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不清楚、不知道,这就是你唯一能对本王说的话吗?”凤栖梧狭长的俊眸透出冷意,他向候立在旁的寂影使个眼色,神态略疲的摆手:“罢了,本王一向不留异心之辈,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寂影还未回话,李雄就鬼吼鬼叫起来:“小王爷,小的……小的想起来了。”
漂亮的眉梢动了下,凤栖梧冷言睨了李雄一眼,声音慵懒极了,“想起什么了?”
“想起……想起白姑娘对那位姑娘说她买的簪子很漂亮。”李雄开始胡掰,反正现下能随便说几句交差,保命要紧。
“还有呢?”凤栖梧也不是没听出他的敷衍,他掩嘴打了个呵欠,俊美的脸庞透着最后的忍耐。
“还有……还有……还有……”李雄苦着脸,正在死命从空白的记忆中,挖掘能用的报告,可惜他的演技太差,凤栖梧再也看不下去。
“把人拖下去,绑块大石头给丢进江里喂鱼。”凤栖梧不想再听谎话,眯着眼交代侍卫将李雄给处理掉。
寂影拧眉,抬眼看了脸色灰青的李雄一眼,正想替他说话时,却见一抹娉婷的身影已跨进后院来。
白心瑀走进后院,看见眼前的大阵仗,心下不禁一惊,她怔愣在原地,瞅了被打得很惨李雄一眼,然后才挪动脚步,在凤栖梧面前约五步的距离停下。
“敢问小王爷,他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小王爷要如此责打他?”白心瑀刻意忽略凤栖梧眼神中射来的冷肃眸光,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轻贱生命。
颇意外会让白心瑀撞见眼前这一幕,凤栖梧黑眸微冷的盯着她盈步走来,口气透着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眉微蹙,她直视着他,嗓音虽柔,态度却很坚定,“小王爷,如果是心瑀有哪里得罪了您,或是哪里惹您不快,请告诉心瑀,心瑀会尽量改过,您犯不着拿下人出气。”
听出她语意里的责备,狭长黑眸危险眯起,凤栖梧单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他坐直身子,斥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回你的小院去。”
他的不悦表现在他绷紧的俊脸上,白心瑀暗暗咬唇,不想就这样被他的气势给喝退,她轻吸口气,又从容不迫的开口:“小王爷,您要让心瑀回小院,可以。但是请告诉心瑀,您责打他,并不是因为早上他跟我出门,因为没有随便捏造心瑀的事,而遭您无情的处罚,那么心瑀愿意为现在的无礼,向您赔罪。”她边说,还向凤栖梧福了个身。
幽冷的嗓音,隐含讽意,凤栖梧眯起眼,瞪视眼前绝姿丽颜,不觉目露寒光,“赔罪?你现在的态度,有像是自认有错的样子吗?”他直起身子,负手于后,走到她的面前,口气更加冷冽骇人,“还记得上回你也是态度不恭的要求见本王,结果也是先称赔罪,却又无礼大胆的要求本王伸出援手,你以为本王留下你,就可以恃宠而骄吗?”
