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之人皆是一怔,谁也没料到雅皇后会忽然造访。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宋淑妃蹙眉,“除非发生大事,否则她从来不会到本宫这里来。”
“可要微臣回避?”穆子捷有些担忧。
“不必,你待在这里便好。”宋淑妃摆摆手,“你来拜访本宫是得了圣上允许的,又不是不合规矩。”
穆子捷点头称是,与紫芍退到一旁。
雅皇后浩浩荡荡步入殿来,一众人等依制行了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宋淑妃道:“不知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
“妹妹客气了,”雅皇后淡淡一笑,迳自坐下,“今日春光明媚,本宫在花园里散心,忽然想起已经好久没到你这里来了,便来看看你。”
“有劳皇后娘娘关怀。”宋淑妃眼底依旧提防,语气却十分温婉。
“哟,这是穆家的二公子吧?”雅皇后看了一眼穆子捷,“本宫记得你,上次在御花园里比赛射箭,你曾得皇上嘉奖。”
“见过皇后娘娘,上回承蒙皇上厚爱,不计较微臣那点刁虫小技。”穆子捷行礼道。
“看来你果然与淑妃亲近许多,入宫当差这些日子不曾来拜访本宫这个皇后,反倒先来拜访淑妃……”雅皇后讽刺道:“本宫果然没什么分量。”
宋淑妃一时间脸色煞白,不知该如何替穆子捷辩解。
穆子捷却依旧从容,仿佛对这样的刁难早有对策。他恭敬地道:“皇后娘娘错怪微臣了,微臣今日备了些薄礼来送给淑妃娘娘,只是这礼物太轻,不敢在娘娘面前献丑。微臣还另备了贵重之礼,打算改日正式去皇后娘娘宫里请安。”
“哦?”雅皇后眉一挑,“你这样说,不怕淑妃恐怕会不高兴?凭什么她的礼物轻,本宫的礼物就重呢?”
“礼物轻重,与位分有关,如此也合符礼制。”穆子捷道:“微臣以为淑妃娘娘不会责怪的。”
“臣妾不会介意。”宋淑妃亦在一旁帮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
“淑妃不介意就好。”雅皇后道:“也不知穆公子送了什么礼物来?让本宫也开开眼界。”
“不过是一些绣品,”穆子捷道:“新鲜有趣罢了,并非贵重之物。”
“这些绢帕就是吗?”雅皇后侧眸瞧了瞧,“这花样的确新鲜。”
“说是叫做疆绣,”宋淑妃连忙将一方绢帕递过来,“臣妾从来没见过。”
“这绣的是什么花?看着甚是讨喜。”雅皇后抚了抚那绢帕。
“很寻常的杜鹃花。”宋淑妃答道。
“不如也送本宫一条吧。”雅皇后道:“正巧今儿出来得急,忘了带帕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有些错愕。人人都知道雅皇后挑剔得很,不会轻易用寻常的东西,她此刻此举自然让人觉得十分古怪。
“皇后娘娘,这上边绣的花样不够富丽,”穆子捷迟疑地道:“改日微臣再绣牡丹图样来孝敬娘娘。”
“不必了,这个就好。”雅皇后拿着帕子嗅了嗅,又擦了擦额前的微汗,“偶尔用用新鲜的花样,也可换换心情。”
众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这帕子已被雅皇后用过了,也不便再说些什么。
“这用的是什么染料?”雅皇后忽然皱了皱眉,“怎么有一种……特殊的气味?”
“有吗?”宋淑妃诧异,“臣妾倒没什么感觉。”
“本宫鼻子很灵的,”雅皇后一脸自信,“这肯定不是京中惯用的染料。”
“这染法是边关特有的,听闻快要失传了。”宋淑妃点头道:“想来染料也与京中不同。”
宋淑妃看着穆子捷,想让他来仔细回答,然而穆子捷对此的瞭解也不太深入,一时间无言以对。
雅皇后冷不防地道:“本宫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呼吸也有些不顺畅似的……”
雅皇后的近身侍婢问道:“娘娘,可是方才在园中走得累了?”
“不,胸口突然泛起噁心……”雅皇后深深喘息,“胃也不舒服……”
“娘娘可是早膳用了什么不妥当的东西?”宋淑妃在一旁不由着急起来。
雅皇后摇头,“早膳就用了一碗白果粥,也是本宫日日在饮用的,想来不至于……”
“难道是方才在御花园里着了凉?”宋淑妃问道。
雅皇后摇摇头,整个人顿时如山崩一般,肩膀一滑,靠着椅背昏厥过去。
诸人惊呆了,四周马上乱成一团。
紫芍掏出一颗金锭子,递给守门的侍卫,微笑道:“大哥,行个方便,让奴婢去见见我家公子。”
“皇后娘娘晕厥,你家公子涉嫌毒害皇后,”那侍卫皱眉,“本案还没开审呢,若你们串供怎么办?”
