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外送咖啡到你这时,我坐上秋千就觉得‘Secret’的角度要说是从自己的眼睛看出去有些奇怪,一定有个很了解她的人,把自己当作相机,在某个定点专心的用画笔绘下她的每个细微反应,那不是一个画家凭着对自己的了解就能绘出的神采。”
二十岁的乔依莲虽然还有些稚气,但谈起最擅长的绘画,可是很有自信。
“而她在媒体上,都是自傲又有些孤芳自赏的形象,但她的自画像却显得有些忧郁,眼神甚至还有点自怜,这不是她眼中的自己。”
雷浩志不由得对她敏锐的观察感到讶异。以她的程度不该是个待在艺术学苑学画,考不上大学美术系的女孩,她有着过人的观察力。
“还有‘Secret’和帝京墙上的‘大汉少女’,在复杂丰富的构图中,有一些奇异诡丽的花朵是相同的,而你在学苑画的耶稣也有那些奇幻的元素,你的天才、独一无二的风格和想像力,以及你庭院的角度,那座和画里如出一辙的秋千……对照Rose除了两幅画以外,再也没有新奇力作……种种看似不相关的事物,却让我得到一个结论——”乔依莲望着他,“你应该跟她的位子互换。”
“……不是我给她的,是她偷走了……她吃定当时爱疯她的我不会揭发她,也不会以相同画风立足画坛,以免未来传出我抄袭她的风声,或是Rose偷我的画而身败名裂。”
命运怎么如此残酷呢?乔依莲不舍的抚摸他俊美却透着痛苦的脸。
“被爱情背叛的我,却又遇上一均自殉;想找安娜报仇,却不自觉的被音乐吸引,试图用音乐忘却画画这个梦想带来的痛苦,而乐团的朋友可以弥补我失去一均的伤痛,所以……”雷浩志难过的望着她。
她的手微微颤抖,“所以你就忘了我哥……”
“我没有忘了他!”他没办法替一均做什么,所以他不敢面对,但他始终没忘了一均。
“我每天听着金苹果乐团的歌,听着声势如日中天的你是如何热情的高唱歌曲、如何呼唤那些疯狂的乐迷,我每天都陷在该不该着迷的痛苦里,如果你有一句话提到过去,不用提到他的名字也没关系;有一天回过头找寻我,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弃和我哥的梦想,我就能从中解脱,可是你没有……”
“我要怎么说?我没能报仇,金苹果因为丑闻解散,我为了赎罪而过着连自己都讨厌的人生,我要怎么面对你?”他动了气的大声说道。
乔依莲一怔,她从未想过他抱持着这样的心情过日子。
手机铃声响起,她听音乐就知道是店长,急忙跑过去接。
“我该回店里了。”这一切太难消化,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她要走了。
“下星期艺廊的开幕茶会,跟我去。”他却抓住她的手。
“你为什么现在才约我,为什么Vivign夫人邀约的当晚,你不当她的面说我就是你的女伴呢?”说到这她就有气,她有差到要被那样贬低吗?
“我不说,她也知道。”
“为什么她会知道?她对我那么不屑!”