他的愤怒直透眼底,白心瑀的心房不由自主地一阵扯紧,但瞥见身后那被仗刑的人,她牙根一咬,背脊挺得更直,那双清冷的视线不移,“小王爷,心瑀并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地,心瑀就是因为知道小王爷疼爱心瑀,所以才更加不能让小王爷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人性命。”
“小事?你以为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本王说话?别忘了你尚有求于我。”凤栖梧冷哼一声,提醒她不要逾越他的底限。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略微往后跄了一步,她闭了闭眼,再抬眸对上他淡漠的眸,“小王爷,心瑀是有求于您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心瑀就要全盘接受你的脾气与要求,毕竟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娃娃。”
“你想说什么?”凤栖梧俊颜丕变,他单掌扣住她的下颚,语气严厉:“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本王舍不得你,你要便走,本王不会留你。”
水眸凝觑眼前这张阴郁满布的俊容,白心瑀忽然想起那日赏月时,凤栖梧曾提及“外头的风声”,暗忖原来他也非完全不在意旁人所说的话,只是习惯于掩饰,想起那日他说话时不安的神情,蓦地她的心里似乎补捉到什么启发,她故意压低嗓,以仅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小王爷,其实你的心里很寂寞吧?”她在下猛药,也是投石问路的一招。
毕竟为了救人,她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求她所想的没有离事实太远。
白心瑀的话,触碰到他内心深处无人可达的禁忌,他心房一紧,瞪着眼,以阴鸷的表情,企图喝止住她的内心刺探,只可惜碰上仅外表柔弱,实则胆识气魄皆不逊于男子的白心瑀。
“你就是因为身边找不到可以说体己话的人,所以才会要求心瑀爱上您,可是您却没有想过,就算您位高权重,可是您喜怒无常、严峻厉法的苛待下人,这样子的您,又岂能得到他人的真心爱戴?殊不知要想得到真感情,就必需以真诚待人,说实话,心瑀真为王爷您现今的处境,觉得悲哀。”白心瑀存心激怒他,期盼就算她真有万一,御剑司能为了她的尽心“卧底”殉职,而网开一面的对待她爹,即便那样的盼望相当渺小,她还是决定一试。
沉郁的怒气在胸口翻滚,凤栖梧咬牙,眉色阴冷,“你想死是吗?”
漠视他翻腾的怒意,白心瑀自顾自地说下去:“小王爷您要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可是您若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对待,却是万分困难,心瑀不想违背良心的告诉自己,看到这样的您,心瑀还能爱得下去……”她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实话却说的太早……
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箍住她的纤颈,她顿觉呼吸一窒,凤栖梧抑忍着心口因她而起的揪拧之感,他恼怒的不理会心房狂颤的频率,决心给她一个教训。
“你是存心要挑战本王的忍耐极限是吗?还是你也不怕本王会用同样的手段苛待你的家人?”
黑暗的晕眩充塞在脑海里,白心瑀一边用手抓着紧箍着她脖子的大掌奋战,一边仍不忘继续用言语挑拨他的自尊,就不信狂妄如厮的凤栖梧,当真能撇下他高傲的自尊对她下狠手。
“看!您又来了,得不到您想要的结果,您就想尽办法打击对方,丝毫不容情,如果心瑀在这个时候,还说能爱上您,小王爷,您会相信吗?”他要真心,她给他,可是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他要的?她已经无瑕顾及了。
凤栖梧那双漆黑深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表情透着深幽难测的思量,许久,只见他的俊眉不着痕迹的微挑了下,嗓音抑忍地低语:“白心瑀,你真有本事,你可知,你是头一个让本王动了杀念,却又能留下性命的异数?本王对你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了……”他轻笑了下,心房的不适,让他不由闭上了眼睛,藉以不让他眼里流露出的痛楚,被她瞧见。
凤栖梧边忍下心头绞拧的疼痛,缓缓地松开手臂的劲道,同时间,白心瑀也趁隙挣开他的钳制,捂着脖子,猛力吸气。
一直站在凤栖梧身后的寂影,察觉到不对劲,他近身走近凤栖梧,还未开口,凤栖梧已扬手不让寂影插话,他绷紧下颚,不让身体的异状,叫下人瞧破,他冷声轻哼,结束这场闹剧,“李雄,算你好运,今天本王就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计较你此次的失误,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再宽恕。”
“谢谢小王爷,谢谢……白姑娘……”意外捡回一命的李雄,几乎要落下泪来。
胸口的疼痛激越汹涌,凤栖梧拼尽全力的忍下心房生起的椎心痛楚,藏在长袍下的拳心紧握,他抬眼觑了白心瑀眉头紧蹙、小脸发白的模样一眼,内心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击感受,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说不出来。
强撑的身子些微晃了下,寂影已不着痕迹的近身扶住了他,接下来在一群下人的拜送下,凤栖梧与寂影走回梧竹居。
白心瑀怔怔地望着那渐远的背影,神情复杂的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