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怀此刻肯定气恼不已!哼……这也是他-
“哎,小心……”
“咦?”
砰……
暗夜街巷内,华衣少年边走边回头看,行路匆匆,不察眼前有人,和白衣少年撞个正着!
白衣少年虽然出声提醒,声音却柔软无力,动作也慢吞吞,来不及闪开,就被华衣少年撞倒在地。罗璟撞了人,却站着愣住,稍稍失了神。天上明月圆,银光洒在白衣少年身上,描绘了纤细的身影。
若不是他一身男子装束,罗璟以为他撞倒了一位姑娘……虽是男子装扮,但体态纤雅,娇柔无力,他不记得有用力冲撞,他却跌倒爬不起。
这体态,好似一人,那人虽不至于如此柔弱,可纤腰如柳,胸房柔软,骨弱肩细,明明是女儿身,却刻意以一张冷面,一身灰袍掩去女子娇态,在他府内做总管。
“你没事吧?”罗璟眉头一皱,挥掉脑袋里那身影,望着地上白衣少年,一把将人拉起。一握手腕,他吓得差点放掉。这、这、这……又是一个女扮男装!
他没放,白衣少年也主动缩回了手。
“没事的。”声音清柔如风,嗓子刻意压低,听得出来性子温柔,不会计较,尽管她被撞得头昏眼花,分不清东南西北,满眼金星,无法站起,她嘴角还是勾着淡淡的笑容。罗璟愣愣地望着她抬起头来的面容。她肤白透雪,莲容秀丽,气质清雅,双眸清亮如水……仔细一看,她神疲气虚,身软无力。
“糟!你病了吗?”难怪被他一撞就倒,坐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原来不只是女子,还是个病慨慷的姑娘。
罗璟顾不得男女之别,两手一伸,拉着她两只手臂,将她扶起。
“病……还好……看起来像病了吗?”女子怔仲,轻抚脸颊,眼底隐有轻愁,望他一眼。她以为自己看起来已经不错了。
“是啊,你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活脱脱是个病人,唯独一双眼神清亮扰人错觉。”他还真怕她倒了,拉起她来,还不敢放手。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她身上一股清淡的香味,其中还飘着一丝淡淡的药味,混合起来像极了!
罗璟不觉自己失了神,抓紧了她,凑近她身子。
“公子误会了。”白衣少年轻轻推开了他,往后一退,笑颜宽容,拱起两手,态度落落大方,解释道:“在下自幼体质不佳,虽然体弱,却非病人。”
罗璟望着她,不自觉又将那人投影在她身上,对她看了又看……两人气质南辕北辙,这人暖如春风,那人冰如冬雪,这人身上飘着偏女子的香气,那人他形容不出来,却是一样的好闻……
四眼相对,罗璟猛然回神,突然笑着出口道:“哈,原来你有一双凤眼!”
冷少怀凤眼细长,眼神偏冷,这人凤眼略宽,眼神柔和,两人的眼睛说像又不像,说不像又有几分像,难怪他看着总觉熟悉又陌生,拚命想找出这人吸引他的地方。
白衣少年一头雾水,带着一脸莫名的笑,轻轻点头,与他错身而过。
罗璟回头看着她,她步伐不大,行止沉着,并无女子扭态,若非撞倒她,擦身而过定会误以为只是一优雅男子……
哼,又想起了冷少怀,一想起她来,他就满腹火气难消!一想起她来,他就想起那一夜……
半年多前,那一夜。他半夜噩梦醒来,眼前满是父皇身影,离世的父皇和宛儿,声声呼唤他,两人齐来找他,围绕在他床畔,要带他走。他跑下床,跑出他睡的“云月楼”
幽夜深冷,一股冰寒入体,他浑身战栗,却不敢回头,不自觉一路走到了菊园。
他本来只想找温暖,爬上冷总管的床,掀开暖呼呼的被子正想钻进去,却见她睡得沉,看得他忽然一股莫名愤懑!他这主子悲伤难过难以入眠,她这总管却睡得又香又甜,这有天理吗?
他又气又怒又悲,猛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还故意撞她胸膛,要她也体会、体会他这主子的悲恸!
他一哭再哭,脸埋在她的胸膛猛哭,却愈哭愈疑愈是故意使力用脸揉着她的胸……膛……
是胸膛,还是胸房?是男子,还是……是……女子?
他是悲伤过度产生幻想,还是发梦呢?一个男子怎么可能胸前柔软像女子胸房!莫非病了?这冷总管莫非有难言隐疾?如梦似幻,交杂着父皇的死,宛儿不在,他一面哭,一面疑,就这么过了一晚。
隔日清晨离开菊园之后,他愈想愈不对劲。
那一夜后,他是故意到她房里去睡,为了确认她究竟是男是女。
第二夜,他装成不经意的接触,发现她胸前平坦硬实,再无前夜柔软触感。她分明欲盖弥彰,更证实她是女子之身……倘若她非女子,她并不知道第二夜他还会来,不需要如此提高警觉,刻意地把胸部裹住吧?
他想起父皇在世之时,他曾经因冷总管与母妃接触太频繁而愁烦心闷,故意另找罪责一状告到父皇面前,要把冷总管赶出京城,以保母亲清白。
一名府内总管,他要处置容易,难点就在母妃那儿难以交代,所以他故意到父皇面前告状,主要目的只是用父皇牵制母妃,好让他能出手将冷少怀丢出京城。
他们父子行事一向有默契,他本来深以为父皇断然不会干涉他府内之事,此事一定是交由他自行处理。结果却大出所料……所以,母妃不以为意,拿他难以启齿的误会当作笑谈对父皇直言无讳。
所以,父皇丝毫不疑母妃不贞,反而把他痛打一顿。
原来,两人都知道冷少怀是女儿身吗?
