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辛氏集团”董事长长公子的婚宴,政商名流云集,但是任何人都不像麦司彻,一出现便引起如此热烈的骚动。
车门打开,麦司彻走下驾驶座,车钥匙顺手丢给一旁的饭店接待人员,对眼前陷入疯狂推挤状态的媒体记者和镜头视若无睹,直接走上红毯,一群安全人员立刻上来替他阻挡那些拚命挤到他面前的麦克风。
“各位记者小姐先生,请小心一点!”安全人员的双手难敌四面八方群拥而上的记者媒体。
“麦先生,可以跟我们谈一下‘御皇集团’控告‘富宝集团’的案子吗?”
一支麦克风突破重围,几乎要打中他的脸。
“我领你的薪水吗?为什么要跟你报告?”麦司彻的表情冷到极点。
一听见他开口,记者群一个个像打了兴奋剂,疯狂地开始推挤。
“因为媒体有采访的自由!”女记者振振有词地朝他大喊。
“是吗?”麦司彻冷笑,眼神森然一瞟。“那我真希望所有的八卦媒体在三秒内从地球上消失。”
这句回答更令现场媒体情绪澎湃,没人有机会感觉他们被羞辱了,他们要的就是他开口说话,不管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要能达到新闻的期待就行。
他们就是要对方开口说话才有机会大做文章,制造新闻,而向来对媒体口下极不留情的麦司彻,就成了媒体最爱撩拨的对象。
“麦先生,昨天艾洛蒂接受访问时,暗示麦先生好几次私下约她吃饭,麦先生是不是对艾洛蒂很有好感,正对她展开追求中?”
艾洛蒂是个靠一支广告就窜红的女艺人,身材火辣敢脱,又很懂得利用八卦炒知名度,是八卦媒体的最爱。
麦司彻听见艾洛蒂这个名字,冷冷地一挑俊眉。
“你知道不小心踩到被人嚼到无味还没有公德心地吐在地上的口香糖有多麻烦吗?想甩都甩不掉。你怎么会认为我对这样的口香糖会有好感?”
麦司彻知道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媒体放大解读,扭曲原意,但他从不曾因此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甚至刻意把话说得更毒,反正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真心想听他说话,而一般大众只会相信八卦媒体编写的故事,当事人说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八卦记者想怎么写。
自从三年前,麦司彻以二十七岁的年纪挤进“御皇集团”高层团队之后,八卦杂志立刻刊登出一张他出席慈善晚会的照片,身材英挺修长,容貌俊雅,眉宇间带着淡淡忧郁气质的他立刻吸引了众多少女的目光,成为新一代白马王子,而从未传过绯闻,也让他成为台湾女性十大最想嫁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不过八卦杂志有本事捧红一个人,就有本事毁掉一个人。
接下来,他们就以最夸张嗜血的字眼报导他的家庭背景,还把他少年时打伤邻校男同学,遭到军校勒令退学的往事挖掘出来,大书特书,从此,他就和媒体结下了深仇大恨。
“麦先生,‘雅菲花园饭店’的设计图遗失,你真的认为是‘富宝集团’偷窃的吗?你手上握有证据吗?”一个女记者把麦克风直逼到他性感的嘴唇前。
“难道妳质疑我诬告?”他倾身靠近她,直视着她的双眼。“小姐,如果妳已经中学毕业了,就不该再问出这种蠢问题。”
那女记者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把麦克风收了回去。
麦司彻横越战场,在安全人员的护卫下走进饭店大门。
“麦先生,下个星期你本人会亲自出庭吗?”一家有线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机仍追着他继续厮杀。
“今天是辛董事长长公子的婚宴,主角是辛郁,别模糊焦点了。”
麦司彻伸手挌开摄影机,大步走进奢华气派的婚宴大厅。
安全人员在大门前挡下高举相机抢拍的摄影师。
“各位记者大人请留步,辛董事长已经吩咐不接受采访了,婚礼也禁止媒体拍摄,各位请回吧!”
