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试试的,但是结果如何,我就不敢保证了。”洪雅笑睨着她。
严晴朝她做了一个可爱的鬼脸,随即走向洗手间。
原本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在严晴走入最底端的隔间后,高跟鞋踩踏磁砖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
“若馨,听说你最近春风得意。”说话的是个女子。
若馨?是林若馨吗?严晴微微皱起眉头。她可不是刻意要偷听,是她们不晓得里头还有人,肆无忌惮的说话,她不得不听。
“春风得意,你是指什么?”林若馨得意又愉悦的反问,佯装一句话也听不懂。
不需要开门确认,严晴知道这个声音是林若馨本人没错。
“还说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一年前,你即将卸任的男友冲着你的一句话,放弃剑桥教授的工作,跟着你回台湾,还顺着你的意思,拿出一千万专利金买了房子,现在又有建筑业的富三代对你穷追不舍,不是春风得意,不然是什么?”
即将卸任的男友?富三代穷追不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严晴忍不住攒起眉头,思索一番。
“你说这些话就不对了,我又没有拿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得跟我回台湾,还拿钱买房子,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林若馨一脸冷漠,语带讽刺的说。
“是这样呀!反正你都要跟他分手了,是否有想过房子该怎么办?”
“房子当然是归我,他搬出去。”林若馨的回复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可是他不是帮你缴了一千万的房屋头期款吗?”
林若馨冷嗤一声,“之后的房贷几乎都是我付的,他什么也没做,每天只会在家里对着计算机和成堆的书籍瞎忙,等我顺利钓到号称建筑业的贵公子王麒,嫁入豪门后,再把房子让给他不就成了?我想不需要半年,我是当定王家少奶奶了。”
严晴坐在马桶上,眉头紧蹙到快要打结了。
她知道门外的两人早已补好妆,离开洗手间,但就是迟迟无法动手将门打开。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林若馨想甩开古继禹了?
他们两人曾经是许多英国留学生憧憬的对象,如今回到台湾不过一年的时间,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
严晴知道林若馨与古继禹的爱情故事始末与她八竿子打不着边,一颗心却是沉甸甸的,彷佛乌云罩顶,没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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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掉到粪池里去了。”洪雅看见上洗手间历时十五分钟的严晴慢慢的走回来,忍不住调侃。
“如果能掉到粪池里,什么都听不到就好了。”严晴坐下,将餐巾纸放在大腿上,一边拿着刀叉泄愤似的切开炭烤牛排,一边嘟囔着。
“你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洪雅竖起耳朵,还是听不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没什么啦!等我哪一天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吧!”严晴很想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但是林若馨的话已经烙印在脑子里,不是用橡皮擦就能抹除记忆。
她决定先喂饱自己的肚皮比较重要,他们之间要分开还是要结婚,都不是她管辖的范围。
十分钟前,严晴的确是这么想,十分钟后,她却恨自己意志不坚定。
当所有的人用完餐后,每个人手里端着酒水或果汁,在灯光好、气氛佳的餐厅里恣意走动,跟曾经在异国留学的同伴分享近来的工作心得,这不仅是拓展人脉的好机会,甚至有许多男女都是藉由这个自由活动的时间产生好感。
“最近过得好吗?”严晴端着一只高脚杯,五分满的葡萄酒在杯子里微微晃荡。
她当然知道自己与古继禹只能称得上是“不熟”的朋友,但是当她看见他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脚底下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致时,便管不住自己的脚走向他。
“嗯,过得很一般。”古继禹双手环抱胸前,薄唇微微勾起。
“工作呢?你的工作还顺利吗?”努力压抑放肆的心跳频率,她赶紧再找个话题。
“不太顺利,一个月前我总算做好花了五个月时间研发的计算机程序,试跑的时候却发现了致命的错误,所以目前正在努力修改当中。”
