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她不愿向任何人坦露这段多年前的不堪往事,所以纵使他早已得知一切,却依然佯装不知情,除了默默的守候着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不能去戳破她想要保留的自尊。
适才她在餐厅里看见的便是她父亲外遇的女人,但讽刺的是,她父亲因经商失败,负债累累之后,那女人竟然搜刮他所有的财产,跟一个年轻男人跑了,她父亲因此气得脑溢血中风,导致全身瘫痪,被送至疗养院,但那笔庞大的医疗费用却得由这个他从未善待过的女儿一肩扛起。
亲眼目睹母亲惨死的经历,在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霾,同时也封闭了她的心门,让她无法坦然接受爱情,以致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一抹疏离的冷漠,追求过她的男人,最后往往都受不了她眼里的那抹漠然而选择离开。
对父亲外遇女人的怨恨,则造成她在见到那女人时,情绪便会激动得失控。
半个多小时后,见她终于缓缓起身,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他才放心转身离开。
夏婵仰起脸,伸手挡在额前,眯眸望着正午灿烂明亮的阳光。
从悲恸的回忆里抽回思绪,她伸手将唇角推往两旁,淡淡地弯起一弧浅笑,恢复成开朗的表情。
在母亲去世,父亲为了接回情妇而送走她的那年,她就对自己发过誓,她要用笑脸跟残酷的命运对抗。
*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望着拦下他的前女友,唐沐醒淡淡回答,「因为你跟我在一起并不快乐,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何必强留。
她冷讽,「你在乎过我的不快乐吗?」
「婉瑜,如果我曾经有令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我很抱歉,也觉得分手对你跟我都好。」他面色无波地说。
吴婉瑜尖锐地咄咄逼问。「是这样吗?还是说你心里根本住了另一个人,所以才巴不得赶快甩掉我?」交往期间,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清楚的感觉到他并不爱她,他的心另有所属。
没错,是她主动追求他,但令她不平的是,他若真的对她没意思,就不该答应她,给了她一线希望,最后却残忍的发现,他眸光所眷恋的是别的女人。
唐沐醒瞥了一眼腕表,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每次为这种事跟我吵很累吗?」夏婵应该在他家了吧,此刻说不定正睡在他新买的那张大床上,高兴得滚来滚去,玩累了之后,便钻进他盖过的羽毛被里,舒服的睡上一觉……
想像着那画面,他便更迫不及待的想结束跟前女友的交谈。
见他面对她时竟如此心不在焉,吴婉瑜气恼地脱口揭发藏在他心里的人。
「我知道你爱的人是谁,是……」
他沉下俊脸,不准她说出那个名字。「你没有透视眼,无法解读我的内心,请不要随便臆测,若是你的不满发泄完,我就不奉陪了。」
他说毕,毫不眷恋的离开,让吴婉瑜气怒得跺脚。
「唐沐醒,你给我记住!」
*
回到家中,唐沐醒刻意蹑足走到房间,果然看到床上躺卧着一个女人。
她似乎睡着了。他轻声来到床边,细睇着她的睡容,瞥见她眼角边微透着湿意,倏地敛起眉目。
她哭过了!
她一向坚强,从不在人前落泪,是什么事惹得她哭泣?
发现她手里握着手机,他轻轻从她手中取过,寻找令她掉泪的线索。
查看通话纪录,最末一通来电令他拢起眉峰,他记得那号码,那是一家疗养院的电话。
将手机悄悄放回她手里,走到房间外,打了一通电话到疗养院去询问,便得知了令她哭泣的原因,等他再走回房内时,她已醒了。
「唐沐醒,你回来啦。」她伸了个懒腰,笑咪咪的看着他,发觉他的神色有些异样,纳闷地问,「你干么那样看我?」
「我说过不准你再睡我的床。」在他面前,他多希望她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不是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痛苦的心事。
「小器鬼。」她朝他扮了个鬼脸,笑骂,「你没听说过吗?你愈禁止一个人去做某件事,他就愈要去做,所以喽,床不如大方的让我睡,等我睡腻了,可能就不睡了。」说着,她懒洋洋地爬下床。
他又拧起眉峰,「你干么穿成这样?」眸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她裸露出来的修长玉腿,接着,视线滑过她微敞的衣襟,老天,此刻身上仅穿一件白色长衬衫的她,妩媚撩人得快令人喷鼻血!