饭店大门口争吵、阻挡,忙乱成一团。
麦司彻终于脱身,迅速地在宾客签名簿上签完名,姿态维持优雅从容地走向宴席中。
在这个风暴当口,他早就预期自己会成为媒体闪光灯的焦点,但他是被邀请来参加好友辛郁的婚宴,这种场合他非出席不可,而且宴席中多数又是他不得不应酬的人,不过他的受注目度已经无法避免地强压过新郎辛郁了,虽然他远远避到角落去坐,脸上始终维持一抹浅笑,但心情其实是糟糕透顶的。
一年前,“御皇集团”打败“富宝集团”,标下了一个三十亿的饭店标案,并请来数字世界一流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连手打造一间全球最高的六星级饭店——“雅菲花园饭店”,预计设计图完成后便要在这个月开始动工,没想到,将近五百张的设计图和计算机档案竟然在上个月全部遗失了!
光这些设计费的损失,就高达两亿元。
“御皇集团”股东会和董事会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火速要求警方全面彻查,警方除了查到一名女性新进员工在离职之后便人间消失,姓名和身分证都是伪造的,还查到部分线索指向“富宝集团”,怀疑她是“富宝集团”派来的商业间谍。
虽然有证据指向“富宝集团”,但是证据实在太薄弱,他们唯有先提出控告,看是否能让警方搜索“富宝集团”,想办法把遗失的设计图找回来。
这是“御皇集团”遭遇过最重大的失窃案件,所有管理高层都笼罩在风暴之中,麦司彻的心情会恶劣到何种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场奢华的婚礼在他眼前展开,华丽浪漫的幸福氛围并没有让他紧绷的心情稍稍放松一点,许多名人轮番上阵致词,更加惹得他焦躁不耐。
还好他刻意选择新娘的亲戚桌,而且还是小孩最多的那一桌,没有熟人抓着他问东问西,让他可以清静一点。
突然,一只酒杯彷佛天外飞来,滚落在他的身上,他错愕地看着酒杯和杯内的香槟顺着他的手工西装缓缓滑下地,随即听见身旁传来低低的、慌乱的道歉声——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很对不起……”
他抬眸,看见一个长发女子不停地向他行礼致歉,一头柔软光滑的黑色直发简简单单的,没有做任何造型,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漾,轻拂在她的脸上,几乎遮住她半边脸庞。
“没关系。”
他抽了张餐巾纸擦拭炭黑色西装上的酒液,注意到那个女孩身上穿的洋装虽然质感不错,却像是一件过季商品。
在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里,她的穿著打扮过时得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
“很抱歉,我一时找不到位子坐,有点分了神,所以不小心……”
那女孩蹲下来捡拾酒杯,由于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所以酒杯并没有摔破,不过溢出来的香槟都被红毯吸光了。
这样的“意外”多半别有企图,真正是“意外”的机率极低,所以麦司彻只是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淡然地看着她,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小姐,这种事我来就好了,别弄脏妳的手。”
婚宴服务生远远见状就立刻赶过来,带着训练有素的五星级笑容扶起她,从她手中接走酒杯。
“谢谢。”女孩无措地笑了笑,像个做错事等着受罚的孩子般,对麦司彻狼狈地支吾着。“这位先生,毁了你的西装,我感到很抱歉,如果需要我支付干洗费,我很愿意支付。”
听见她称呼他“这位先生”,麦司彻微微勾唇淡笑。
在这样的场合中,很少人不认识他,这女孩是真不知道他的身分,还是故意装蒜?
