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于子宣在中间当电灯泡,可是仍有两盏发光、发热的小鬼头夜夜侵占两人的房间——亮亮和浩浩挤在两人中间,硬是要他们夜夜陪睡。
“我们要补回失去的父爱。”亮亮学着于子宣的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对,父爱。”浩浩点头,举双手赞同。
原本的双人床挤不下四个人,慕云非没办法,宠溺的把房间的双人床换成King size的超大床,幸好房间本就够大,换张床不成问题。
清早起床,慕云非看着两双湛亮的眼睛正眨呀眨的打量自己——每天早上,两个小孩总要看上他好一会儿,好像不这么看着,他就会消失似的。
睡在另一边的女人已经起床,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钟,六点五十分,她习惯在六点二十分起床,梳洗并准备早餐。
亮亮和浩浩不约而同坐着,软软的床垫让他们跪坐有点东倒西歪。
慕云非一手撑着头,一边斜看着两个小毛头,他们不再是他皮夹里超音波照片上的两个白点胚胎,而是活生生的孩子。
“爹地,你什么时候要去上班?”浩浩问的好认真。
慕云非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想笑却得忍住,否则会招来另一双爱护哥哥的怒眼,“再过一阵子,等你们的妈咪愿意嫁给爹地以后。”
在他与子枫重逢后,曾和陈子风谈过,陈子风要放他长假,直到于子枫愿意再嫁给他为止。
“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子枫的下落?”这让他很疑惑。
“谁教你理不清你爱的是庄欣雅,还是小枫,唯有两边都断了关系,你才能理清,你该感谢我让你认清了爱情。”陈子风说得很骄傲,好像自己是个爱情专家似的。
“庄欣雅再婚时,你的嘴还是闭得很紧,一点口风都没露!”
“那是当然!要是我多说一点,干爹就会换人当了!”而他可是非常喜欢那对双胞胎呢!
要他怨陈子风吗?不!他没办法怨,若没那六年,他确实不会发现自己的心到底是遗落在谁身上。
留在台中的这段时间,他可以透过视讯处理公司的重要事务,台中分公司的位置他也已处理好,就只剩下与地主洽谈;等谈妥,产权拿到手,接下来就是开工盖大楼。
算一算他还得再台中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如果子枫不想离开台中,他可以请调坐镇台中分公司,陈子风应该不会拒绝。
“只要妈咪一天不嫁给爹地,爹地就会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吗?”亮亮眯起眼,绽露精光。
这丫头,到底是谁教的?
慕云非闻言失笑,“如果妈咪嫁给爹地,爹地不只会一直跟你们住在一起,还会每天接你们上下学,陪你们一起吃饭,我们会永远住在一起。”
这么好康的事,总该合这个小商人的胃口吧?
浩浩马上倒戈,举双手赞成;倒是亮亮抚着下颚,如同电视里精明的生意人般,很有奸商的模样,“听起来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于文亮比慕文亮好听,而且爹地的姓笔画好多,要写好久。”幼稚园正在教写自己的名字,她问过老师,老师说慕的笔画比于多,写个名字要花很久的时间。
她又不是笨蛋,坐她旁边的小胖姓张,每次看他写名字都要写好久;老师说慕比张的笔画多,所以还是姓于比较好,两个一再加一个左勾勾就成了!
“对喔!那我也不要姓慕。”浩浩一听,立刻成了墙头草,倒向亮亮的阵营。
慕云非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因姓氏笔画太多而被小孩拒绝,一般小孩不是都希望父母的婚姻幸福吗?
唉!他忘了他家双胞胎可不是一般的小孩,他们在人多嘴杂的咖啡店里长大,还有个思想前卫的小阿姨于子宣,再加上对他很不谅解的干妈店员小妹,他注定无法从小孩身上取得赞同票。
他向于子枫提过复合,他想再娶她一次,这一次他想办个盛大的婚礼,可以让两个小孩当小花童;这次的婚礼一定不会寒酸,他想昭告天下,她已成为他的妻。
但于子枫总是语带保留——她很满意现在的同居关系,并不急着把自己再次嫁出去。
对于他提起的盛大婚礼,她的眼中是有闪烁着憧憬,可一当他说要付诸行动,她又踌躇,不肯给他正面的回应。
他心想,从小孩身上下手,她对两个孩子很疼爱,孩子若开口,她就不好拒绝吧?
