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乌骓马并马车踩踏着夕阳余晖到了苏州的客栈。
“师哥,你回来啦!大福、二福、小福快出来!师哥回来啦!”余平手上还抓着擦拭武器的布巾,在前头晃着。
“老远就听到你在喊,全客栈的人都知道我来了。”荀非笑道。
余平探头探脑咦了一声,道:“墨姑娘呢?”他悄悄观察荀非神情,不像遇劫的样子。
“后头车里。”他翻身下马,取出碎银付车钱。
“那你们有请到那尊叫李玦的……”余平蓦地屏息而立,痴愣愣地盯着马车前方掀起的帷幕。
那是一双白瓷般的纤手,无瑕的脸蛋,一身黑的冷艳,火红腰带衬着纤细腰肢,美眸半垂似醉非醉,正含着笑意朝他看来。余平下意识抹了抹脸。
“请到哪一尊?”李玦的声音如银铃一般拂过他心头。
余平张着嘴,挤不出半句话。
荀非轻敲余平脑袋,提醒他失态了。幸亏他脸黑,看不大出已面红耳赤。
墨成宁紧接着跳下车,忍着笑意板起脸道:“余公子好生无礼,有这样盯着我家嫂子看的吗?”
李玦淡淡一笑,挽着墨成宁的手进客栈。
余平恍若未闻,讷讷道:“师哥怎么带了个仙女回来?”
荀非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进屋吩咐店小二备房事宜。
是夜,除了随从三福兄弟留守客栈,余平带众人上当地小酒楼用餐,因李玦相貌太过出众,他特地吩咐店小二寻个僻静的雅间给他们。长方木桌上,摆着松鼠鳜鱼、雪菜肉丝、酱鸭、姜葱炒蟹肉及一碟定胜糕。李玦扫了一遍桌上菜色,木筷停在半空中,一时无从下手。
见余平不安地搓着手,墨成宁暗暗好笑,便以眼神询问李玦。
李玦笑道:“多年没吃外头的菜,这几年咱们在谷内自给自足,吃惯清淡些的,今日见着着实新鲜。”
“余平怕你舟车劳顿饿坏了,特别吩咐店家上几道拿手菜。”荀非淡声笑道。
只见余平腰杆挺得老直,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李玦的神情。
李玦闻言抬头瞅了余平一眼,余平马上冲着她讨好一笑,立即夹了一只酱鸭腿放到李玦碗里。“不过就一些当地家常菜,李姑娘别客气……”他欲再说几句,但平时就不甚灵光的脑袋这时更是一片空白,便只剩傻笑。
李玦也不推辞,香甜地吃将起来,看得余平一痴一愣。
她眼眸晶亮,赞道:“好手艺!真想打包带给——”她赫然止住,明眸忽地闪烁不定。墨成宁心喀噔一跳,直觉李玦含在嘴里的话语未必如她所希望,便垂着眼,待她说完后半句。
谁知李玦话锋一转,扯起嘴角一笑,道:“今晚真是有劳余公子……对了,我姓李名玦,是迷蝶派弟子,这你是知道的。我刚才一回想,荀公子武功似是龙门派一路,余公子也是么?”
余平先是讶异地瞧荀非一眼,心下嘀咕怎地师哥会和她交上手,听她问到自己,又觉受宠若惊,便紧张兮兮地答道:“是……是呀,咱俩是龙门派,师承张静定。”
李玦缓缓起身,正色道:“九年多前敝派遇劫,逃亡途中曾于贵派清水观暂留一宿,贵派不仅掩护我们,还供我们餐食,大恩不言谢。”语毕便朝两人深深一鞠躬。
两人忙不迭站起虚扶了一把,荀非笑道:“举手之劳罢了。再说这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主意。”
余平奇道:“原来当年那些人是迷蝶派,我怎地对你没印象?李姑娘生得这般,我说什么都不可能忘记呀。”说完又觉得自己唐突,干笑了几声。
李玦不甚介意地笑道,“我当时戴着帷帽,又只十五,余公子会对我有印象那还得了。”又叹道:“就为了一张藏宝图,竟引来一群疯狗。”
三人对藏宝图一事皆感好奇,但碍于那是别派私事不好过问,此刻听李玦自行提起,便顺势问了一句。
李玦懒懒道:“尚未找到呢。当年进噬魂森林前,张总管自告奋勇去寻宝库地点,我们约定好等他找到后便来绝响谷取钥匙,但至今仍无消无息。”
“说到张辉……”余平搔搔头皮,“他不知如何找到我们住宿的客栈,还认出我和师哥是一伙的。”
“那咱们岂不是得罪了他老人家?”墨成宁轻声叫道,毕竟当初绝响谷的地图是半哄半骗得来的。
“他倒是没生气,只是隔三差五就来问:那小子跟小妮子回来了没?要问李姑娘的近况。应该过几日还会再来。”他嘴一瘪,皱眉道:“怪缠人的。”
李玦闻言,水亮星眸里流逸光彩,墨成宁有心成全她的孺慕之思,便建议:“那咱们在客栈多留几日,不急吧?”说着便看向荀非。
“不急不急,留个十天半个月也无妨。”圣上给了他五百日去找方氏兄妹,这才过了将近一半,他还盼能拖一刻是一刻。
“多亏他老人家还惦着我……谢谢你们啦,请受小女子一拜。”墨成宁正要伸手去扶,却见她坐在原位憋着笑,两只手撑着桌面,头夸张地向前一折。
余平哈哈大笑。“还有这种磕头法,那……请受我回礼。”
