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威猛瞪着她,有种被自己踢一脚的狼狈感。
俗话说物以类聚,她和那两个女人交情既然好到那样,自然也是随便的人。而他昨天居然还对她有点动心,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唯一庆幸的是,他现在完全不用为她已经订婚一事,感到惋惜了。
龚小青见他脸色不对劲,脑中闪过不好预感。
他该不会想赶她走吧!
可是她这人嘴馋,对于昨天吃的白粥也很满意,一时之间还不想离开。因此,立刻露出她闪亮到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牙齿,使出百万伏特笑容,跟他套交情。
“大哥果然好眼力啊!”龚小青重拍了下他的手臂,自己却惊跳起来。“哇,你是练家子喔,手臂硬得像铁棍一样……”
“你说话速度可以慢一点吗?很吵。”尤威猛板起脸瞪她。
“遵——命——大哥——”龚小青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
“不好笑。”尤威猛双臂交握在胸前,心情超不爽。
他身为“自然”花艺工作室的负责人兼总监,承办过无数的花礼设计、会场布置,向来自诩对美有鉴赏力,不意却在她身上栽了个跟斗。
“我先约法三章,你住在这里的一个月期间,不许带朋友回来,活动范围就是你房间及庭园,其他地方像是客厅、厨房都麻烦你止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放心放心,我不会偷袭你的。”她才说完,自己就先呵呵笑了起来。“超怪的,这话通常不都是男人对女人说的吗?”
“我会锁门,免得你带了朋友来骚扰。”尤威猛深邃黑眸毫无笑意地看着她。
龚小青睁大眼,下巴差点掉下来。
见鬼了,他是当真的喔。她什么时候长成一副欲女模样了吗?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不吝夸奖而已嘛。
“我答应过干妈要照顾你,也不想因为你而变成一个失信之人。”他冷冷地以公事化口吻说道。“你肠胃炎还未痊愈,这星期的三餐,我会准备好放在厨房。”
“没关系,我明天就要出去工作……”
“不准。”
龚小青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为什么不准?”她问。
“干妈要我照顾你,你没完全痊愈就出门,万一又病了,岂不是要在这里住更久。”
“喂,你说话客气一点喔,要不是老娘租的地方淹水,要不是我不好意思一个人住在徐阿姨那里,你以为我喜欢赖在这个地方惹人嫌吗?”她双手叉腰,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哈,连“老娘”都说出口,他就知道她不是他的菜。
尤威猛冷眼瞄她,唇角扬起不屑笑容,冷冷启唇说道:“你在我家住,用这种语气对主人说话,难道就很客气吗?还有,你那两个老是对我口头性骚扰的朋友,对我说话也没多客气。”说完,他转身走向厨房。
龚小青愣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不知感恩的三流人物。
“那个……安娜她们没有恶意,因为她们的工作很压抑,所以那些调戏你的话,对她们来说是一种纾解压力的方式……”她赶到他身边,努力地想解释道。
“够了,我不想了解她们那么多。”尤威猛在厨房门口停住脚步,用一种道士驱魔除妖的念咒速度,快速地说道:“粥在快锅里,小菜在桌上玻璃罩里。吃完了,把碗盘清洗干净,其余东西请勿随意碰触。”
“我才不——”
“最好你不会。”尤威猛走出厨房。
龚小青嘴巴闭不起来,生平第一回觉得自己“人见人爱”招牌吃瘪。
“我为我的不客气道歉,不过那是因为你对我很不友善。”她大声地对空气说道。
“我干么对一个打扰我生活的女人友善?”他的声音从客厅处传来。
“你现在是在挑衅吗?”一股血气直冲而上龚小青的脑门,她用左脚踩住右脚,免得自己冲出厨房和他对呛。
“好男不与女斗。”
“有种来单挑啊。”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单挑——哼。”
龚小青听见尤威猛那声充满歧视的冷哼,怒火大起,什么理智全都忘光光,直接就冲出厨房准备找他把话说清楚,没想到——
他竟又光着上身趴在客厅地上抹地。
尤威猛一见她来,马上眯起眼,漠然以对。
“暴露狂。”她脱口说道。
“偷窥狂。”他回以一记不屑眼神。
龚小青往空中试挥两拳,懊恼地发现力气还是不足,而她不想输。
“你给我等着,等我吃饱之后再来决战。”龚小青呛声道。
尤威猛阳刚五官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不屑地睨她一眼。
“你给我等着!等我吃饱!”
龚小青转身跑回干净到可以当卧室的厨房,在五分钟内结束她的早餐。
无奈的是,等她再度回到客厅,只剩干净到可以当餐盘的地板,尤威猛早已不见踪影……
接下来这一天,屋内除了午、晚餐及一张威胁她若没有养好身体,不得外出的纸条之外,尤威猛早就不见人影。
而龚小青手握那张纸条,决定明天就要出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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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前,肠胃炎尚未痊愈的龚小青,为了和尤威猛唱反调,在四肢尚虚弱时便重返了工作岗位,也回复了她每晚去找未婚夫杜明文的固定行程。
这天一大早,虽然龚小青的肠胃还是不怎么舒服,但她还是一样地在六点起床,准备出门。一来是因为她答应了要接安娜她们一起去吃土魠鱼羹,二来则是为了避免再碰到也很早起的尤威猛。
在晨晓鸟叫声中,龚小青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可不想因为吵醒尤威猛而被冷削一顿。
打从吵架那天后,他们就进入一种奇怪的对立阶段。她每天都试图逼他开口多说些话,尤威猛则是想尽办法要她闭嘴。
老实说,尤威猛技高一筹,因为他明明住在这里,花艺工作室也设在二楼,却有法子像是魅影一样地躲得终日不见人影。她见到他的秘书任美玲和四个助理的机会,好像还比看到他多一点。
好吧,她知道尤威猛很忙,可能不是故意躲她——她身为一个在装潢界也小有名气的木工师傅,早就打探过他的经历。
尤威猛是花艺师,也是DECO设计师,他以擅长呈现植栽最原始美感而著称,有名到可以出国比赛的程度。每个和他合作过的业主,都对他连桌上杯子与花艺不搭配一事的这种小细节也要亲自处理的细心程度,感到不可思议。
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啊!杯子不就是拿来喝水的吗?干么还管什么搭配!