“她就是知道我一定会约你,她才会对你展现那么不高兴的态度,不用太介意。”
“那么我以后也得跟你一样看她的脸色吗?”她就是无法不介意,无法忍受他对别人那么好,却任由别人欺负她。
雷浩志深呼吸,“依莲……你明明知道……”
“算了,就谈到这吧,我该回去了。”
再说下去只会彼此伤害,雷浩志不再留她,目送她离开。
他并不是得看Vivian夫人的脸色;而要乔依莲忍受,只是现在所有梦想破灭的他不知道离开帝京,还能去哪里,而他还在帝京就必须如此……何况Vivian夫人是唯一尊重他,而他也尊重的忘年之交。
如果乔依莲对于这样的他不信任,他会感到心痛。
可他又没办法改变现状,只好对自己和她生气。
深夜,打佯后的帝京。
雷浩志今天并不刚上班,却在打烊时分进店门。对于众人热情的招呼,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头望着自己一笔一划所绘制的“大漠少女”。
他当初怀着爱与恨所画下的色彩,他当初想每天都能见到罗丝丝而绘成的。
雷浩志抓着一瓶轩尼诗,斜睨着壁画,咕噜噜灌下早绝禁的酒,一饮而尽后,因酒精而不适的他喘着气,忽然一使劲,将手中的酒瓶朝壁画掷去。
匡啷一声,酒瓶应声而碎,引起所有人惊呼,接着他拾起碎片,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割裂美丽的“大汉少女”,没多久,原本色彩艳丽的少女被剖得满是伤痕,露出一道道粗裂的白色沟痕,显得触目惊心。
“Koshi哥,你喝醉了,这样会受伤的。”大白经理急忙上前阻止。
“她伤我的不只这些。”他丢下碎片,愤愤要离开。
成苍仁不明所以的问了与雷浩志亲近的阿虎,才知道Rose背叛他的事,才知道这个以拜金虚荣而恶名昭彰的京王,也曾是满怀理想的贫穷青年。可他如果对旧情念念不忘,那某人一定会很难过……
“你到现在还想着那女人吗?那乔依莲怎么办?”他追了过去。
“你很紧张她?”雷浩志冷笑。
“你有这么多选择,放了她吧。”
“我偏不放开她怎么样?我要抓紧她,不准她走、不准她看别的男人、不准她以任何理由离开我,不管我是恶魔还是骗子,她只能属于我雷浩志,怎么样?”雷浩志带着胜利的笑容,恶狠狠的朝他一字一句的宣示。
这小子凭什么关心乔依莲?他早就看成苍仁不顺眼很久了,自从他发现真的有人长得跟她最爱的赤西仁一样之后。
“你这个丧心病犴的家伙!”成苍仁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阿仁,你不要命了,竟敢打Koshi哥?”追上来的大白连同其他男公关拉开他。
“伤害别人的混蛋,谁不能打?”
当大伙赶忙阻止成苍仁的时候,雷浩志却杀气腾腾的朝他冲过来,抡起拳头回他一拳。
成苍仁的嘴角立刻冒血,两人在大家的惊呼声中开打,一个是名震不夜城的京王,一个是体育班出身的足球名将,他们出手毫不留情,但Koshi比成苍仁还可怕,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像要杀掉对方那般,帝京的所有人从来不知道俊美优雅的Koshi,竟然会有这么暴力的一面!
“我知道了,你是在吃醋,因为我关心乔依莲,吃醋我和她走得近?你竟然会吃醋?哈哈哈……”鼻青脸肿的成苍仁已被压制在地上,却不改平常挑衅的态度,放肆的笑着。
一向自信的雷浩志不曾想过“吃醋”这两个字有一天会套在自己身上。但如果不是吃醋,他满身的怒意又是从何而来?他因为乔依莲三番两次折磨已经脆弱不堪的胃,大口灌酒又是怎么回事?
知道Koshi的本名是雷浩志,原是金苹果乐团成员的珍姐,明白没人劝得动他,便打电话给夏泽治和阎锋拜托他们赶来。
当她听到他和成苍仁一直在谈一个女孩,而且他毁掉“大漠少女”也是因为那个女孩,发狂把成苍仁打成重伤,更是因为吃醋,饶是纵横政商名流的交际花珍姐,心头也不由得重重一震。
雷浩志喜欢上一个女孩?而且喜欢到会吃醋?
他喜欢的到底是哪种女孩?珍姐不自觉将手紧握。她收留雷浩志并隐瞒他曾是叱咤乐坛的金苹果乐团主唱的身份,私心捧他为京王而大手笔的砸下宣传费及公关费,容许他在帝京用一整面墙去思念那个背叛他的Rose,纵容他在帝京坐大,让他的权力比她还大,他在帝京里要什么有什么,就是希望他能留在她身边。
可是……心被伤透的雷浩志,如今竟爱上另一个女人?
如果没有成苍仁的挑衅,雷浩志不会有机会发现,原来他不只是爱上乔依莲,她还赋予自己一个重新面对过去的契机——如果不是乔依莲态度明确的远离自己,他不会发现他多么害怕失去她。
这一次他会用尽方法把握住得来不易的真爱,再也不让它溜走!
