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到他了,这次是真的伤到他了……吴真央知道,她看得懂他,要安慰吗?何必,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既然误打误撞,干脆来个彻底,也断了他的念想、也断了她的犹豫。
“我并不讨厌你,你很好的,真的!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很痛苦,那也是真的。”她从没像这样真实地对他表露过什么,总教他自己去参透,可她这扭曲可憎的心思,对他来说,太难了!她不折磨他了,“雅贤,我的意思你能了解,对吧?”
痛苦,她痛苦,跟他在一起时?所以她离开他,躲着他,不是他不好,只是跟他在一起,她就会很痛苦?这……他怎么可能了解?可他不该不了解她的,不行、不行,他要试着去想通,他要……
门开了,一个绑着辫子、穿着运动服的女人推门后,就是一愣。
大眼在三尊雕塑前二扫过,不懂赖念祖的脸是在抽什么筋,“呃,老大,有客人吗?”
喔!看他是请了个多没眼力的杂工!
范雅贤没听见女人的话,但门开的声音他是听得很清楚的,脑子里有个飘匆的意识在告诉他,那扇门是为他而开的。
此时,他什么都不想考虑,于是他遵从那个意识,向那扇开着的门而去,出去时好像还撞上了什么,他没在意,将自己没入了黑漆漆的楼阁。
“好痛哦,那个人在搞什么啦!”祝子瞳揉着自己的肩膀,抱怨连连,但马上她就被罩在男人巨大的阴影中,过去丰富的经验告诉她,是她又做错什么事了。
“你还敢说别人,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是在搞什么?出门买个烟去了那么久,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
“我去买那么久是因为,附近的烟店都不卖烟给你了啊!都叫你把先前赊的帐还清再说,我才惨好不好!”把怀里的袋子推给他,“再说,是刚才那个人不对啊!我就在他正前方,他还整个人撞过来,要不是我机敏躲得快,痛的就不只是肩膀了!那人是受了什么刺激啊,被人抢了老婆吗?”
“你!”谁来管管她这张嘴啊!赖念祖忙转身陪笑,“真央小妹,你别听她乱说,她身体健壮得很,被牛撞个十次、八次都没事,何况是你家那位……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
祝子瞳语不惊人死不休,吃惊地捂住嘴巴,声音还是无比大:“真央姐,你眼眶红了耶!是谁欺负你了,谁把你惹成这样?我去找他……啊!”面前就有个可疑的人,“老大,你不会吧?真央姐那么信任你,你再饥不择食,也不能对自己人下手啊!”
“又关我事?你闭嘴啦!”
赖念祖庞大的身躯倒是意外地轻巧,三两步蹦到了吴真央身旁,讨好地拍着她的肩,哄她坐下;没有太过关注她的异常,倒是终于败给好奇心,委婉地打听:“来来,真央小妹,跟你祖哥哥说,那小哥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突然蹦出个前夫,做哥哥的我都不知道?”
祝子瞳一听,双眼一亮,也跟着蹦过来,抢到吴真央另一边的位置。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跟范雅贤离婚时,都还不认识他们呢!“祖哥、小瞳,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不麻烦,怎么会是麻烦呢!”实际上,要是这种麻烦,隔三差五地给他添一些,他还很欢迎呢!“不过真央啊,你不要怪我话多,让那小哥就这么走了,好吗?”
吴真央盯着桌上的水壶发呆,赖念祖挠了挠头,掂量了好一会了,才又壮大胆,再摸一把老虎须,“说实话,我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是关系还算不错,我从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红着脸动气,有句俗话是怎么的?打是情、骂是爱啊!你骂他骂到自己眼眶先红了,那你对那个小哥,就肯定是不一样的!男女间的事嘛,不要冲动,何必一时赌气,误了自己?你要是想把那小哥抓回来,一句话,老哥我现在就冲下楼!”
她……她刚才的样子,真的很教人担心吗?不然,怎么连一向对凡事都大而化之的赖念祖,也一本正经地对她念叨起了他最不擅长的事?竟然会被他安慰这些,她也真是够惨了!
自嘲地笑了出来,“祖哥,我不是在赌气,你就别瞎担心了!就这样吧,这样也好,就是要让他走……”
“啊?你不后悔啊?就算要分开,也好聚好散嘛!搞这么僵,不好!”
“总之都是不好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她深吸口气。
祝子瞳跪在沙发上,埋头正往窗户下面看,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看上去十分惊险,她缩回脖子,指了指楼下,“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下面停了辆黑色的车,是那人的吧?这栋楼应该没人开那种车,那车还停在楼下耶!他还没走,是不是在等真央姐啊?”