“没关系,不用了。”他淡漠地说。
用打翻饮料接近一个男人,再用支付干洗费为理由留下联络方式,是女人接近男人的传统招数。
现在想要接近他的女人手法日益翻新,这种老掉牙的伎俩早就弃之不用了,想不到这个女孩不只身上的洋装过时,连引诱男人的手段也同样过时。
女孩相当紧张,像只误闯丛林的小白兔,就在她伸手掠过额前长发,脸庞完整露出来的那一瞬间,麦司彻整个人怔愣住,瞠大双眸呆呆地注视着她。
好像……
一道柔美的身影从记忆深处浮现——
一双纤长白皙的手总是捧着一大盘刚炸好的番薯条,甘梅粉淡淡撒下,立刻迸发出奇异的甘甜香气,纤手的主人总是温柔地喊他过去吃热腾腾的甘梅番薯条,那是他少年时期迷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滋味,而眼前这个女孩子,竟然长得那么像“她”……
女孩低头从晚宴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神情十分内疚地对他说:“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我赔偿干洗费,这上面的电话可以找得到我。”
麦司彻接过名片,名片质感很好,银底烫金字,上面写着“梵妮古典银饰”,设计师谬亚荔(Alex),以及行动电话号码、地址和网址。
她姓谬?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狐疑困惑,心中有些淡淡的失望。
并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姓氏。
“小姐,那里还有个位子,我带妳过去好吗?”服务生含笑对女孩说。
“好,谢谢,麻烦你了。”
亚荔歉然地朝麦司彻点点头,便随着服务生走到另一侧桌宴坐下。
麦司彻的目光一路跟着她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台上新郎、新娘互戴婚戒,然后彼此献上深情一吻,众人热烈鼓掌,气氛达到了最高潮。
麦司彻的思绪跌回了从前的少年时光,记忆飞驰,浮光掠影,那个曾经令他心动的美丽倩影慢慢在脑中拼凑出完整的模样——
“阿彻,喜欢我的甘梅番薯就常常过来吃吧!”
气质动人的美丽少妇总是满含微笑,温柔地呼唤着他。
“我不要白白吃妳的东西,我帮妳做事。”
“好,那你就帮我削皮吧,你想吃多少就削多少。”
美丽少妇洁白高雅的身影静静伫立在用红砖砌成的炉灶前,回眸朝他一笑……
“彻,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我找了你半天。”
熟悉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他蓦然回神,转过头望一眼时尚大美女辛兰,也就是辛郁的二姊,她正面带微笑地向与他同桌的女方亲友点头打招呼。
“今天我必须低调一点,否则辛郁会杀了我。”
他苦笑了笑,把亚荔的名片放进口袋里。
辛兰露出了然的微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抢他风头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这几天抢得更凶倒是事实,谁叫媒体本来就特别钟爱你,再加上这次饭店设计图失窃的重大案件,当然更紧盯着你不放了。”
麦司彻想到未来和媒体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就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辛兰,妳帮我带话给辛郁,说我会提前离席,麻烦妳了。”
他决定先走,以免明天他的照片占据太多新闻版面。
辛兰轻轻笑说:“辛郁刚刚才要我传话给你,叫你等会儿别太早走,他要跟你喝一杯呢!”
“今天他应该要陪的是新婚妻子吧,怎么有空找我喝一杯?”
麦司彻挑高俊眉,半开玩笑。
“因为他明天就要去西班牙度蜜月了,半个月以后才回来,大概是想要问问你关于饭店设计图失窃的案子吧,他一直很关心你。”
麦司彻的嘴角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我看还是等他度蜜月回来再说好了,别因为我的缘故害婚礼失焦,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他已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了。
“那好吧,你看起来真的很累。”辛兰同情地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眉间深深的刻痕。“你要多睡多吃,别把自己累坏了。”
麦司彻点点头,微微一笑,努力不让笑容里出现丝毫焦虑和烦躁。
此时,新娘换了一套礼服出来,和新郎牵着手离开主桌,向宾客敬酒。
辛兰快速地向他歉然一笑。“彻,我过去陪新郎、新娘敬酒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说喔!”
