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才十月中旬,北海道因为前几天下了一场豪雨,水气丰沛,居然开始下雪了,这是今年第一场雪。
雪缓缓地坠下,似鹅毛、似飞絮,轻轻坠落在针叶林上,须臾之间,浓密的树林都铺上一层白色的糖霜。四周一片纯白,教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似乎更加静谧了。
长谷真彦双手牢牢握著方向盘,坐在一旁的紫歆则雀跃地欢呼道:“好美喔!漫天飞舞的大雪,白色的高山,白色的大地,太美了!我最喜欢雪了,细细的、洁白的、干干净净的雪,真美!”她不畏风寒地把车窗摇下来,任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的长发和脸颊上。
长谷真彦问:“你以前没看过雪?”
“看过啊,我家人很喜欢去欧洲滑雪,每年也都要回加拿大的别墅小住。但,我还是很喜欢下雪的感觉。”紫歆讲得眉飞色舞。“我最喜欢窝在被雪包围的山中小屋,泡杯热巧克力,安安静静地望著窗外的大雪了。我也很喜欢泡在下著雪的露天温泉,尤其日本有好多隐藏在高山内的秘汤耶!想想看,人泡在热腾腾、烟雾缭绕的露天温泉里,旁边就是结满冰雪的山壁,放眼望去尽是一片迷蒙纯白,偶尔有小小的雪花飘落在脸颊上,落入温泉里,让你同时体会冰与热的极致感受,等泡完温泉后,再大吃大喝最丰盛的料理,然后钻入温暖的棉被里呼呼大睡……喔喔~~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紫欧兴致勃勃吔问:“真彦,今天我们要住的饭店有温泉吧?”
长谷真彦微笑地回答:“有。我们今天晚上住在十胜川温泉旁的饭店。十胜川温泉是日本非常出名的美人汤,因为这边的温泉水含有很高的植物性天然保湿成分。明天晚上,我们夜宿阿寒湖,住湖畔的温泉饭店;后天再去拜访湖水透明度高居世界第一的神秘湖泊——摩周湖;然后再继续往北走,去网走搭乘破冰船。”
“哇哇哇,好棒喔!”紫歆一听更是手舞足蹈。“阿寒湖、摩周湖这些湖泊附近都有很多神秘温泉呢!我最期待去网走搭乘破冰船了,可以看到来自鄂霍次克海的流冰呢,只要一想到流冰是由很遥远的地方漂来的,就好感动喔!”
真彦笑著看她一眼,其实,原本这趟来北海道洽公,他只打算独自搭国内班机前往,傍晚即可搭飞机回东京。但,禁不起紫歆的撒娇,他硬是在繁忙的公务中排出一个星期的假期,带著她好好地玩遍北海道。
除了第一天要亲自处理公务外,其他六天,他都是开著属下为他准备的车,带著紫歆从札幌、小樽、富良野……一路玩到充满原始森林的钏路,接下来还要继续往北走,一直走到摩周湖、阿寒湖、网走,最后抵达日本最北端的城市——稚内,好好享受冰天雪地的冷冽气氛。
他聚精会神地驾车,突然眼前掠过一个影子,吓得他赶紧踩煞车,大叫:“谁啊?!”
“什么?发生什么事?”紫歆也吓坏了,瞪大双眼往前望,吓得语气都发抖了。“啊啊啊……那是……小矮人?”
不,不是小矮人。她定睛一看,才看清楚站在眼前的是什么——狐狸。
没错,站在前方树林内的,是一种只有在日本北方出现的狐狸,当地人俗称为“北狐”。它拥有棕橘色的美丽毛发,身形娇小,从它的正面看不到后腿,看起来活像是用两只脚走路的小矮人,所以真彦才会以为自己差点撞到人。
两人瞠目结舌地望著狐狸,小狐狸也不怕人,站在铺满白雪的斜坡上,侧著小小的头好奇地打量他们,眼睛机警而灵动。
紫歆兴奋地抓紧真彦,小声道:“狐狸,真的是狐狸耶!我早就听说在北海道的森林开车,有可能遇到熊或是野生狐狸,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真的让我碰到了!”她喘著气,语气更兴奋也更紧张地问道:“真彦,我好想下车更仔细地看看它,可不可以?”
“可以啊,不过,不要靠它太近,太近会吓跑它。”
长谷真彦下车,也拉著紫歆下车,两人蹲在雪地上,安安静静地看著小狐狸,后者也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们,充分满足对彼此的好奇心。
不知过了多久,小狐狸大概看够了,一个漂亮的回身,消失在山坡的另一端。
它消失后,紫歆如梦初醒地追上去,结果因山坡上满是松软的雪,她又跑得太急,脚步一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啊——”
“小心点。”真彦立刻赶过来拉起她,一看到她的脸立刻哈哈大笑。“没事吧?你的脸……哈哈哈,好好玩。”
紫歆的头发上沾满雪花,小脸上也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乌溜溜地看著他,看起来无辜又可爱。
“好坏喔!我都摔倒了,你还笑人家!”紫歆眼底闪过顽皮的神色,伸手用力一拉,也把他拉到雪地上,双手掬起雪花拚命往他身上堆。“哈哈哈!你看看,你也变成一个雪人了!头发上有雪,脸上有雪,衣服上面也都是雪,我要用雪把你埋起来!”