龚小青边想边拉开客厅日式大门,在玄关平台上坐下穿好鞋,准备迎接一天的工作。
她是个木工师傅,木作家具就是她的生命,她一天没上工,就全身不对劲。况且,总不能要她辜负那些对她的手艺抱以厚望的客人吧!
她十几岁就跟着老爸学木工,手艺纯熟自然,不是一般年轻人可以望其项背。加上她对木工是真的有兴趣,还花了许多时间去钻研鲁班经等历代经典,出手自然比别人多些古意。
且她为了了解人体构造,还去上过经络课与解剖学。但她自认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工作时的专一与细心,因为她把每样作品都当成传家宝琢磨。
所以,她最怕碰到那种要她赶工的雇工,或是接到营业场所只要求表面工作的案子。幸好,她已做出口碑,近来已经少有这种案子上门。
龚小青穿好鞋,深吸一口早晨微凉的空气。
“好香好香……”龚小青闻到一股像是沉檀,却比沉檀更柔和的高雅香气。
她开始在花园里头当起福尔摩斯,到处乱闻。
“到底是什么花这么香喷喷?”她自言自语说道。
“吵死了!”
前方蓦然出现一声斥喝,一个庞然大物突然从花丛里冒出头来。
门口青白路灯正好照在男人严峻脸孔上,此时就算是全球最帅的男人,也会让人误会为变态。
“啊!”龚小青尖叫了一秒,马上就被尤威猛捂住嘴。她静止一秒,立刻抬起膝盖用力撞向他的重要部位。
尤威猛闷叫一声,高大身躯倏地一缩,痛到蹲坐在地上,额冒冷汗,足足一分钟都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敢再乱来,我就打电话报警!”她双手摆出手刀状,准备对他不客气。
“我建议你马上就报警,叫警察快点把你这个忘恩负义、凌虐主人的恶客抓走。”他没好气地说道,声音却仍压得极低。
“嘿,你恶人先告状喔,明明就是你像个变态一样地躲在花里,等着攻击……”
“你穿成这副德行,饥不择食的人才会对你有兴趣。”尤威猛勉强坐正身子,嘴角抽搐地说道。
“你有种再说一次!”龚小青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给我闭嘴。我还不清楚这种花的习性,你如果敢吵到它不开花,我就把你逐出家门。”尤威猛大掌啪地一声打开她的手,声音清楚但极小声。
“花?什么花?”她降低一点音量,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你这种驽钝之人,是闻不到花香味的。”
“我闻得可清楚了,所以才会出来找花,然后被一头大熊吓得半死。”她小声嘀咕道,好奇地左右张望着。“花呢?在哪里?”
“就开在石莲上头,品种我还不清楚。”他压低声音和她一起肩并肩,指着石莲上头一排雪白小花——
雪白小花约莫三十朵,长茎细如发丝,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及如檀一般清香。
“妈啊,这些花直径不会超过一毫米吧!而且这些花好香好香、香得不得了、真是有够香啊……”龚小青扯着他的手,兴奋地在原地蹦蹦跳跳。
尤威猛对于她贫乏的形容语,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她和他一样为这种花倾倒的分上,他可以勉强忍耐她的言行举止。
“花怎么会长在石莲上面?”她好奇地问道。
“我这几天会找个植物学朋友研究一下。”尤威猛说道。
“会不会花里头其实有外星人搭着微型太空船,结果不小心被我们两个发现?”龚小青附耳对他说道,说完忍不住为自己的荒谬想法嘻然一笑。
她的笑声吹入他的耳朵里,他一愣,侧身看着她——
只见她一对圆眸闪着熠光,小脸漾着光采,腮帮子漾着苹果红,可爱模样和她一身宽松布袋装完全不搭。
尤威猛怔怔地看着她,脑袋还在天人交战中——这么粗鲁的女人,不该笑得像个天使,这样会让人错乱、会让人想探索得更多、会让人想了解得更仔细……
停!她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尤威猛提醒自己。
但是——
她又没真正结婚,人人都有希望啊!他心里窜出另一个声音。
天啊!他怎么可以有这么缺乏伦理道德的想法,更遑论是对一个他之前对她简直是不齿的女人。尤威猛吓得狠抽一口气,脱口对自己说道:“你够了吧!”
龚小青吓一跳,直觉后退一大步。
“干么那么不友善?”龚小青瞪他一眼,心里很受伤。原本还打算庆祝他们两个终于和平共处超过五分钟了!
龚小青别开头自顾自地趴到小白花前面,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