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你是她的丈夫?”
他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是。”
“我没有恶意,”看他否认,袁懿伦才放柔自己的脸部线条,“我只是想要确定她过得很好。”
大宝不解的看着他。这个人明明就是颖蓁表姊的未婚夫,而且,白痴都看得出来,颖蓁的表姊很喜欢他,但是他言语中却透露出对颖蓁超乎寻常的关心,实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我不确定她是否想要见你,”大宝小心的盯着他,语带保留的说:“但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说着,他的手伸向桌上的电话。
“告诉她,我一定要见到她!”袁懿伦沉声强调。
又看了他一眼,照着话重复告诉胡颖蓁,然后才将电话挂上。
“如何?”他着急的问。
“她等一下就下来。”大宝诚实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