古继禹有一双总是藏在粗黑框眼镜后的深邃狭长眼眸,那是充满内敛与智慧的好看眼睛,一对浓密的眉毛与高挺的鼻梁让他看起来英气十足,再配上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修长身形,所到之处总是令男女都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在严晴的眼里,他的皮相只是衬托之用,她喜爱的并不是那看起来犹如忧郁小生的外貌,而是两年前在爱丁堡与她坐在长椅上,他畅谈未来的模样。
“虽然我对写计算机程序一窍不通,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她直视他漆黑的眼眸,口吻里是坚定不移的相信。
“谢谢你。”古继禹悠悠的开口,眼眸中却闪过异样的尴尬光芒。
严晴没有错过他不安的眼神,心底倏忽响起林若馨在谈及古继禹时口吻里的嘲讽意味,她想,他的程序失误也许是影响他们之间的爱情杀手。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去找份工作?”他突然没来由的开口。
“找工作?可是你的工作不就是研发计算机程序,再卖给企业吗?”她一脸不解。
“我想,这样的工作只是我的异想天开,如果我有一份固定的薪水,是不是会让人觉得放心许多呢?”古继禹很认真的看着严晴,彷佛想从她的口中得知女人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你想当上班族,如此才可以确保每个月都有固定的钱会汇入户头?”她马上猜出古继禹与林若馨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钱”这个字。
“嗯。”他应了一声。
从他尔雅的脸上,严晴可以发现他有多么忧心忡忡。
“虽然也可以选择研发计算机程序的公司上班,但是就我所知,公司有营运上的金钱考虑,研发出来的程序一定不能如你目前的工作一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反而只能局限在市场上能卖钱的程序。”尽管对经营企业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她知道公司在确保不亏损金钱的原则下,做任何决策总是站在保守的防线上,一点一滴的拓展疆土。
“我明白,公司的确无法容忍员工设计出可能会赔钱或是没有成功胜算的程序,但是在公司里工作也算是稳定。”古继禹嗓音低哑的徐徐开口。
听在严晴的耳里,却彷佛铁锤一般,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敲击她脆弱的心坎。
古继禹,清醒一点,林若馨不会因为你每个月户头固定增加五、六万元,甚至二、三十万元,便重回你的怀抱!她要的,不是现在的你给得起的,纵使你工作卖力到一边吐血一边挣钱,她也不可能会从富三代的怀里转头看你……
她在心里呐喊着,但是,这些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她要如何说出口?
原以为只有拍出好照片才能填满的心似乎被戳破一个小洞,让里头的气体慢慢的流泄,随时都有枯萎的危险。
“难道你忘了你的梦想?我记得两年多前在爱丁堡时,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个伟大的梦想。倘若你真的进入公司,就必须将青春卖给公司,如此一来,你实现梦想的机会就会遥遥无期了。”
严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搞的,竟然会一反常态的极力抗拒他向现实低头。
也许她是自私的,她爱上的是拥有无比梦想与憧憬的古继禹,如今他居然要为了其它女子放弃自己的理想,让她因为吃味而极力反驳。
“我当然明白。”
古继禹记得自己最初坚持的理由,让他凭着一股冲动,由医学系毕业后投身信息科技研究。
“只是……生活并不如我想的这般好过。”他勾起嘴角,在她的面前,意外的能坦诚面对软弱的自己。
“这点我同意。”严晴点了下头。
她不也是每天累得像条狗一样,为了梦想,咬牙死撑着过生活?只是她比他好太多了,至少还有两位哥哥和爷爷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爱。
“要不,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吧!把你手头上有瑕疵的程序修改完毕,倘若没有企业要购买你的程序,再决定到公司当上班族,好吗?”她无畏的望着他,用坚定的口吻掩盖她的哀求,渴求他不要因为再也不可能回头的林若馨向现实生活妥协。
严晴知道自己很自私、很奸诈,不过就是不愿意看到曾经怀抱梦想的古继禹为了别的女人,放弃远大的抱负。
是,她是嫉妒、是心胸狭隘,任何关于妒妇的形容词用在她的身上都是恰如其分,但就是不想看见往昔谈起未来显得意气风发的他,因为她以外的女人而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