“好啊,让你埋。”长谷真彦很干脆地在雪地上躺成大字形,慵懒地舒展双臂和长腿,望著弥漫细雪的穹苍。“好舒服的感觉,北海道的天空好清澈干净。每天待在东京,汲汲营营地过日子,我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躺在草地上是什么时候了?”
看到他怡然自得的表情,紫歆也跟著躺在雪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好舒服喔!这里的空气真是干净,还可以闻到松子的香味,这种味道好香喔,让我想起昨天吃的哈密瓜冰淇淋。真彦,北海道的冰淇淋真的好好吃耶!不管是牛奶口味、哈密瓜口味、或是薰衣草口味,都好吃得不得了。我们不要回东京啦,我们留在北海道嘛,开一家小小的农场型民宿,我会煮出最好吃的料理来招待客人。对了,我们的民宿一定要兼卖冰淇淋,这样,每当有人提到北海道,一定会怀念起我们民宿贩卖的冰淇淋。呵呵呵,很棒吧?”她笑得好甜,开始幻想自己跟真彦一起在北海道经营小小民宿的纯朴生活。
长谷真彦笑得很开怀。“就为了冰淇淋,你就不想回东京啊?哈哈哈,真是贪吃鬼。”
紫歆趴在他身边,痴迷地望著他的笑脸,轻轻叹息。“你笑起来真帅,整张脸都在发光似的,神采奕奕,你要常常笑喔!”
她眸底满是缱绻浓情,纤纤素手温柔地滑过他浓密的剑眉。“你的眉毛好漂亮,又浓又黑,好有气势……我真希望我们永远停留在这个森林。这里好安静,天地之间一片纯白,只有你跟我……”
白色的雪仿彿在四周创造出神秘的结界,这是一方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天地,纯白而洁净,没有第三个人可以闯入。
两人的脸庞贴得好近,属于她的淡淡馨香也窜入真彦鼻端,他眸光专注地望著她,将她拉近自己,闭上眼,温柔地、缠绵地吻了她。
双唇厮磨著,他细细地品尝她柔软的唇,吞噬她的芳馥、她的香甜,好珍惜、好珍惜地吮吻著……
森林静谧安详,大地好干净,雪花轻轻坠落,落在两人的发上,落在恋人交握的十指上……
*
隔天,他们驾车来到屈斜路湖,这里属于阿寒国立公园最大的火山湖泊,四周有砂汤、川汤、池之汤等温泉涌出。
其中的砂汤非常有趣,沙滩上就有一个足汤,任何人都可以把鞋袜脱了,坐在那边好好地泡泡脚。一边吃著冰淇淋,一边欣赏细雪,还可以边泡脚,感觉十分特别。
紫款舔著香浓好吃的冰淇淋,满足地赞叹。“好好吃、好好吃喔!好香好浓的味道。天啊!我来北海道虽然已经吃过好多很棒的冰淇淋,不过,屈斜路湖这边的真的是最好吃的!难怪卖冰淇淋的店敢在门口挂一个牌子,写著『日本第一好吃’,喔~~好甜喔!”
砂汤底下有温泉流动,即使是冬天也不会结冰。一到寒冬,就有成群的天鹅飞来这里避冬,紫歆惊喜地喊著。“真彦,你看!那边又飞来好多天鹅,哇,那些天鹅好肥喔,白白胖胖的,好可爱。等一下我要多拍几张照片……”天鹅停在湖上的画面实在太美了,一定要多拍几张,记录此刻的感动。
“好,你先专心吃冰淇淋,待会儿我再帮你拍照。”长谷真彦笑着掏出手帕,为她拭净唇角,她真像是贪心的小孩子,要泡足汤、要吃冰淇淋,还想帮天鹅拍照,简直忙得不亦乐乎。
长谷真彦望著在细雪中若隐若现的山脉。“紫歆,你在这里泡汤,我去前面拍些照片。”摄影也是他的嗜好,只不过平常太忙,这趟旅行倒是可以尽情拍个够。
“好啊!”紫歆笑咪咪地舔著冰淇淋,喔~~这趟旅行真是太棒了,一路上享受温泉、美食,还有美不胜收的风景。昨天她还亲眼看到小狐狸,跟它四目相对好久喔!
最重要的是——真彦完全属于她,对她好温柔、好体贴。呵,她相信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么美好的旅行。
真彦拿著单眼相机,走到湖泊的另一侧拍照,从这里可以拍到完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峰,还有底下的湖泊。风雪中的山脉静谧沉默,偶有飞鸟悄悄掠过,更添凄美苍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