“好,放心,我会的。”他微笑以对。
辛兰点点头,踩着优雅的步伐离去。
麦司彻深深吸气,想转过头去搜寻亚荔那个女孩时,不经意与右手边几个企业高层对上视线,他立刻转开脸,避开那一桌的熟面孔。
不料,他又发现邻桌的时尚杂志总监正盯着他瞧,两人视线一接触,对方立刻朝他举杯,指了指他身上的西装,暗示他的手工西装很完美。他浅浅一笑,也举杯回礼。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用外在形式衬托自己身分地位的人,只是偏巧刚从意大利学服装设计回来的妹妹麦薇雅,一天到晚为他量身订做,设计出一套套顶级手工男装西服,要他用自己的超高人气为她打知名度,建立品牌形象,主要锁定金字塔顶端的消费客群。
既然是妹妹的事业,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而她的个人风格很强烈,设计感偏向华丽细腻,正好迎合政商名流的喜好,所以他才穿过几次她的作品现身,就已经吸引不少关注的目光了。
他转过头,隔着四、五桌的距离观察亚荔,她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似乎是独自一人前来参加婚宴。
不知道她是辛郁还是新娘的朋友?
由于距离远了,他觉得她的模样和姿态更加神似他少年时期暗恋的那位美丽少妇,只是这样远远看着她,就让他感到无法呼吸。
政商名流的圈子就是这么小,当他无意间看见“富宝集团”的孙执行长远远朝他走过来时,他立刻放下酒杯站起身离座,不想在这个场合与他正面交锋。
离开婚宴大厅后,他来到金碧辉煌的长廊,在仿欧洲贵族宫廷风的沙发坐下,从口袋里拿出亚荔的名片,盯着她的名字出神。
这么多年以来,在他身边一直不曾出现过能够让他心动的女人,他一度很担心自己永远无法坠入爱河,可是这个亚荔让他心动了,就像天使对他施了魔法,燃起他对爱情的渴望。
现在的他事业成功,可以说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爱和安慰,缺少一个可以与他分享甜美果实和一起期待未来的女人。
亚荔虽然不是“她”,但那一份神似已经足够让他大动凡心了。
他决定找个机会约她见面吃饭,或许“干洗费用”正是一个好借口,但是绝对不能在今天,他不想亚荔被挤在饭店门外的那一大群媒体吓坏。
他收起名片,刚要站起身时,婚宴大厅的门正好被推开来,他很意外走出来的宾客居然刚好就是亚荔。
亚荔自然而然也看到了他,神情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真巧,又碰面了。”她挪步走向他。
“谬小姐,妳不舒服吗?”他注意到她右脚的步伐不太自然。
她懊恼地咬了咬下唇。“因为我不太习惯穿高跟鞋,加上这双又是刚买的新鞋子,所以脚后跟磨破皮了。”
麦司彻微讶地深深看她一眼,他并不想怀疑她,但是他自身的许多经验告诉他,很多巧合是故意的,甚至是经过设计安排的,所以他并不太相信巧合。
他打从心底不希望亚荔和以往那些以钓金龟婿的心态接近他的女人一样。
“坐一下吧,要不要我去找服务生帮妳拿一下OK绷?”
他很绅士地扶她在沙发坐下,但敏感的神经已经被挑起了,本能地开始警觉。
“先生,谢谢你,我刚刚已经请一位服务生帮忙了。”
亚荔微笑道谢,一边把右脚的鞋子脱下来。
麦司彻看见她雪白的右脚跟上确实磨破了皮,心中的狐疑这才散去。
一个男服务生快步走了过来,把一块OK绷交给她。
“麻烦你了,谢谢。”亚荔笑着接过来。
“我来帮妳吧。”
麦司彻伸手将OK绷拦截下来,蹲下身微微捧高她的脚,轻轻把OK绷贴在伤口上,然后再帮她把高跟鞋穿好。
“谢谢。”
亚荔讶然,咬唇看着他,双眸闪烁着光芒。
麦司彻轻笑。“妳真的很有礼貌。”
“呃?”她茫然地抬了抬眉心。
“我一直不断听见妳说‘谢谢、对不起’。”
他用一种玩笑似的语气说,然后起身在她身旁坐下,侧转过脸深深地看着她。
亚荔怔住,失神了一瞬,连忙闪避他的凝视。
老天,她分神了?她不敢相信!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只用一个眼神就让她分了神。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她竟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