“如果爹地跟妈咪结婚,你们不用改姓呢?”他再祭出利多,姓氏这种事情他并不在意,反正他是孤儿,用的是院长的姓。
亮亮沉吟了一会儿,“听起来不错耶!可以考虑一下。”
还考虑呀!双胞胎才五岁,怎么这么难拐?“如果爹地跟妈咪结婚,你们可以当花童喔!可以穿很漂亮、很可爱——”
“我已经很可爱了。”亮亮没好气的说,可爱这种词她听得可多了——她不说话,露齿微笑时,大家都这么说;可她一开口,再加上拳打脚踢,大家都说她有变成野蛮女友主角的天分,这应该是称赞吧?
慕云非在女儿身上吃瘪,转看向儿子。
浩浩正用甜甜的笑脸迎着他,并以甜甜的嗓音缓缓说着,“我听亮亮的。”
看样子从儿子身上下手也不是好办法,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娶回妻子呢?
唉!
星期六早上,于子枫和慕云非一手牵着一个小孩走进体育场。
幼稚园每个学期都会办一次幼儿运动会,选在星期六早上让父母可以偕同孩子一起参加。
以前是于子枫和于子宣带着两个孩子出席,今年在亮亮和浩浩的坚持下,于子宣只好把家长的位置让给慕云非。
亮亮牵着浩浩走向点名的老师,老师一见到慕云非夫妻,立刻朝两人点头致意。
这些日子慕云非天天到幼稚园报到,接送小孩上下学,成为幼稚园里的模范爸爸;而且还和于子枫同进同出,简直羡煞了幼稚园那些还没结婚的老师。
几个老师更认出他就是创亚集团的总经理,他的私人空间一直是媒体世界的一道迷,如今能就近看到他,还知道他是爱妻爱子一族,每个人都对他露出崇拜的目光。
慕云非从背包里取出前两天到3G卖场买回来的摄影机,熟练的打开电源,像个傻爸爸一样对准自家小孩,开始准备捕捉下孩子的身影。
“枫,我去看一下亮亮。”他放下摄影机,对坐在一旁的于子枫轻声道,走向护着浩浩的女儿,谁教他女儿正对着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张牙舞爪。
于子枫看一眼女儿,心里有了底,便由着他去。
“大头,我告诉你不准再说我和浩浩没爸爸,你再说一句,我就扁你!”亮亮挥拳的姿态颇有于子宣的影子。
“你们本来就没爸爸,我妈是这么说的。”
“你听清楚,我爹地有来!”
“一定是你妈妈要嫁的新叔叔,才不是你爸爸。”大头哼了一声,把母亲的话奉为圣旨。
“他是爹地,不是叔叔,你再乱说,我就扁你!”亮亮粉拳往前挥,大头正要惊呼,却被一双大掌挡下,她嘟嘴看向来人,“爹地,他欺负我和浩浩!”
慕云非失笑,到底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慕先生,不好意思,小孩子吵架……”幼稚园老师面露尴尬,她忙着顾另一边,这边就被她忽略了。
“没关系,希望老师跟孩子说一声,我是浩浩和亮亮的亲生父亲,不是什么叔叔。”他说的不疾不徐,口气温和但很坚定。
“一定,一定。”
知道老师会好好处理,慕云非走回于子枫身边,讨好的笑道:“我这个父亲当的如何?还算合格吧?”
“亮亮和浩浩很满意。”她看见了一双儿女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一直想担任父亲的角色,可惜她是母亲,不是父亲,就算一人担任两角,仍不及真正的父亲该给的感情,包括在这种争吵的场合下,她就无法站出来说“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这种话。
“孩子满意,你满意吗?”
“我又不是你的女儿。”她笑着眯了他一眼。
“但你是我孩子的母亲,我想当你孩子的好父亲,更想当你的好丈夫、好老公。”他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你再考虑考虑,好吗?”