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让她当他的府内总管,这究竟是谁的主意,父皇还是母妃?
冷少怀明明是女儿身,却在如花的年纪女扮男装入府当总管,把一生最青春貌美的时光浪费在这儿,这绝不可能是她自愿。
她曾说总管一职,她签了七年书契,仔细算来,等她从王府出去,已经二十三岁,过了许嫁之年,到时还有哪个男子要她?
倘若是受父皇逼迫,父皇驾崩之后,她可说出苦衷,不需等到二十三岁才离开。但此处便有疑点,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与父皇扯上关系,父皇又为何要为难她?想来荒谬。那么是母妃了?但母亲性情良善,再说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冷少怀,对冷少怀的信任还远大于他这独子,绝无可能虚掷她最宝贵的青春……除非母亲这么做,是有其用意……譬如说,故意让她进来当总管,和他培养感情,将来纳入他的妻妾群内?
果真如此,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同床共枕,肌肤相触,这下当真得负起责任,岂不正如了母妃心意!
……回想她冷少怀,初以为她心冷性冷,相处一段时日之后,发觉她除了对总管之职认真负责,恪守本分以外,她尚知书识礼,心性温暖,善解人意,有她为伴,倒也是不错。
只是这冷少怀到底是谁?从言行举止里看得出来她必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又为何肯女扮男装委身总管一职?
莫非……她与母亲已有默契,正是对他有意?
他想探她一探,才夜夜去找她。
哪知,两人共宿之事,她根本不当一回事,还嫌他打扰到她,直接开口赶人,泼得他一头冷水,气得他耳根子红,当场翻脸!既然对他无意,看来她是当真喜欢这府内总管一职了!既然她这么喜欢女扮男装当总管,他就让她当个够,她这么爱做事,全部都让她去做好了!
……那是当时一时气愤的想法,冷静下来以后,他有想过,她也可能有难言之隐。
果真如此,也是恼了他!
他夜夜去找她,她应该明白意思了,她若有苦衷大可说出来,他绝对会帮她。结果他一番心意没被接受,还被她冷冷嫌弃!
哼,既然如此,他索性不作声,就让她继续在府内当总管,看她和母妃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啊,七爷在那!”
“总管,找到了!”
糟!罗璟回头一看,街口处有两名府内侍卫发现了他,他转身便跑。
“七爷,别走啊!”混帐,敢命令他!一个个都跟那冷少怀一样吃了熊心豹子胆!冷少怀!
更有一事,他耿耿于怀,极度不愿想起,却又偏偏挥不开,气得他很想扒了冷少怀的皮!
该死的冷少怀,那种事她也做得出来!
古月客栈
罗璟仰头瞄了一眼,急忙钻进客栈里。
“客倌请!请里面坐,请问客倌您是投宿还是用膳?”
“给!”罗璟本想说“给我一间上房”。他要投宿。他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白
衣背影跟着跑堂上二楼去。他忽然往后一瞥,灵机一动,改口对店小二说:“给我一壶双井茶。兄弟,等等。”
店小二看他追着楼上的白衣公子而去,以为两人是一道的,便吩咐里头道:“梅房要双井茶一壶!”
梅房在二楼东侧第一间房,跑堂打开门,把灯提进去。
“孙公子,您看看还满意吗?”
白衣少年入内,四周环顾一眼,房内陈设简单,看来干净整洁,他对跑堂点头,正要开口,却发现跑堂一脸困惑,目光越过了他去。他狐疑地转过身,冷不防对上一双笑咪咪的眼睛。
“有点闷热,勉强可接受。”罗璟跟着看看这房间,见她转过身来,便冲着她直笑。“怎么了?大哥。”
“啊,是你……”方才在街巷内撞到的华衣少年。她还来不及说出“巧遇”,话就被截断了。
“大哥,你身子不好,方才还跌了一跤,怎么还站着,快坐下来休息。”罗璟慇勤地把她拉到椅子上坐,转身就对跑堂吩咐道:“快点把茶送上来,再送几道吃的来,鲈鱼蕊羹、五生盘、水晶糕花不能少,其它的你安排。快去办吧!”
“公子,小店没有这几道!”
“去对面帮我弄来。”斜对面是京城有名的“白鹤楼”,里头的大厨子手艺一流,尤其这几道做得特别出色。
罗璟掏了银子给跑堂,就把房门给关上了。
他回过头来,白衣少年站起身来,正要开口。
“哈哈,真是巧遇,在下罗璟,兄弟贵姓大名?”
白衣少年一听他姓名,忽然仰起头来,望着比她略高一点的华衣少年,清柔双瞳直盯他的脸看。
罗璟一脸笑容。他模样俊俏,常被人盯着看,已经习惯,只是这“姑娘”看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那双目光特别清亮,双瞳里似乎写着“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姑娘,两人不认识吧?
“在下孙少凡。”莲容脸儿宽了笑容,清亮的眼神果真看出了什么来,也没有作声。
“罗公子是在躲什么人吗?”
罗璟双眼一亮,随即笑道:“我还没说,你都知道了,孙兄弟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虽然是萍水相逢,我却看你丝毫不陌生,这也许就是‘有缘’ 吧!孙兄弟可介意我暂时叨扰?你放心,等一会儿我会跟小二要一个房间,不会在你房内待太久。我躲的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不想见的人。”
“无妨,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