一来一往间,方才稍嫌僵滞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一顿晚餐和乐融融,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午后,天气闷湿难耐,翻滚浓云中传来阵阵闷响。李玦坐在客栈一楼,螓首轻靠窗槛上,纤白指头时不时敲着杯缘,面上满是烦躁。荀非和余平前去驿站取京城来的信件,墨成宁则为了筹措即将用尽的盘缠,至邻街相熟的医馆搭手。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茶独饮,不知欲待谁?”一名蓝衣青年径自坐上她对面木椅,右手指轻轻弹了弹另一只空茶杯。那青年头巾下生着一双吊眼,正骨碌碌地打量她。
李玦白眼一翻,又来一个搭话的!留宿客栈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打发无数轻薄浪子,若不是怕张辉来访时见不到自己,她才不愿坐在这里。
“别在我面前念酸诗,姑娘我大字不识一个,只是个乡野鄙人,公子怕是找错对象了。”她冷着脸胡诌,只想快点摆脱这酸儒生。
那青年吃了瘪,张嘴微愣,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又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小生并无恶意。只是见姑娘眉间带着郁闷烦忧之色,小生虽不敢自称圣贤之人,却也读过圣贤书,知读书人应胸怀天下,忧民之忧,姑娘不妨将所忧所愁告诉在下,即便无法解决,心中也能松快些。”
李玦只觉他一番话如苍蝇在耳边嗡嗡不绝。在绝响谷时,何曾有这般枯燥无味的生活?心思一转,便换副表情柔声道:“公子好意,小女子也是知道的,只是……这有一件事十分烦人,却还真只有公子能替我解忧。”
那青年喜形于色,见她一双水汪汪媚眼似要滴出水来,连忙道:“姑娘请说,只要你说,小生一定办得到。”
“那你可不许反悔。”她笑道。
青年只觉一身骨头都酥了,喜道:“那是自然。”
“我瞧着你觉得烦,烦请从我面前消失。”李玦嗔道,皮笑肉不笑。
“等等……”
“公子说过的话不作数吗?”她轻柔地抚上腰间含光剑。
青年脸色一变,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且这佳人似乎会武,便告了罪,悻悻然离去。李玦收住笑容,拿起一旁墨成宁替她准备的帷帽,咕哝着热死了便戴上。
“小妞儿,暑气这么重,我怕这黑纱会闷坏你的花容月貌。”背后传来粗哑的笑声,那人越过她,大刺刺坐上她对面余温尚未散尽的木椅。
才刚走一个又来一个,就是不让她省心!李玦隔着一层薄绢气鼓鼓地盯着来人,起身正要发作,滚字才到嘴边,陌生的熟悉感却涌上心头。
“老张!你果然来了!”
佝偻老人咧嘴一笑,正是张辉。
“嘿,我这会儿屁股都还没坐热,你就要赶我走啦?好歹刚刚那酸儒还坐了半盏茶的时间。”
李玦笑道:“别损我啦,那些人实在扫兴得紧。”她见张辉背驼了点,发已苍苍,眼角额间也多了许多皱纹,但张辉就是张辉,一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张辉从头至脚细细看了李玦一回,啧声赞道:“不愧是前掌门和夫人的千金,当年的女娃居然出落成这般如花似玉。早知如此,老朽当年就不赶着投胎,年轻二十岁好娶你这美娇娘。”
李玦啐他一口,慢悠悠地坐回木椅上,道:“年纪一大把了还没个正经,就不怕我告诉张婶,看她怎么收拾你。”张辉怕老婆在迷蝶派中是出了名的,果见他面色微微一变,收敛了几分。
“我进客栈时,本要找姓荀那小子的跟班,不想在这见着你,说实话很是意外。”
“不乐意吗?亏我先前以为老张惦念我,还差点浪费几滴眼泪。”多年不见故人,她已非当初调皮的小姑娘,却仍忍不住拌嘴几句。
“……说到底,还是没掉泪吧。你这孩子的眼泪还是一如既往的珍贵。”
“当然!梨花带雨的美感太难掌握,我做不来,还是少丢点丑为妙。”
“我看除了鬼掌门和你爹娘,要你白白流泪,那可真是难如登天。”
李玦笑容微微一僵,秀眉微蹙。过了这些天,听到这名字,心口犹是一阵疼痛,她低估鬼清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了。
张辉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解李玦为何会随荀非一干人离开绝响谷,只得将计就计。
“我想回谷探探我儿,将他带出来见见世面,可我没有紫花安魂草。”
“我这还有许多,待会儿拿给你。老张……你要顺道去看看晦儿吗?”虽然张晦活得颇自得其乐,但她心知他一直向往着大江南北。
“他……看看也是好的。”言下之意就是不带着他一起出谷了,李玦暗暗替张晦怨张辉的凉薄。
张辉心里却在想:开玩笑,老子替李微之惹出的风流债背黑锅已够仁至义尽了,还要老子如何?