她不给他回应,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拿着轻巧的摄影机追着两个孩子的身影。
运动会持续进行着,他就像每个家长一样兴奋得一边喊加油,一边录下孩子努力的一面。
侧看着他,心想他真是个傻爸爸,她浅浅的笑看着、想着——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一双儿女,这是他曾说过温暖的家庭,而她,曾经答应过要给他一个家庭,在两人的努力之下,带给他温暖和乐的温馨感。
当初她都不在乎他爱不爱她,就愿意嫁他了;现在是她在矜持什么?是因为害怕他的爱情不牢靠,还是担心六年后他的爱情会变质?
她犹记得咖啡店里那个真挚的爱情故事——男人爱了女人六年,四年的交往、两年的纠缠不清;六年呀!好长的时间,他是否仍然至死不渝、永恒不悔呢?
六年也得不到爱情的男人,她寄予无限的同情;如今她的爱情就摆在她面前——慕云非刦开真心,等着她接受,她还要推拒吗?
就算只有一瞬间,若能感受到相爱,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如果他再向她求婚一次,就答应吧!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于子枫下定决心,正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该提醒慕云非去参加亲子推大球竞赛时,只见孩子班级的老师惊慌失措的跑向他们。
慕云非察觉不对,警觉的看向汗流浃背的老师。
“慕先生,慕太太,”老师的声音夹带着喘息,“浩浩和亮亮不见了!”
“怎么会!”于子枫身子一软,差点瘫软跌倒,是慕云非及时伸手撑住。
“出了什么事?”
“我们刚才带小朋友去洗手间,小朋友上完厕所后会出来派对,但是浩浩和亮亮不知怎么回事,进去后就没出来,我们进厕所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两个孩子……”
“储物间呢?”
“找过了,也没有!其他老师和家长现在都在体育场附近帮忙寻人,如果再半小时找不到孩子,我们会立刻报警。”老师的额头上,冷、热汗水交织,“请问慕先生和慕太太,这附近浩浩和亮亮有没有特别可能逗留的地方?”
“没有!”于子枫摇头,回答得很肯定,“浩浩藏不住话,要是真有好玩的地方,他一定会说;亮亮很懂事,绝不会突然说不见就不见。”
“我知道了,请两位务必冷静,我们一定会把小孩找出来的。”
老师一走,于子枫便瘫软在慕云非的怀里,她细长的手指紧抓着慕云非的,她的脸色刷白,变得六神无主。
怎么突然间孩子说不见就不见?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运动会都已参加过两次,不曾出过岔子,怎么会这一次……
“云非,怎么办……”
慕云非抱紧她,他看似坚定,内心实则慌乱不已。
他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乱了阵脚,他得沉住气,如果是两个孩子乱来,他自然不会放过让于子枫心惊的祸首,就算是他的孩子也一样。
半小时后,亮亮被人发现在停车场的垃圾桶旁,全身脏兮兮的,脸上有着擦伤,手脚也有被拖行在水泥地上的狰狞伤口,看得于子枫心惊肉跳。
“这孩子大概是一直挣扎,犯人要抓两个活动力强的孩子并不容易,所以才会放弃一个。”接受报案的警察大胆推测。
亮亮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于子枫,一看到妈咪,她紧绷的小脸明显松懈下来,不等大人问话,她大声的叫道:“浩浩被眼睛很奇怪的张叔叔抓走了!”
***
幽室里黯淡无光,唯一的光线来自于紧闭的窗帘偶尔从缝隙中透出的亮光。
坐在斗室藤椅上的男子睁开森冷的双眼,起身开灯,顿时室内大亮。
室内四面墙壁连同天花板都贴着无数照片,照片里的人都是同一个,那人有着如花笑颜,每一张照片的每一颦一笑,都让人注目。
照片有侧脸、有正面;有在沉思着、有在仰笑着……无数的照片刻画出拥有照片者疯狂似的迷恋。
张家瑞坐在藤椅上轻晃身子,仰脸看着天花板上那张放大照片,那是他最满意的一张,他喜欢她那如艳阳般得笑,照片里的人只对着他露齿而笑,他心想,如果这个笑容只属于他一人该有多好。
同一个空间,地板上躺着一个蜷缩的小身子,他以惊惧的眼神环视四周,再看向绑他来的男人。
他认得这个男人,是那个眼睛很可怕的叔叔——他和亮亮都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