只是夺尽天下女人心的雷浩志,也有对女人没辙的时候。
他每天到啡.主流咖啡馆报到,可牛月苹总是耸肩说,乔依莲开始为美术系的术科考试闭关练画,早已向她告假一星期。
但他去她淡水的租屋处找她,却大门深锁,按门铃也没有回应。
“她该不会躲起来,一辈子不见我了吧?”他开始生气。
“对你来说,找一个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脉的女孩,会很困难吗?”到雷浩志家作客的黎青军将手中的橘子抛了又抛。
“不难,但是要她不用那种冷淡的眼神看我,很难。”不想强人所难的雷浩志这么回答。
他勉强打起精神后,出门参加Vivian夫人的艺廊开幕茶会,被叮咛携个女伴的他,原本想邀乔依莲参加,如今只能孤单一人。
Vivian夫人当初要他携伴参加,是顾虑到两人关系和身份特殊的缘故。
雷浩志被八卦周刊多次拍到他和Vivian夫人共进晚餐,所以单身的她花大钱养小白脸的丑闻不陉而走。而如果他携伴参加,不但可以免去被议论的尴尬,也可以保全两人的名声。
帝京的女宾有许多名媛淑女以及名模,听说后都争相当他的女伴,只是他宁愿自己一个人面对非议,也不要其他女人跟在一旁。
雷浩志的出现让艺廊里的所有人,纷纷停下手边的动作。今天他在颈上围了条黑色毛裘,他的黑眉浓而直扬入鬓,他那双乌黑的黑眸,慵懒的直视前方,贴身的黑绒衬衫十足显露出他是个极佳的衣架子,狂野的黑色皮裤让他双腿看来更修长,他昂首阔步的姿态是那样不可一世,一点也没有众人口中小白脸的模样,反而极有男人味,会场再没人比他出色。
难怪个性孤僻古怪的Vivian夫人会难以忘怀他,毕竟这男人是如此出众而俊美,在场的人无不这么想的。每个人都想被他美丽的瞳眸注视,有的女性甚至幻想他在茶会看上自己……
“哎哟,玩物也想附庸风雅,学人看画?要不是Vivian夫人不怕出丑,他哪能踏进这种场合啊。”鲁日夜为目前画坛的怪杰新秀,他阴阳怪气、酸溜溜的说。
“就是说嘛,我们的画要是被这样的人看中,我宁可拒绝出售。反正我又不缺钱。”梁燕枝是一家小小型企业老板的千金,也是鲁百夜的女朋友,这对情侣以画风冷僻黑暗为当今画坛的一绝。
其余同样在现实与理想的夹缝中生存的画家们纷纷附和,他们最看不起这种虚荣拜会的家伙,人要有梦想才伟大,亏他还敢来这种允满艺术气息的场所,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
“鲁百夜,现在的你就算花一百夜画画,也不会有前途。以耸动的性为主题,是你的招牌,可你究竟是为了出名而这么做,还是木身就喜欢这方面的题材?
“我记得你在出名前,画作以自然清新的草原为主轴,无论是草原上出现雨后的彩虹,或是草原上有一匹梦幻的白马在奔驰,都给人无限的想像……可惜你现在的画,只能出名,不能收藏。”
雷浩志忽然直白无讳的微笑分析,他的话一字一句正中红心,射得鲁百夜无处可逃。
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出名以前,是以美梦般的自然风景为题材?鲁百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那与他现在尖锐且大胆的风格完全不同,他很少向人提过呀!众人不约而同瞧向他。
真看不出一向大胆敢言的前卫份子,从前却是个喜爱梦幻风格的画家,大伙看到他的表情,差不多相信雷浩志说的是真话了。
“梁燕枝,”雷浩志接下来将矛头指向她,他温文自若却一针见血的继续说:“关于死亡这种抽象的意念,如果不能以正中核心的方式呈现,看来和小孩的乱画没两样,虽因为画家的身份而被称为是艺术巨作,实际上却会被一般看画的民众在背后讪笑作品。”
“你、你说的一般看画民众,说的就是你吗?你不懂,就别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不懂!”她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
“是不是给博物馆和美术馆放在恒温室收藏的,收藏的目的是为了让穿着拖鞋也能入场的老百姓观赏,如果大家看了只觉毛骨悚然,不想再看的画,在这世上大概也就没有收藏流传的意义了。”雷浩志不屑的回道。
这番话说出,立刻让众人安静。他们从未想过这么有意义的话,会从这男人的嘴里,简单而有力的阐述出来。
他不是帝京的首席男公关吗?他不是除了美貌和拜金之外,什么也没有吗?但为什么他说的话这么有道理?他竟懂得这么多?
“你还是这么行。”罗丝丝在他身后,微笑称赞。
久违的嗓音,犹如电流窜过雷浩志的背脊。在他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她居然会出现,这个背叛他的偷画贼,这个曾经让他在爱里懦弱的女人……她怎么敢在有他的场合里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