“笨,哪有人会白目到那种程度的!”赖念祖粗掌蹭着方颚,“依我看,小哥八成是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无法行动了,没看他走出去的样子,像丢了魂似的吗?被真央说成那样,哪个男人受得了啊?不会在车上想不开了吧?”他这话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完全是说给吴真央听的。
按平时,吴真央用脚指头都能算出他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现在,她七拐八弯的肠子全掰成了一条直线,直通着楼下的那辆车。
窗户就在她身后,可她就是不让自己回头。
“也没有……太过份吧?”她眯起眼,很艰难地试着为自己辩解,好似也在安慰自己;她只是说得“直接”了点,又没有指责他什么,应该不会那么严重才对……
“不过份?你说你?”赖念祖“啪”地在自己额头拍了下,“要是我求婚的女人,对我说出那种话,转头我就找一面墙撞死算了,一了百了!不过小哥是小哥,看他的样子,不像我这么脆弱,顶多也就是喝喝小酒,醉死个十天半个月吧!”
很不幸地,那个男人恰好十分地“脆弱”,想法还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如果他真能想到藉酒消愁,那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了。
十根手指拧成了个死结,连她的心也被搅得难受。
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冲动”,专挑他的罩门下手,她也是一时没忍住,谁教他也专找她的罩门挑衅?
说他失魂落魄?细想一下,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是不太对劲……他在楼下不走,是在做什么,哭吗?还是……真的做什么傻事?不会、不会……他只是心肠比一般人软了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可是,万一……
身子自动地就往后扭,又被大脑拉了回来,如此反复,让她看上去,像个卡了轴的木偶。
算了!只是瞧一眼而已,又不会死,再说,他也看不到她!
“啊,开走了、开走了!”祝子瞳又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跟着那辆车将视线拉了好远,好半天才又回了屋里,“真央姐,他真的走了耶!”
“就是为了让他走!”这下算彻底如了她的意,所谓眼不见为净,那个惹她心乱的男人没再出现,她看不到他,自然心也就静了,这三年,她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吴真央托着下巴,无神地望着总裁办公室的门发呆,但是,没人在发呆的时候,会意识到自己是在发呆,除非有什么事打断了她的了呆想,此时,打断她神游的,就是总裁专线。
她又要被使唤了。
吴真央踩着那双自信来源的高跟鞋,敲开了总裁室的门,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面对自己最重视的工作,她从来都是以最好的状态示人,她有她的生活重心、有她的生活方式,他人休想扰乱。
“菲律宾那边厂子的负责人还没到吗?”谷均逸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订了餐厅,今晚和老婆、孩子吃饭。
“菲律宾?”吴真央却只是喃喃地重复了他的话。
没有立刻理解上司的意思,这是一种分心的表现,不专业,但更不专业的事还在后面,当她终于明白谷均逸在说什么时,“菲律宾”三个字在她脑中无限地放大了。
“啊!”她低叫,完全是出自于自然反应,躲不过谁的眼,她看到谷均逸的脸沉了下来,她也只好招了:“四个小时前,那边的负责人来过电话,说是天气的原因,航班停飞,要明天或后天才能过来。”
“四小时前?”就是说,她有足足四小时的时间,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他。
“对不起,我忘记了。”踩着高跟鞋的腿怎么有点软?
“你最近很不对劲,昨天让你去泡咖啡,你记得自己端着什么回来的吗?”
“空杯子。”
“是觉得泡咖啡委屈了你?”
“不是。”
“是在不满我没批准你的年假?”
“不……”
“准你休假一周,要度假还是什么随便,下周来见我如果还是这个样子,我会去找夏北的范雅贤好好谈谈。”
她不需要休假!而且,这又关那个人什么事了?她不想他、不想他!怎么他的名字,却会由旁人的口中,这么轻飘飘地飞了出来?
想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辩驳,想想自己这几天的反常行为,和谷均逸那张越来越难看的脸,她还是不要说太多的好:同样是习惯绷着脸的人,有人可比眼前这位总裁大人可亲多了!那个……唉,都说不要想了!
她并不是思念他,只是有点罪恶感而已,他被她骂跑,从那之后如断了线的风筝,就那么消失了踪影,连个平安也没报,她会有罪恶感啊!如果他真因为受了打击,做出什么不好的事,那她不是也要承担责任?
好歹也给她来一点消息吧?证明他的生活也恢复以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怎么可能给她这种报平安的消息?
从天而降的再次相见,戛然而止的分道扬镳,只是太突然,她还不太适应,用些时间,总可以的,办到过一次的事,就能办到第二次,也许这次要花六年或者十年,才能再次平复这心中这空荡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