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Susan刻意提了许多有趣话题,纬翔和小恩都没搭理她,只有以珂假装认真倾听。
其实,她没听进多少,她把重心放在纬翔的表情上,忖度他对Susan是怎样的心情。
Susan识趣,在这种气氛下她不该多待。
晚餐后她结束拜访,纬翔送她出门,以珂不清楚他们谈什么,只见再进门的纬翔表情不太好看。
照例,两人送小恩上床,为她念完床边故事之后,他们退出小恩房间,回到书房,各自忙碌。
以珂的报告不少,纬翔的企画案也很多,在埋首近三个小时后,以珂伸伸懒腰,把书包整理好。
「功课作完了?」纬翔没抬头,他的眼睛还在电脑萤幕上。
「嗯!」
要谈谈Susan吗?以珂见他忙得不可开交,不好意思耽误他的工作。
「有事想说?」眼角余光闪过,他把她的犹豫望进心底。
「方便吗?」
「再等我十分钟。」
他发话,她照办,闭嘴,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看。
十分钟,一分不多,他关上电脑,坐到以珂面前。
「说吧,有什么事想谈?」
「同学想和别校的学生联谊,垦丁三日行。我可以去吗?」她先寻个安全话题。
「你想去?」
「去不去都无所谓,并没有特别想或不想去。」她实话实说。
「那就别去,下次我有空再带你去。」他独裁得近乎过分。
「好。」她没打算过要反对他。
「还有其他的事?」
「那位Susan,真是你的女朋友?」以珂问得小心。
「是。」
多年来,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他从不否认Susan是女朋友。
「你喜欢她?」
喜欢?他没想过,Susan适合他、符合他,也乐于配合他的要求。至于喜不喜欢……很难回答。
比方你有张还算可以的床垫,也许它式样不新颖、不是名牌、躺起来也不会像进入天堂般,但你不会无缘无故换掉它,更不会想到喜不喜欢它。
纬翔不回答,以珂大胆假设:「你不喜欢她,对不?」
「怎么会这样问?」纬翔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圈住她细得不像话的腰,对她亲密,是习惯也是喜欢。
「你对她的态度有点坏。」靠在他肩膀,她把他当成符合人体工学的新款床垫。
「是她的错。」
「她的错?」
以珂不懂,女友好意拜访,怎会出错?
「她没经过同意就擅自来家里,而且吓坏了小恩。」
「是小恩吓坏Susan吧?回家时,我也让小金金吓得跳脚。」她提醒他的记忆。
「她的香水味让小恩鼻子过敏,她过浓的彩妆让小恩联想到巫婆。」小恩对他细数Susan的十大罪状,一条一条,他都记仔细。
「她只在今天喷香水、上浓妆?若平时她也这样子,没道理你以前能接受,今天突然不能接受了。」
实说,听见他对Susan的批评,她有些窃喜,知道他没想像中那么喜欢Susan,让她如释重负。
「不管怎样,她的确让小恩不高兴。」
「小恩不喜欢她,你就不和Susan在一起了吗?」
以珂问得他语顿。
「只要小恩或者我反对,你就和Susan分手?」以珂再追加一声。
「我会和她结婚,但不是现在。」他答应过Susan负责任,就不会放弃自己该负责的部分。
「什么时候?」她明白自己的追问很无聊,但忍不住地,她逼迫起他的答案。
「等小恩和你准备好以后。」
他的答案够让人安心了,但以珂的无聊尚未结束。
「要是我和小恩很坏,决定一辈子霸占你呢?」
「那我就让你们一辈子霸占。」
话冲出口,他居然觉得窝心,嗯,不要婚姻、不要妻子孩子,他有以珂和小恩就够了,这个想法很不错,只不过责任感隐隐地,敲击。
还可以找到比这个更教人快乐的答案吗?以珂开怀。
她理解自己很自私,明白这种自私是要不得的可恶,但她控不住爬上眉梢的喜悦,悄悄地,笑容泄露心情。
「当你的女朋友很惨。」
「那你该感到幸运,你是我的妹妹而不是情人。」额头靠上她的,转转贴贴,他恋上同她亲昵的感觉。
说也怪,从没女生能在他心中久待,就是Susan也一般,只有在寂寞啃蚀时,他会想起Susan,想在一具温暖的身体上寻求慰藉。
以珂不同,她时刻停留他心中,工作时想起她,他会心一笑,然后联想那些厚脸皮男生,有没有乖乖远离她身边;睡觉前想起她,他会带着愉快心情入眠,梦里,他同她在苹果树下挖掘时空胶囊。
他无时无刻想她,吃饭时,想她永远喂不饱的肚皮,洗澡时,想沐浴乳在她身上制造的芳香,连工作时,都会想到她赶报告时的专心。
她是他第一次有冲动想拥在胸口的女人,她是他第一个接送上下课的女生,她是他第一个和自己同榻到天明的女生,也是第一个让他有保护欲,不肯让任何男人接近的女性。
用这种心情爱护妹妹是不是很变态?