低头看着身上那件长及臀部的衬衫,夏婵毫不在意地笑道:「因为我的衣服弄脏了,刚才拿去洗,所以就先借一下你的衣服穿。对了,烘衣机里的衣服应该烘干了,我去看看。」
睡了一觉,心情好了不少,她又能再若无其事的扬起笑容,不再为那个男人的死活陷入痛苦矛盾的挣扎中。
她多希望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样心就不会痛,就可以撒手不管那个男人的事。
唐沐醒深呼吸,努力按捺下身体因看见她性感诱人的模样而升起的骚动。
这该死的女人,是存心想考验他的忍耐力吗?他发誓,下次她再对他这么不设防,他绝对不再忍下去……
「干了。」抱着自己的衣物,夏婵走进一间客房,换回衣服,拿着他的衬衫走出来递给他。「喏,还你。」
接过那件犹透着她体温的衣服,觉得就像把她抱在怀里一样,心头蓦然一荡,连忙稳住心绪,「你的衣服怎么会弄脏?」
「来这里的路上,被一个不长眼的小孩撞到了,他手上的饮料好死不死地全泼在我的衣服上。欸,你回来得刚好,我们去喝酒。」
「吃过晚餐了没?」
「还没,我现在忽然很想喝酒,如果你还没吃的话,我们就找一间有提供餐点的酒吧,你吃你的饭,我喝我的酒。」她拉着他就往外走。
来到酒吧,唐沐醒叫了两客餐点,夏婵则叫了几瓶啤酒,她拿起啤酒要喝,却被他拦下。
「要喝酒的话,吃饱再喝。」空腹喝酒很伤胃。
「我没胃口。」
「吃饱再喝。」他拿走她手里的酒,语带威胁。「要不然今天你一口都别想喝。」
「欸,你很啰唆耶。」在看见他坚持的眼神后,依据过往的经验,如果真要跟他唱反调,今晚她可能真的会一滴酒都喝不到,她只好妥协,草草扒了几口饭,吃掉一半食物,他才让她喝酒。
咕噜饮着啤酒,她斜眸睐着他,揶揄地说:「嗳,唐沐醒,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难亲近,实际上却比女人还要啰唆?」
「没有。」因为他只会对在乎的人啰唆而已。
她轻笑,「那一定是他们不够了解你。」她托着腮,一口一口的灌着啤酒,慵懒的姿态为她明艳的脸庞增添一抹魅惑的性感,吸引来不少目光。
「你想喝酒,买回去喝吧。」周遭投向她的那些视线令他想大吼——不准看!
他霍地拉起她,夏婵原本想说什么,却在发现他似乎有些生气后又吞下,默默跟着他离开酒吧,反正只要有酒喝,在哪喝都无所谓,于是两人在路上买了几瓶酒带回去。
「欸,不要光看我喝,你也喝呀。」回到他家后,她为他斟满一杯酒,酒精令她的脸孔染着一层粉红的樱色,更添娇媚。
「夏婵,你若当我是朋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看着这样的她,他好心疼,她不知道他有多想为她分担一切。
「我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以为我喝酒就表示我有心事?别傻了,我是因为想喝所以才喝的。」她笑嘻嘻的端着酒杯与他的轻击了下,「干杯,庆祝,呃……世界和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有祝我们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闻言,他沉默地陪着她喝了几杯,失望她依然什么都不肯吐露,这表示他还是无法打开她的心门,走进她心里。
夏婵的酒量极好,不容易喝醉,但几杯酒下肚后,她有些困了,于是揉着眼睛走向他房里,看到那张舒适的大床就立刻躺了上去。
「下来,喝得一身酒味,不准睡在我床上。」他跟进来,低斥。
「不要,我今晚要睡在这里。」她任性地回话,钻进白色羽毛被里。
「那是我的床。」看着占据了他床的艳媚女子,他下颚紧绷,腹中升腾起一把火。
「借我睡一晚啦!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这道理你不懂吗?」她咯咯笑着,豪气地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反正这床很大,我们一人睡一半。」
这番引人遐思的话令唐沐醒胸口一阵狂跳,话也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只有我的妻子才能睡我的床。」
她闭着眼,随口应道:「好吧,那我就委屈一点嫁给你好了,这样就可以睡在这里了吧。」
「你说真的?」
*
一觉醒来,夏婵忍不住发出呻吟,双手抱头。
头好痛,酒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醒了,快点去梳洗一下,我今天十点还有个会要开。」唐沐醒从衣橱里取出一条领带系上。
「那就去呀。」她又没拦着他。
「所以我们等一下要先赶去户政事务所,把该办的手续办一办。」
「什么……手续?」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系好领带,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来到她面前,轻轻吐出四个字——
「结婚登记。」
她张大嘴,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话。
「你不会当真了吧?昨天我一时昏了头……你……干么那样瞪我?」被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挪了挪身躯,头更痛了。
「需要我提醒你,我们昨天已经在神父和修女的见证下结为夫妻的事吗?」
「我、我……我昨天太冲动了,没有想清楚,一定是中邪了才会说出那种话……」搔搔头发,夏婵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一脸惊慌地回想起昨夜那脱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