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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住着俏冤家 第6章(2)

  陈守将闭上眼,沈思片刻。「我将上书朝廷,请求北征。」

  「现已夏末,征集粮草须时三月,等筹备完成都入秋了,届时,北地酷寒,非作战的好时机,要打,最快得明年入春。」

  「对。所以我现在还有一件事要做——巩固城防。」陈守将转向袁尚喜。「袁姑娘,若本将请你协助督导修城,你可能胜任?」

  柳啸月眉一皱,横过凌厉的一眼。袁尚喜已经没有武功,还要让她去出头,岂个危险?

  陈守将解释:「袁姑娘在流犯中有足够的人望和威信,我没有要她亲上前线,但我需要她来调动流犯,加速完成修整城防的工作。」

  「大人,我也只是个犯人,能有什么威望,你别开玩笑了。」她很害怕,不是因为陈守将让她做事,而是柳啸月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好像很生气,气得快疯丁。偏偏,她完全不懂他在气什么。

  「你肯帮人、能救人、脑子动得快、工作能力又强,有这些就足够了,况且——」

  柳啸月打断陈守将的话。「这件事我认下了,陈大哥莫再打尚喜的主意。」他已恨不得将她打包回沛州藏起来,岂肯她再去冒险?

  「三公子,我承认你出类拔萃,但你缺少袁姑娘那种亲和力,你只能让人帮你做事,却无法让他们卖命。」

  柳啸月窒了下,不得不承认陈守将的话有理。

  「好吧!但我跟她一起。」这是他最后的底限。

  「那你就跟啊,谁能阻止你?」陈守将早就放弃要柳啸月守军规了。

  「这个……两位,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意见?」袁尚喜瞄着柳啸月眼底潜藏的怒火,多怕他气死了。

  「听你意见干什么?就算你说了,做得到吗?」柳啸月瞪她一眼,声音比冰还冷。

  她喊冤。「我怎么会做不到?我一直很守信用的。」

  「是谁答应我藏好?又是谁招呼不打一声就跑出来?你这样还叫守信用?」他的火气终于还是没忍住,爆发了。

  「我——那不是意外吗?」总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陈守将丧命。

  「藉口,你做不到就不要给我承诺。」她不懂,当她冲出去时,他那种心慌欲死的痛楚,至今,他的手还是抖着的。

  她嗫嚅了半晌,低下头。

  「对不起……」她轻轻地扭着手,想挣脱他的掌握。

  但柳啸月却握得更紧,炯炯目光瞬也不瞬地锁着她。

  不能放,也不敢放,她是这么莽撞的人,他若不紧紧握着,谁知下一刻,她会不会就此消失无踪?

  「唔!」她皱了一下眉头,他的力气太大,她有些疼了。

  他心一揪,仓皇地松开她。

  她错愕地望他一眼,正想把手收回来。

  他又把她的手抢过去,重新握住。但这一次,他放轻了力道,只求她挣不脱,却是不舍得再用力。

  其实他一直是想保护她,可每一次,他们总是对不上,他说的,她不懂,她的坚持,他无法理解,徒然换来一回又一回的彼此伤害。

  陈守将在一旁看着两人,脑子都糊涂了。明明都是聪明人,怎么就卡在那个莫名其妙之处?

  「大人,外头有位姓金的姑娘,说要求见三公子。」一名兵丁来报。

  「是金多宝。陈大哥,麻烦请她进来。」柳啸月说,同时,他对袁尚喜投过一抹歉疚的眼神。他无意弄疼她的,他比任何人都珍视她,真的。

  陈守将挥手,让人去引金多宝进来。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金多宝抱着一个坛子走进大厅。

  「幸不辱命。」她对着柳啸月笑,看到他身边的袁尚喜,眸中闪过一抹悲伤。「给你。」她将坛子送到袁尚喜面前。

  「这是什么?」

  金多宝低头,好片刻才说:「你二哥的骨灰。」

  「二哥……」袁尚喜身子发颤。其实她一直有预感,二哥前程凶危,但只要没见到尸体,她总抱着一丝希望。但现在……

  「二哥,他怎么……二哥……」她伸手想要去接坛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仍在他的掌握中。

  她木然地回头望他一眼,有点希望他告诉她,这是梦。

  但他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明眼前的一切是现实。然后,他松开了她。

  袁尚喜再也忍不住,两行泪滑下。柳啸月的鼓励是安慰她,却也摧毁了她的希望。

  「二哥……呜……二哥……呜呜呜……」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他的手掌又大又温暖,让她在悲伤的时候,心里又充实,至少,她不是孤独一人。