大概吧,但无所谓,他就是变态,如何?!
拉过她坐到自己腿上,这个姿势是目前两人最喜欢的姿势之一,没有太多的暧昧,有的是亲人的体贴,她在他怀里,一句句说着穷极无聊的废话,他也一句一句回,没想过浪费时间,更没想过延宕计画让人多讨厌。
他想,就这样过活,不必作任何改变。
她不怕改变,只求不管情况有多少变化,她总能待在有他的地方。
能吗?情况改变后,她还能待在有他的地方?
他信誓旦旦,说亲人是不能被分割的圆,不管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圆圈圈里面,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论点,但她愿意永远留在他的圈圈内。
*
小恩发烧了,在晚上八点钟左右,陈太太打电话给以珂时,她正和同学在实验室里观察细胞培养,匆匆向同学道歉,她在最快时间内回家。
「纬翔呢?」
她是个不及格妹妹,从未正式喊他大哥,总是纬翔纬翔叫,把自己和他叫成同辈分。
「先生下午打过电话,说今天要和重要客户签约,晚点才回来,刚刚有打过电话,但先生手机没开。」小夏说。
「小恩情况怎么样?」她一面往楼上跑、一面问小夏。
「十分钟前又吐一次。」
下午,小恩连续发高烧、呕吐,大伙儿劝老半天,小恩小姐就是不肯看医生,又哭又闹,弄到大家都没辙了,只好打电话搬救兵。
「有没有拉肚子?」
「拉三次,拉到后来,没东西好拉全是水。以珂小姐,小恩小姐严重吗?」
「大概是急性肠胃炎,别担心。」
以珂嘴里说别担心,其实担心得要命,也许是继父的关系,小恩从小就痛恨医生,每次看医生都是大工程。
「那就好,小恩小姐肚子痛得都没力气了,一听到要看医生,还是哭闹半天。」
点头,她明白小恩有多固执。
打开房门,小恩见到她,哭喊出声:「姊,你告诉陈妈妈,我不要看医生,明天,我会自己好起来。」
以珂走到床边,搂起小恩,举起她的手臂观察,再触触她的额头,轻声问:「你现在感觉怎样?肚子还痛吗?」
「快不痛了,等我睡醒,就通通不痛了。」她的声音虚弱。
「这样吗?」以珂转头对管家陈太太说:「请你帮小恩倒点水,她有脱水现象。」
陈太太才转身,以珂就抱起小恩说:「小恩,你知道纬翔很忙,他的工作堆得比天高,对不对?」
「对。」小恩同意,靠在大姊怀里,软绵绵的身体失却力气。
「所以,我们不能再制造他的困扰呀,我们住在这里,已经够麻烦他,要是再给他添事情,是不是很不好意思。」手贴在她额际,以珂同小恩讲道理。
「我没有。」
「你生病不肯看医生,陈太太很担心,要是你病得太重,大哥会责怪陈太太没把家管好,也许会考虑换个管家。这是不是给纬翔增加麻烦?」
「是。」
「陈太太说话你不肯听,她找我回来,要是我说不动你,那么,下一步,她一定要紧急联络纬翔了,对不对?他那么忙,你真要他特地赶回来?」
小恩不语。
「听说他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要是因为你的病,他赶回来,却失去几千万的生意,你觉得,会不会对他好抱歉?」
小恩不说话,把头埋入以珂胸口。
以珂知道自己快说服她了,加把劲,继续说:「我知道小恩讨厌看医生,我也相信小恩身体很棒,可以自己慢慢复原,但为了陈妈妈、小夏、丽丽的安心,你勉为其难看一下医生好吗?我保证,如果情况不严重,绝对马上带你回家,不让你在医院多待一分钟;如果医生认为非住院不可,没关系,你住几天医院,我陪你几天,半分钟都不离开。」
小恩没说话,无力地垂着头,持续沉默。
「如果你想看医生就点头,不想就摇头。等陈妈妈上来后,再让她去打电话找大哥。」
等过半分钟,直到门外陈太太的脚步声响起,小恩勉强点了头。
松口气,以珂用眼神示意小夏和丽丽。
「我去请李伯开车。」小夏说。
「我去拿外套。」丽丽说。
大家分工合作,小恩肯看医生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