“牛牛,荀非那厮怕是不安好心,上回他和她堂妹将我骗得团团转,我误信你在谷里头出了事,这才指点他们入谷的法子。但后来我设法找到这儿来,才知道他俩根本不是什么堂兄妹,那女娃姓墨,他们是不是连你也骗了?”他跳过张晦这话题,满面担忧地看着李玦。
“我相信墨姑娘对我绝无虚言……”欺骗她的人不是墨成宁,是他,鬼清。
李玦沉吟半晌,她不可能说出袁长桑还活着的事实,她几乎能肯定张辉会对袁长桑不利,便轻描淡写道:“我有些事要办,他们是谨慎了些,未尝不好。”
张辉闻言立时跳起,急促道:“什么事?!宝库的事?!”眼角余光见远处桌边投来好奇目光,便又坐下,目光紧紧抓牢李玦的动静。
纵使张辉不高,背又驼得厉害,整个人显得短小委靡,李玦仍被吓了一跳,遂解释道:“和藏宝图无关,是……我要去实现我许下的承诺,此生和绝响谷约莫是无缘了。”
张辉听说和藏宝图无关,高耸的肩头一松。“牛牛你不知世间险恶,我是怕外人觊觎你娘留给你的财宝。”他特意强调“外人”二字。
“老张的用心我懂得。”长长睫毛半垂,让人看不清她神色。
“你明白就好。不过……牛牛你舍得?”
她知道他指的是离开绝响谷、离开迷蝶派众人、离开鬼清。舍不得又如何?
难道要回去?她太清楚袁长桑对山盟海誓的执着,“她心中无他”和“她消失甚至已死”,前者更让袁长桑无法忍受。
“舍不得也得舍得。”
“牛牛,你还记得咱们迷蝶派向来的作风吗?前有荆棘覆路,斩之;前有山贼挡道……”
“砍之。就算山贼是官人假扮,亦同。”李玦眼瞳乌墨如深潭底,前景彷佛不真实起来。
“我就点到为止。顺带一提,你同姓袁的远走高飞那日,鬼掌门向你爹提亲了。”张辉静静道。身后传来瓷杯落地的破碎声,张辉满意地勾起嘴角,头也不回道:“先前我说要去绝响谷探探我儿,我打算今晚出发,到时再向你拿紫花安魂草。”
他步履极为缓慢地踱向门口,如他所料,李玦喊住他。
“老张,替我准备一匹马。”
张辉浅浅一笑,摆了摆手便自顾自地走了。
这一夜,李玦心乱如麻,躺在李玦身侧的墨成宁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
“大嫂,可是哪里不舒服?”她起身忧心忡忡地看向翻来覆去的李玦,伸手探向她额头,却是一片湿凉。她心下一惊,赶紧起身点灯。
她立在床边,柔声道:“不舒服要和我说一声,要是大哥知道了肯定怪罪我。手给我。”
李玦柔顺地伸出皓腕,墨成宁往上一搭,轻声道:“大嫂,你思虑太过,损伤心脾,因而心血不足,血不养心……”她认真地低声叮嘱她,轻轻拍了拍李玦冰冷的掌心,未料李玦忽地手掌一翻,扣住她右腕脉门,一股炙气注入,她右手登时酸软无力。
“成宁,对不住了。”
墨成宁大为惊骇,不及细想便用左手掏出贴身银针往李玦手背一刺,李玦吃痛放开她。
墨成宁急奔至房门口欲夺门而出,尚未拔开门闩,便被李玦用含光剑挡住去路。墨成宁一咬牙,抄出今早才买的贴身匕首,格开李玦的剑。
“为何要杀我?”墨成宁才挤出这些字,出招便稍缓,差点被刺中,只得凝神接招。
两人在忽明忽灭的烛火中交手显得绑手绑脚,李玦顾忌荀非和余平,不敢有太大声响,只得加速出招,不让墨成宁有机会嚷嚷。墨成宁心一横,随手撒了一把带麻药的银针,便持匕首贴上前去。李玦哪里肯让她接近,含光剑剑势在墨成宁面前形成一道光墙,将大多数银针击挡下来,又踏着莲步避开剩余银针。
墨成宁见她露出破绽,迅速欺上前去,却是中了李玦的计。
“撤!”李玦轻喝,手如游蛇般拂过墨成宁腕间,墨成宁忽感一阵酸麻,匕首便落下了。
她向后一跃,眨眼间,李玦剑尖已指在她咽喉上。
“成宁,我就是这样一个贪心的女人。我不想负了师哥的爱,也不想让袁大哥怨我恨我,对不住了。”剑尖颤动,语气坚定。
墨成宁怒道:“你将我杀了,好让大哥不知道你心里早有了别人,却要他一辈子痴等着你!你好狠的心!”