  金多宝把坛子送到她手里。「节哀顺变。」

  「二哥……」她抱着坛子,心痛如刀绞。

  悲伤在厅里蔓延,沈默间,只有她低低的哭声。

  柳啸月也无法令她停止哭泣,那是她仅剩的手足,而且……

  「你要怎么跟伯父、伯母说?」

  「暂时别告诉他们。」她爹的病才好,她不想老人家再受打击。

  「就照你说的做吧!现下,我们先把袁二哥葬了。」

  她再也忍不住地靠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

  袁尚喜躺在屋顶上,看着漆黑的夜空。今晚没有月亮,连星子也不见半颗,只有浓厚的乌云,像她的心一样,沈重又悲伤。

  她曾经有三个手足,如今,一个也没有了。

  大哥、小妹死在火场中,二哥……听金多宝说,他是兵变时,被乱军杀的。

  为什么要兵变?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起争执?权力富贵真的会使人疯狂……她想不透,圆睁的眼,清澈的泪不停地滑下。

  「要不要喝一杯?」一个醇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转动泪眼,看见熟悉的白色身影,是柳啸月。他唇边挂着温柔的笑,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夜晚,透着盈润的光芒,变成她心中最后一点光明。

  他总在她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刻出现,然后,将她拉出绝望的深渊。

  她扁扁嘴,压抑不住的哭声再度冲口而出。

  他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感觉她的泪浸湿了衣襟,心很痛。

  「哭吧,我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她拉着他的衣襟,哭得肝肠寸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重的乌云终于散开了,几点星光洒下余辉。

  她的痛哭渐渐转成抽噎。「我不知道怎么办……总有一天得告诉爹娘的,可我该怎么说?」

  「在金多宝将袁二哥的骨灰送来前,你可曾预想过袁二哥的生死?」他举袖,轻拭她满脸泪痕。

  「我……」她早猜到二哥凶多吉少,只是没见到尸体,总有一丝希望。

  他拍拍她的肩,将一个酒葫芦递到她手上。「伯父、伯母跟你的心思是一样的,所以有些事你不必想太多,时间会替你解决一切。」

  她看着酒葫芦,看着他,破碎的心在他的温柔中找到依靠。

  「谢谢。」她捧起酒葫芦,一口接一口,没有停歇地灌着。

  他看她原本白得似雪的脸渐渐染上红晕,像熟透的石榴,真是漂亮。「介意分我一口吗?」

  她住了口,怔怔地看他。

  他拿过酒葫芦,轻啜一口,又还给她。

  她吓一跳,以为酒落入他手中,就没有她的分了。他一直不喜欢她喝太多酒。

  「怎么了,不愿意陪我共醉?」他的眼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

  「我……」她不知不觉痴迷了。「不,我很乐意。」重新接过酒葫芦,她再饮一口,烧烈的酒液滑过喉头,入了腹,却变成一股甘甜的暖流。这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的酒。

  「酒喝太多,伤身,但偶尔小酌,却也无妨。」现在换他喝了。

  他们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一葫芦两斤重的竹叶青,转眼无踪。

  她有点不舍地看着空葫芦,可惜了,她还没喝过瘾,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唉!

  他像是能读出她的心思,又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囊给她。

  她微怔。他生性自律,爱茶胜于酒,远行时常装一壶茶水在身边,这就是他用来装茶的皮囊,为什么要给她?

  「你喝喝看。」他拉起皮囊的塞子。

  她闻到一股酒香,浓得犹如北地朔风,刮人生疼。

  「烧刀子!」她的最爱。她接过皮囊,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样烈的酒,但她喜欢,所以他想办法为她找来。

  「以后用这个皮囊喝酒好吗?它虽然只能装一斤的酒,比不上你的酒葫芦,但可以提醒你,不要过量。」

  所以,这是他的关心。

  「我知道了。」她的心很甜,又喝了一口。「对了,三公子,请替我谢谢金姑娘,劳她千里迢迢送回我二哥的骨灰,这恩情我记下了。还有……也谢谢你。」

  「我?你谢金多宝我可以理解,谢我做什么?」

  「是你让金姑娘去京城的吧?」

  看不出她行事大意,这时心思倒活了。他笑。「要说能办成这件事,你最该谢的是你自己。」

  「为什么?」

  「金多宝说,她到京城的时候,袁二哥的尸体已被收殓。她寻上门,才知对方受过你恩惠,此番不过是为了报恩。不过他不肯告诉金多宝他的名姓,说是学你的,施恩不望报。」

  「啊?」她脑子迷糊。「有这种事?我不清楚。」但受人恩惠,怎能不报,总有一日,她还是要还的。

  他看着她的脸色,就知她打什么主意。想起陈守将也说过,袁家三口到大散关之前,已经有很多人来打点过,请大家关照袁家人。那些人也是受过袁尚喜帮助,或许她并没有注意自己在施恩,但她做的很多事,确实戚动人心。

  他不也是其中之一吗?百炼钢就在她日复一日的温情中,化成了绕指柔。

  「眼下不知道无所谓,等十年后,你流刑期满,我陪你去京城找恩人。来,我们喝酒。」

  他,要陪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皮囊已经送到她嘴边,她呆呆地喝着,也没发现此刻是他在喂她喝酒。

  他又拉起她的手,轻轻地抚着,温言暖语比春风更加迷人。

  不知不觉,她醉了,倒在他怀里,再多的伤痛也消失无踪,她甜甜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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