“侍卫大哥,你大可在一旁守着,”她道:“奴婢知道我家公子就关在隔壁的屋子里,你带我隔窗见他一面,说上几句话便是。”
“如此……”侍卫看着那颗金锭子,终于道:“也罢,就当带你去小解的时候,路过隔壁,偶然见了你家公子一面,与我无关。”
紫芍点头笑道:“是。”
那侍卫果然将她带出来。
沿着长廊走了两步,她便看到穆子捷站在隔壁的窗前,仿佛在欣赏月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得他还有这般闲情逸致,不论是故作淡定还是真的镇定,都属难得。
紫芍唤道:“公子。”
“怎么,去小解吗?”穆子捷笑问道:“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公子可有用晚膳?”紫芍关切道:“奴婢方才喝了一碗小米粥呢。”
“放心,又不是坐牢。”他轻松地道:“就算坐了牢,也有杀头饭吃。”
都这个时候了,她可无心跟他调侃。她严肃地问:“公子,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忽然晕倒,这与我们有何干系?”
“听说是咱们送进宫的绢帕出了些差错。”他答道。当时皇后晕倒,淑妃宫中一片混乱,他们只得先退下出宫,哪知前脚刚回府,后脚侍卫就上门拿人,打听之下才知太医验出帕子有问题。
“难道有人在绢帕上下了毒?”紫芍难以置信,“不应该啊,那绢帕经过奴婢的手,又经过公子您的手,还经过淑妃娘娘的手,怎么我们都没事,偏偏皇后娘娘碰不得?”
“有人说那绢帕的染料大概是用了凤仙花的汁。”
“那又如何?”紫芍瞠目,“凤仙花又没有毒,我小时候常拿它来染指甲呢,我母亲还曾拿它来染白发呢。”
“有没有可能毒性是因人而异?”穆子捷解释道:“皇后娘娘对凤仙花尤其敏感,碰上一碰便了不得,宫里也从来不种凤仙花。”
这样一说,她想起来了,宫中好像确实有此禁忌,不过她从小没留意这些,不觉得是多大的事。
“可……我们哪会知道那染料里有凤仙花啊,”紫芍道:“我们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有这敏感之症,况且这绢帕原也不是送给皇后娘娘的。”
“碰巧皇后娘娘就看到了这绢帕,硬要了一条过去。”他挑眉笑道:“真是极巧,她从不去淑妃宫里,今儿偏偏去了。”
“真是巧过了头,”紫芍心中所感与穆子捷如出一辙,“仿佛早就酝酿好了似的。”
“事到如今也百口莫辩了,只等着皇上亲自来审。”
“皇上会亲自审理此事?”紫芍一怔。
“事关皇后与淑妃,交予谁审,皇上都不放心。”他又道:“听说是会亲自传召在场人等一一去问话。”
“那么,也会传奴婢吗?”紫芍问。
“当然了,你也在场,否则把你关在这里做什么?”穆子捷道:“就这一两天,你等着吧。”
虽然穆子捷如今被囚禁着,但他的消息还挺灵通的,紫芍心想也不知是不是淑妃派人来通过信了。
“丫头,你别慌,”他安慰道:“若真的难以脱罪,我定会在皇上面前把事情独揽下来,求皇上放你出宫去。”
“那怎么行……”紫芍心中突生一些感触,并不愿意他做这最坏的打算。
倘若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只要想一想这样的可能,不知为何就像有一把利刃在她心尖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疼痛不已。
“你出得宫去,就去翻我屋里柜子第三层抽屉,里头有两百两金锭子。”穆子捷依旧那般玩世不恭的腔调,“你拿了,回村嫁个人,有这笔钱啊,将来的丈夫可不敢欺负你。就算真的欺负你,也可以再另挑个好的另嫁。”
他这是开玩笑呢,还是在真的替她筹谋呢?他越是这样说,越让她鼻尖发酸……
“公子,”紫芍咬牙道:“奴婢不会让公子有事的。”
“啊?”穆子捷瞧着她,“你这丫头别宽慰我了,就凭你?”
紫芍不语。她会找到办法扭转乾坤的,她得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其实她手中有一件东西,若是拿出来,定会绝处逢生。