李玦心一紧,长剑匡啷一声落地。看着地上闪着寒光的含光剑,只觉连长剑都在冷眼嘲笑她的失败,双腿一软,便滑蹲下去,“哇”一声哭了出来。
墨成宁正想踩住长剑,才发觉刚刚急于逃命,不及穿鞋,连忙缩脚。幸而李玦再无动作,她赶忙走向李玦,抄起地上含光剑以防李玦又发难。
“你待如何?”墨成宁强压下余悸,冷静问道。
“袁大哥他……宁可等不到我,甚至我死,也不愿知道我背叛他吧。”李玦哽咽道。
墨成宁想了想袁长桑的为人,咬着下唇默认。
良久,李玦方缓缓道:“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对不住。”
墨成宁神情复杂地瞅着李玦,只见她一脸惨白,一副要自尽谢罪的模样,心中又是苦又是恼。
她前些日子向荀非表白,虽然心知自己的想法是自欺欺人,但她却无法遏止地想,倘若她成全了这对鸳鸯,上天会不会也怜悯她而成全她?
她脑中浮现上回在绝响谷溪边,这对神仙眷侣相处的模样。
她不断说服自己,拆散这样一对爱侣会遭天谴。心中念着念着,一双杏眼也逐渐蓄满泪水,因她明白,袁长桑又多了一个背叛者。
她仰头硬生生收回泪水,淡声道:“大嫂……”又立即改口道:“李姑娘……你走吧。”墨成宁抛下长剑,抿紧发颤的双唇。
李玦一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劝他忘了我吧。”李玦长叹道。
墨成宁低着头,低声而清晰地道:“我此番来寻,只见到李玦牌位。李玦已死多年。”
李玦呆了片刻,随即心下感动,晓得她是在向自己保证会让袁长桑死了这条心,便抄起剑击断腕上玉玦。她还剑入鞘,道:“这玉玦,原本是我死后才要取下的。”
她将两段玉玦轻放桌上,又放上当初定情的木芙蓉银簪,正色道:“李玦受墨成宁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便跪下去,磕了一个响头。
墨成宁叹了口气,她实在说不出“好好生活吧”、“祝你们长长久久”之类的好听话。
“保重。”语气不轻不重。
李玦又作了一揖,抓起早就收好的行囊,离开客栈去与张辉碰面。
荀非与余平正在一楼木桌旁小酌,余平贪杯,已醉得不省人事。荀非今早在驿站接到家里来的信,信中百般催促他归府,说是石家要挟荀家再不提亲,石家便要物色其它女婿人选,至今还拖着纯粹是来自石家小姐的坚持。
都已订了亲,还恐生变?
荀非再看一眼信纸,字里行间皆是复仇的迫切性和对他的期望,他冷冷一笑,却是自嘲,接着按例将信纸探入油灯引燃,丢进碗里烧尽。
荀非醉眼朦胧间,见一黑衣女子夺门而出,不久,便听到哒哒马蹄声,竟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走了。
他心道:那身形……好似李玦。为何离去?墨姑娘知道吗?她没事吧?
想到此处,他蓦地打了个激灵,醉意也去了七八分。他撇下趴睡得香甜的余平,跌跌撞撞地冲上楼,直奔长廊底墨成宁和李玦的房门前。
正待破门而入,荀非动作戛然而止。
万一他方才看错,那人并不是李玦,而两人现在正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他这般破门而入会被当登徒子吧?
想了想,他仍决定必须确认墨成宁的安危,他敲了敲,里头无动静,便伸手推门,讶异发现门竟没上门闩。他心知有异,当下更急,径自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